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渡鬼》木尺素

27、警告

　　“陛下，您……”庄后又流了两行泪，模样有些愣、有些傻白甜。

　　元名帝有些心疼地揽她入怀，道：“这些年，朕一直在为削弱天极军做准备。如今到这一步……是时候对付他们家了。小琴，你不知道这些，但朕想说，是时候为我们的孩子报仇了。”

　　庄后听了这话，心说，这些事我当然知道了。
　　我知道你想对付兰家，不打算扶持誉王。
　　否则，我刚才敢直接那么回答吗？

　　但面上，庄后感动得有些痛哭流涕。“陛下，妾……妾真没想到，妾还……妾还为此事，伤心了好一阵子，也怪了陛下好一阵子。是妾不懂事！”

　　“无妨。正好出了烧国寺、盗取画影剑穗的事，把那明空和尚叫进来吧。朕看看他，如果可以，便把这事交与他去做。”元名帝道。
　　“是。”庄后穿好衣服，起身，唤来太监宁启，“请明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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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龙门前，谢容兀自站着，在脑中与许深对话。
　　一旁，三兄弟在唇枪舌战、互相明嘲暗讽。

　　这般过了许久，终于，太监宁启走了出来。
　　宁启先向三位皇子行了礼，随后却是先走向谢容。

　　“中郎将，陛下有请。”宁启道。
　　“好。有劳公公。”谢容点头，跟上宁启往正龙殿走去。

　　谢容知道，背后有三道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
　　皇帝醒了，没先见他们，倒是先见了这新任中郎将。
　　那三位皇子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片刻后，正龙殿内。

　　寝殿内，谢容只余光看了一眼皇帝，依稀可见他实在垂垂老矣。
　　这并不是说他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毕竟他也修过一些术法。
　　这只是一种感觉。——这皇帝，确实活不了太长了。

　　谢容的心情有些奇异。
　　毕竟现在这具身体，是眼前这皇帝的儿子，血脉相连，难免有些感触。

　　但谢容因为重生的关系、因为这十八年来都没和他相处过的关系，也确实对他没什么感情。何况，他跟他还有旧仇。

　　“微臣参见陛下。”谢容跪下，双手合十。

　　元名帝看他一眼，见他还行这种礼，并且依然穿着僧袍，便问：“你还没还俗？”
　　谢容便道：“住持云游未归，此事未对住持当面禀明，故而还未脱下僧袍。”

　　“是么。”元名帝眯了眯眼睛，“听说你们和尚犯不得杀戒。身为禁军，如有人危急朕、皇后的安全，看你这样子，你也不杀吗？”

　　“非也。”谢容摇头，“身为禁军，自然陛下、皇后等的安全最重要。陛下圣体安康，国家才安康。无国、便无家。陛下的安危重于一切。”

　　“哦？若有朝一日，让你上战场打仗的话，又如何呢？”元名帝再问。

　　“微臣自然会上战场杀敌。”谢容道，“哪怕是以和尚的身份，亦无妨。感恩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夏国存在，是因为百姓支持。和平的时候，我们和尚念经祈福，普渡妖魔，为的是保家卫国。战乱了，我们拿起屠刀，去战场杀敌，其实亦是为了保家卫国。”

　　这一番话，元名帝听笑了。“你们住持怕是说过你，没有慧根、成不了佛吧？”
　　“也许吧。”谢容浅浅勾唇，这个时候才抬起头，面向元名帝，“不过，住持也说过，佛讲随缘、随心，有佛心就可，不必强求成佛。”

　　元名帝冷不丁垂眸望谢容一眼，竟有些愣住。
　　谢容这样貌，是与文妃有三分相似的。
　　思及早早离世的、也是被兰妃所害的文妃，元名帝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声气叹完，元名帝眼里已有了几分杀气。
　　他让谢容起身，转而唤来宁启。“转魂丹拿来。”

　　听到“转魂丹”三个字，谢容其实心里已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深附在谢容身上，谢容听到他的声音说道：“此药慎用。这类似于蛊术。转魂丹分子母两个，你若服下子丹，便受控于他。一旦他捏碎母丹，你也会死。”

　　“我知道这玩意儿。可是。我现在好像别无选择。”谢容在脑里回答完许深，双膝跪地，伸出双手，准备接过转魂丹。

　　元名帝似乎有些满意，便道：“看样子，你是知道转魂丹的作用？”
　　“回陛下，贫僧知道。”谢容道。

　　元名帝扬眉：“真心愿意？”
　　谢容便道：“陛下是明君。为了夏国江山安稳，臣愿意。”

　　而此刻，似乎也没有料到元名帝这招，庄后脸色有些发白，手指用力攥了一下裙裾，才松开。

　　但她此刻什么也说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容接过转魂丹，一口吞了下去。

　　“好！”元名帝看着谢容如此，面露欣赏，拊掌称好，又道，“赐座！”

　　“谢陛下！”谢容于是坐于一旁。

　　元名帝：“庄后刚才说，真的剑穗还在你身上？”
　　谢容点头：“的确。”

　　元名帝：“去找烨王确认一下，假的剑穗是否真的在舒王那里。”
　　谢容再点头：“是。”

　　元名帝眯了眯眼，道：“如果真的在舒王府，那就让玄绝阁去搜，削舒王爵位，将之贬为平民，逐出帝都，流放边陲清河县。”

　　谢容听了这话，未动声色。
　　庄后看元名帝一眼，袖子里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元名帝却又道：“真的剑穗会在誉王府。到时候，朕会让大理寺介入调查。舒王府的剑穗是假，誉王府的剑穗是真。”

　　“所以，经审查，放火烧国寺、盗取剑穗，且伪造假剑穗、嫁祸兄长舒王的人，便会是誉王，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谢容跪下身。
　　元名帝再看一眼庄后。“朕想，你也知道该如何做。”

　　庄后起身，亦朝元名帝跪下。“妾知道了。”

　　“嗯。”元名帝朝庄后略点了头，再看向谢容，“皇后如此信任你……朕也对你说句实话，这些日子，玄绝阁的人也对你进行了调查，先前已告诉过朕，你确实在来历清白，在感恩寺长了十八年。但，此事关键，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朕还是对你用了转魂丹，望你谅解。”

　　“微臣惶恐。”谢容蹙眉、作揖道。

　　“明空，朕交代你来办这件事，相当于把这个江山都交给你了。朕自知时日无多，但你若行差走错，朕一定还有那个力气，毁掉母丹。”

　　谢容只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了。下去吧。”元名帝拂袖。

　　谢容再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谢容甚至没有和庄后进行任何眼神交流，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下。

　　谢容好奇的是许深的反应。

　　谢容摸了摸鼻子，在脑中问许深。“许深，听了这些话，你是否要去给你背后的人通风报信？”

　　半晌，许深道：“我若告诉了他，让他做了防御，你行动失败，皇帝会捏碎转魂丹的母丹，你会立刻死。”
　　“对。所以许深，你会怎么选？你应该……舍不得我死吧？”谢容笑了。

　　许深听了谢容的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元名帝这招挺狠。庄后估计也气得够呛。”

　　谢容心说，可不是吗。
　　原本，虽说禁军、玄绝阁都是保护皇上的。
　　可是玄绝阁这一任的阁主宋充，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认识的。

　　宋充能当上阁主，还是皇上向先皇举荐的。
　　所以，相比禁军，玄绝阁更受皇帝的信任。

　　庄后让谢容介入禁军势力，有意让他掌握大权，为的就是他日能和玄绝阁抗衡。
　　这下好，元名帝刚病好，趁谢容羽翼未丰，就给他喂了转魂丹、控制住他。

　　这一招可谓毒辣。
　　就算他不能真控制住谢容，怕也会在庄后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谢容对自己的忠诚、会超过他对自己性命的重视吗？

　　看得出来，元名帝虽然还是很宠爱庄后，但对她确确实实是防着的。
　　并且他并没有避讳，并不怕庄后知道自己防着她。
　　而这，已可以看做他对庄后的一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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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容再问许深：“许深。誉王注定失势。你总不会是他的人吧？”
　　许深没答话，半晌后只笑了。“我觉得就算我说了真话，你也不信。”

　　谢容摸摸鼻子。“那可不。狼来了的故事我可是知道的。不过，我愿意听一听。”
　　许深只道：“可是我不想说。”

　　谢容：“……”
　　谢容觉得吧，自己有时候恨的牙痒痒，特别想教训教训许深。
　　你说许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眼带笑意，嘴上却说着气人的话，自己是欺负他呢、还是欺负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