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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诸神的飱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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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庞大的念场突然降临,阻断了两人的联系。威严,神圣,无可抵御。那种绝对性的窒息感,甚至让约翰都感到一阵心悸。

      什么人?他转头望去。

      人群潮水般的向两边分开。数十名大主教、红衣主教簇拥着一位身着白色法袍的老者向圣马可大教堂走去。

      “Papacy……”约翰喃喃地道。目光随即落在紧随在教皇身后的那十二个黑衣修士身上。

      这十二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内,完全无法分辨。可是那巨大的念场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多明我……梵蒂冈的黑衣僧团……”约翰的双拳突然紧握,然后又缓缓松开。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默默地说,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其他的伙伴,一直到那第十三人的到来……

      一名黑衣修士的脚步突然迟疑了一下。“怎么了,汉斯?”他的同伴问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超念者在向我们窥视。”汉斯平静地说,抬起头来,幽深的双眼扫视着四周。

      “这并不奇怪,我们的强大足以引起任何超念者的警觉。听说欧盟的捍卫者也来到威尼斯了,也许是他们的成员吧。”他的同伴不以为意地道。

      “希望如此。”汉斯再次垂下头去,眼中的神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约翰目送着教皇一行人消失在圣马可大教堂,从内心的激动中冷静下来,当他再次向广场另外一端望去时,果不其然,那里已是人踪渺然。唇角再次牵动了一下,约翰恢复了惯有的优雅风采。向那卖画的少女微微点头致意:“下次再有这样古怪的要求,最好不要轻易答应。要知道,很多事情看似古怪的外表下往往都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再见了,卡特琳娜……”

      少女愣愣地望着他离开,喃喃自语:“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他的话怎么和那个中国人一模一样?”

      ※  ※  ※  ※  ※

      伸出手,段墨推开了房门。

      屋内那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孔。

      由黑暗而至光明。

      他享受地眯起双眼,品味着那一瞬间温暖的感觉。

      “哎呀呀,老好回来了。怎么样?地形都摸清了?”白朗一见段墨回来,便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他是个非常喜欢聊天的,可偏偏他的主要工作是跟踪和收集情报,这样一来他唯一可以交谈的人便只有段墨这个汇报的对象了。段墨不在的话,他谈话的对象便只剩下红荼。虽然解读美女的眼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不过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毕竟还是不够味道啊。所以虽然段墨有时候说起话来又毒又冷,但他还是甘之如饴。毕竟,要是等到段墨满口“甜言蜜语”的时候,那情况才真的不妙。“老好”这个绰号,绝不是白来的。

      “啊,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段墨淡淡地答道。

      “我都说了么,威尼斯政府这几年根本没有做任何的改建,你还非要去看,根本没必要吗?”白朗不以为然地道。刚说完,他就知道不妙。

      果然,段墨露出了他一惯的微笑:“很了不起嘛!知道提意见了啊,不过请问白痴先生,你怎么就敢肯定政府不改建,一个城市的地形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呢?即使只是一个最微小的改变,都可能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巨大的影响。巴格达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本来还想争辩两句,一提到巴格达,白朗便立即闭嘴了。在那次行动中,段墨主意到目标建筑顶楼的几个窗口位置和资料照片上有着微小的差异。便不理会白朗的闲言碎语,对那里进行了长达三天的勘查。结果证明那里已经被改建为暗梢,并埋伏着数名激光狙击手。如果不是段墨坚持的话,行动很可能会失败。

      “我再重申一遍,我们行动的成功是基于准确的情报。即使再小的错误都可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过失。而我,是绝不允许发生那样的情况,明白了吗?”段墨盯着白朗,一字一顿地道。

      “可是,人总是难免会犯错误的嘛……”白朗分辩道。

      段墨面无表情地注视了他一阵,才冷冷地道:“我不会。”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三个字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啦,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你这家伙,根本就不算人类……”白朗悻悻地道,又向在一边工作着的红荼道:“红荼,我和你打赌!把老好解剖来看看的话,他的构造和我们一定不一样,说不定他长了个正方形的大脑,心是钛合金的,血管里流的都是清凉油……”

      “他那么说,是为了你好。”红荼停下来,望着他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

      “这个我也明白啦……只是,老好这样能行吗?他总是绷得那么紧,我真的有些怕啊……”白朗喃喃地道。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从他认识段墨那一天起,这个终日面带微笑,喜欢双手插在衣兜内的青年便从未在任何事上失败过。但是他也深深地了解,在那个看似瘦弱的肩头,承担了怎样的压力。在那些冷言冷语中,又寄托了对身边之人多么深切的关怀。

      段墨明白所有的人,他也可以保护身边所有的人。

      可是却没有人明白段墨。

      从来没有。

      也许,只有自己和红荼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中,段墨是多么的强大,同时又是多么的孤独。

      所以,尽管他对段墨那些近乎刻薄的要求抱有微词,但却始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在内心深处,他常常会感到恐惧,这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究竟可以做到怎样的地步。在这条正确无比的大路的尽头,又有怎样的可怕命运在等待着他。

      真是奇妙啊……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和我一样的人。段墨走到窗前,向下眺望。

      街道上,行人忙碌如蚁。

      那么的充实,又那么的渺小。

      羡慕吗?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只关注着眼前,完全看不见明天的命运。

      无知是幸福的,而越是智慧,则越多的责任和痛苦。

      也许,在自我完美和自我毁灭间摇摆的我们,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段墨的双眼再次眯了起来。如果不是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遇到了那个看似沧桑,实则幼稚的傻乎乎的队长,很难说自己现在已经怎样了。在那一天,流浪了那么久的他终于明白:人类,毕竟是不能作为个体孤独地存在下去的。

      所以,他加入了A组。

      妈妈,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坚强啊……

      而你呢?又是什么原因,使你能够坚持下来?引导者?

      窗外,天高凝碧,明月无语。

      ※  ※  ※  ※  ※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夏尔蒙多·雷普顿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问道。他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对于自己的仪表极为重视,每天都要在镜子前花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们的人都已经就位了。只等那只老鼠出现。”回答他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光头男子,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以至于头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希望一切顺利吧。”雷普顿暗暗地想,他知道欧盟对于这次交易极为重视,否则也不会派来他们最得力的王牌来协助自己。虽然有捍卫者的帮助,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这么重要的情报,怕美国和中国也早已得到消息了吧?要向顺利地把情报到手,就得先一步找到“刺鼠”才行。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要人一到手,对方也不好撕破脸。可那只狡猾的老鼠,究竟藏到哪个洞里去了呢?也许,今天的宴会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今天,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吧?

      这样想着,他缓缓拿起桌子上的金属面具,戴在脸上。

      在NST的宴会上,所有出席者都将依照威尼斯嘉年华的传统,戴着面具化妆出席。

      ※  ※  ※  ※  ※

      每年二月的欧洲,没有一个城市可以与威尼斯争辉。

      它以那举世闻名的嘉年华狂欢,气势恢弘,靡丽辉煌,照亮了整个亚得利亚海冬季的天空。

      早期的嘉年华,只是一些威尼斯的贵族们私下的狂欢舞会。从十五世纪开始,它变成了一种社交活动,一个全民参与的威尼斯狂欢大会。当时的威尼斯是通往中国的重要门户,无数的香料、丝绸、瓷器从这个海港流入,富裕的威尼斯商人把东方的神奇散播到欧洲,而威尼斯本身也成为通往梦想的起点。

      在这个节日中,所有的威尼斯市民,无论身份和阶级,都可以尽情地参与到这个迷人的梦想之中。

      奢侈,艳情,恣意,神秘,诱惑,疯狂,音乐,舞蹈,欢乐,激情,面具——这一切的一切,便是威尼斯的嘉年华会。

      在嘉年华会期间,在每一个广场上都将挤满了人潮,辉煌的灯光下,便宛如遍布水上的明珠,而圣马可广场,则毫无疑问是众多明珠中最璀璨的一颗。

      大型的激光霓虹在天空闪耀着,演绎着威尼斯千年的悠悠情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身着千奇百怪的鲜艳服装,在这一年一度的祭典上尽情欢腾着。

      “欢迎光临NST总部大楼,请出示证件……”NST总部门口的电子女郎笑语盈盈地向每一个进入的人打着招呼。

      段墨在一边静静地站着,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NST的记者们进入大厦,在电子女郎面前出示他们的身份晶卡。一个古老的青铜面具罩住了他大半个脸庞,只露出那微笑着的双唇。

      终于,他伸出手掌,在他的掌心处,一团鸽卵大小的水珠正溜溜地转动着。水珠越转越快,瞬间便以惊人的速度化为一张晶卡。

      在电子女郎面前将晶卡晃了一下后,女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身份已核实,欢迎您来到NST总部,真田幸二先生。”

      段墨暇逸地穿过大门,一边低声道:“红荼,查到今天出席宴会的宾客名单了吗?”在路过一盆星蝶兰时随手将那张晶卡丢在兰花上,那卡便又温顺地重新化为水滴,将那娇艳的花朵滋润得焕然一新,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查到了,今天的宴会启用了大楼内的全部大厅,共有主客十二个会场,出席宴会的宾客……一共两千八百四十二人。其中也包括了捍卫者的全部成员和夏尔蒙多·雷普顿。我现在正在核实宾客们的身份。”红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用核实了,刺鼠不是傻瓜,他不会拙劣到用一个假身份来参加宴会的。”段墨断然道,“将注意力集中到雷普顿身上,我们的机会只在刺鼠与雷普顿接头的一刹那。”

      “明白。”

      “白朗,你那边情况如何?”段墨又问。

      “哎呀呀,繁死了,这里的车也太多了。为什么最无聊的工作总要我来做?我抗议!”地下车库内,停车侍者打扮的白朗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身边的车海。

      “这份工作只能由你来做,因为……你也很无聊。”段墨淡淡地道。

      “什么?!我无聊?我哪里无聊了?我这么英明神武,善良纯洁,正直无私,高风亮节……”

      “有趣,我想我看到了一个奇特的客人。”段墨突然打断了白朗的喋喋不休,迈着悠哉的步子向一个带着水晶面具的少女走去。

      少女显然是化妆为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除了一身洁白的猎装外,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她背后那套晶莹剔透的水晶弓箭。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段墨向少女微微地躬身。

      少女那隔着面具的纯真目光诧异地闪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喜的光芒:“是你!中国先生!”

      “我在想,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我的忠告?”段墨叹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又是那位奇怪的客人邀请你参加的这次宴会吧?”

      “你怎么知道的?”少女惊讶地问,随即又有些兴奋:“是不是又是推理出来的?你真的很厉害!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卡特琳娜,对吗?威尼斯艺术学院无忧无虑的七年级美丽女学生,唯一的烦恼便是明年巴黎美术学院高昂的入学学费。我说的对吗?”段墨微微一笑道。

      “怎么好像谁都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很有名吗?”少女惊讶地道。

      “我很想说这也是我推理出来的,可惜不是,我不过是昨天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资料。”段墨向少女耸了耸肩。

      “调查我?为什么?”卡特琳娜不解地问。

      “没什么,个人爱好而已。”段墨观察着四周的人群,在那些色彩鲜艳,五花八门的面具下,隐藏了怎样的一张张的面孔呢?自私,贪婪,情欲?还是善良,坚毅,淳朴?也许,只有在面具的保护下,人类可以尽情地将自己的真实一面展现出来。

      “你对面具感兴趣?”少女羞红着脸问道。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她将段墨的话误解为另一种比较暧昧的含义了。

      “啊,有一点。”段墨随口答道,他毕竟不是万能的,没有猜到少女的心思。“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早在原始社会,人类就已经学会了使用面具来扮做神明掩饰真实的自己。而这种传统则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一方面,人们挑选最喜爱和崇拜的人物面孔作为自己的面具。另一方面,他们的面具所体现出来的人格又常常和他们自身完全相反。一张薄薄的面具下,真实和虚伪融为一体。”

      卡特琳娜完全被他那哲人般的谈吐迷住了:“说得真好,从艺术的角度来说,面具这个原始的图腾的确令人迷惑。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太可怕了。”

      “哦,什么意思?”段墨一边向四周望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很快就发现了几个非同寻常的人物。那是几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光头男子。那种冰冷的气息让他得以轻易地辨别出对方的身份——欧盟最高超念部队,捍卫者。

      “难道你没注意到,今天所有出席宴会的人所戴的面具都是希腊神祗中的一个,你的面具当然也不例外啦。你知道你戴的面具代表着什么人物吗?”少女歪着头问道。

      段墨摇了摇头,这副面具是他在大厅入口处领取的,根本没注意它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它象征的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哟,它是人类的创造者和救星——地母该亚与乌拉诺斯所生的伊阿佩托斯的儿子,为人类盗取了天火的普洛米修斯。”卡特琳娜深深地望着他道。

      “普洛米修斯……”阴翳自段墨的脑中一闪即逝,“是吗,试图去欺骗诸神的傻瓜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可是我最崇拜的神祗了。为了人类,他可是被缚在高加索的悬崖下三万年啊,每天都要被那些可怕的恶鹰啄食肝脏,多疼啊……”卡特琳娜皱了皱鼻子,那雅气的动作逗得段墨一笑。

      “和肝脏被啄食的痛苦相比,恐怕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的孤独吧,三万年,多么漫长的岁月……我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他,让他没有因此而变得疯狂。”

      “也许,是对人类的爱吧。”卡特琳娜想了想,说道。

      “对人类的爱?”段墨嘲讽地笑了笑,“那他可称得上是一个自恋的艺术家了,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作品。不,决不是爱……”

      “是恨吧。”一个优雅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缓缓响起。

      段墨的心中一震,回过头去。

      喧闹的人群仿佛在瞬间静止下来,缤纷的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

      只有那个优雅的身影在风度翩翩地向他们接近。

      虽然被金色的阿波罗面具所笼罩,但那迷人的气质仍旧不可抑制地吸引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人忍不住地趋向于他,就象飞蛾投向了灯火。

      段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卡特琳娜,少女那迷醉的眼神早已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只有对诸神的仇恨和愤怒,才可以让他在那样的绝望中生存下来。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人却始终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普洛米修斯是光明和正义的化身,象这样的一位神祗,是不应该被仇恨所迷惑的,即使对象是残忍地折磨他的宙斯。”

      “因为人类从未等同身替地代他想过。对于伟大的神祗,人们已经习惯了崇拜和尊敬,所以无法承认他们的光芒中存在任何的瑕疵。”段墨似笑非笑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真有趣,直面交锋么?那么就来试试吧,让我们来较量一下,看看在这场诸神的飱宴中,谁才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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