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速成手册.》百柏白稗

23、解误

　　不片刻的功夫，赵睦他们已经走到了那个神龛洞附近。但是因为爬山虎挡得密集完美，暂时没人发现那里。

　　赵睦身边的赵府管家拿着火把转了一圈，林婉瑾有些紧张，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做什么都不大合适。只能是若无其事地也跟着转了转，她故意地站在了赵睦跟爬山虎正中的地方，阻挡他的视线。

　　赵府的管家看起来有点老花眼，举着火把也未必能发现爬山虎那里的蹊跷。

　　这里只是一块小缓坡，有条小道经过，只要不撩开那层爬山虎，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还供过一个路边佛。

　　赵睦也没想到，他看着管家和几个下仆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指挥大多数人继续往上面去，扩散寻找。这里离山顶很近了，赵睦本来自己也要上去，路过林婉瑾身边的时候，忽然瞥了瞥她的手腕。问：“怎么伤的？”

　　他的语气也称不上多好，透着股冷淡劲。

　　林婉瑾：“？？”一脸懵逼。

　　赵睦又往林婉瑾手腕上瞥了瞥。

　　林婉瑾顺着他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腕，看到手上有两道交叉的破皮伤口。这个是昨晚穿过荆棘刺拉住楚云婷的时候刮到的。因为附近没有水，一直没能好好清理一下，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林婉瑾往下拉了拉袖口，把难看的伤口遮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昨晚逃跑的时候刮到了。”

　　赵睦举着火把小转了个身，借着四溢的火光看林婉瑾。
　　林婉瑾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很狼狈的，其实不太希望赵睦关注她手腕上的伤口，也不太希望他老盯着这样的自己看。

　　她微微低了低头，有点不自在。

　　“洗笔，药箱。”赵睦忽然转头朝洗笔招了招手。他们上来找被绑的两个姑娘，把药箱也带上了。洗笔应了一声，正要开箱找药，他的动作慌慌忙忙的，看着就不大靠谱。赵睦约是看不下去，一把夺了过去，把火把递给洗笔，自己开了箱，低头翻找起来。

　　一边找，一边吩咐洗笔，“你跟着他们上去找楚姑娘。”

　　“那林姑娘……”
　　“我看着就行了。”赵睦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洗笔看看他俩，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听话地转身往山上跑。

　　赵睦找到了装烈酒的小瓶，开了瓶口，一股刺鼻的酒味就溢了出来。“把手伸出来。”

　　林婉瑾本能地有点畏惧烈酒，带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人都跟着后退了小半步。

　　赵睦忽然弯了腰来，拉住了她那只带伤的手。林婉瑾还没来得及挣，赵睦就把瓶里的酒往她腕上一倒。

　　“我去！！！！”
　　你要杀人吗！！！！

　　林婉瑾很不想喊这么大声，但实在是……没忍住，她泪汪汪地挂着手臂，疼得蹲到了地上。赵睦太狠了，林婉瑾心里把他骂了一通，咬牙切齿地决定从今天开始少喜欢他一点点。

　　偏偏蹲到地上去了，赵睦还不放过她。

　　他也在林婉瑾面前蹲了下来，没有放开那只带伤的手腕。他把小酒瓶扔回箱里，又翻了跌打药膏罐出来，问林婉瑾：“你自己上药，还是我给你上药？”

　　林婉瑾呆滞地看着他。

　　赵睦看她两眼，摇摇头，自己挖了药给林婉瑾抹上，林婉瑾有点脸红，抽了抽手，被更大劲地攥住了。赵睦温热的手指拂过红肿到绵软的伤口，林婉瑾都给酒痛得都麻木了，当然没甚感觉，只是有点儿本能的不好意思。
　　还有点儿……酸酸涩涩的。
　　林婉瑾鼻子眼睛齐齐一酸。
　　除了执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给她擦药的。

　　赵睦现在是第二个了。

　　林婉瑾疼得呲牙咧嘴地，像是要疼哭了，究底没有哭出来。

　　过了一阵子，赵睦给她擦好药，便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就算你只有自己跑出来了，没有把楚姑娘也捎带出来，也没人会怪你。”

　　林婉瑾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赵睦放开她手腕，抬眼看她：“我最后问你一次，楚姑娘是不是跟你一起被捉了？人在哪个方向？”

　　林婉瑾眼神四散了一下，飘过楚云婷藏身的那个小洞。楚云婷还是躲在神像后面，一动不动。这里附近没有别人了，举着火把的人都已经往山顶去。她一定是不够相信赵睦。

　　其实林婉瑾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楚云婷的心理。她是有可能跟赵睦议亲的，出来给赵睦看到，到时候一议亲，万一赵睦跟他家里人说，楚姑娘给山匪抓过。他家里人再转头告诉别人，那一传十，十传百，她今日也算白躲了。

　　林婉瑾飘了一圈眼神，又慢慢地飘回来，“没有。”

　　赵睦攥紧了药膏罐，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他把药膏丢到林婉瑾怀里，自己站了起来。也不看林婉瑾，转了半个身，去看黑乎乎的树林子。

　　林婉瑾接着了药罐子，让它顺着手臂一溜烟滑进掌心里。捏住了。
　　轻松不费力。

　　如果让赵睦喜欢自己也能这么轻松不费力，那就好了。

　　林婉瑾抓着小药罐，让它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滚，没有抬头去看赵睦。

　　赵睦在她身边来回踱了半圈，就找了个树墩坐下了。看起来，就离林婉瑾更远了一点。

　　林婉瑾也没有再说话。

　　石像后蜷缩着的楚云婷，也静静地蜷着，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明明是有三个人的地方，只剩了沙沙的树叶子声，静得像是连魉魍鬼魅都不存在。

　　林婉瑾手腕上一会儿火辣辣地疼，一会儿清凉凉地，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山上那些闹哄哄找人的，终于派了代表下来，跟赵睦汇报，整山都搜遍了，倒是找到了山匪们落脚的地方，但是那几个山匪跑了之后也没有回来，现场也没有找到楚云婷的下落。

　　和林婉瑾猜测的不同，赵睦他们实际上没有捉到任何一个山匪，只不过是凭着耳目多，拿到了这几个山匪的行动范围，追了过去。赵睦一方人多势众，那些山匪空手往另一个方向跑了之后，赵睦就根据附近村民的描述，带着人上山找她俩来了。

　　山上搜遍了，没有楚云婷。
　　那四个山匪也没时间跑回来把她带走，那赵睦只能将信将疑地又问了林婉瑾一遍：“楚姑娘真的没给捉到？”

　　林婉瑾只好再说一遍：“真的没有。”

　　赵睦还是有些狐疑，定定地将林婉瑾看了看。他当然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古怪，林婉瑾这成天上蹿下跳的都没跑掉，楚云婷如何跑得掉？但他折腾了一整晚，也确实没找到人，林婉瑾又固执一词，他只好吩咐大家下山休整。林婉瑾自然也跟着下山了。

　　赵睦把她送回了别庄，又着人去打听楚家祖宅的动向。

　　第二日，林婉瑾就听说楚云婷坐着马车回来了。衣裳还是她出门时的那套，只是变脏了。据说楚云婷自陈是在县外跑脱，跑脱之后迷路了，绕了些路，借宿了一户人家，这才找着方向回家。
　　她身边的教养妈妈王妈妈还大张旗鼓地带了一箱谢礼，出发去那户善心的人家致谢。

　　楚云婷居然还知道利用时间差伪造证人，林婉瑾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
　　当然，这也可以再一次证明疹子之事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了……
　　她要做，绝对是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的。

　　林婉瑾正想着事，便有个庄子上的丫鬟进来报说，赵睦求见。

　　林婉瑾立刻站起来，就要高高兴兴去见赵睦，一旁听了全程的执剑忽然一把拉住她，“小姐，您不能就这么跑出去呀。”
　　“为什么？”林婉瑾有点奇怪。

　　“昨天晚上赵公子才冤枉了您，您得拿个乔，让他长长记性啊。”执剑颇为义愤填膺地建言。
　　“拿乔？”林婉瑾皱了皱眉，几乎不带犹豫地就甩甩手，“拿什么乔，他不继续冤枉我就很不错了。”林婉瑾根本不听执剑的，蹦蹦跳跳地就杀出门去见赵睦了。
　　一点不将他昨晚的态度当回事。

　　气得执剑在她身后跺脚，“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小姐您这怎么心眼都不长的呢。”嘀咕归嘀咕，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追着林婉瑾出去见赵睦了。

　　赵睦松竹一样，笔挺挺站在门外。

　　林婉瑾像一只小小的翠鸟，轻盈盈落在他身前，她背着手，笑嘻嘻地问：“赵睦，你找我什么事啊？”

　　赵睦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喉咙，“抱歉，我……昨晚不该怀疑你的。”

　　林婉瑾背着手，无意识地碾了碾脚底的沙砾。“反正……你知道我没有丢下楚云婷不管就好。”她微微低下头去，什么我没有骗你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其实也算是骗了赵睦。

　　“就算你真的自己跑了，也没有人会怪你。”赵睦又忽然强调了一遍。“重点不在这里。”他说着，又好笑地自己摇摇头，“算了，也没什么了，反正楚姑娘真的跑得比你利索。”

　　林婉瑾停住了碾沙砾的动作，抬头看他。

　　赵睦嘴角还带着笑意，温和和看进林婉瑾眼睛里，“作为赔罪，来我家掏鸟蛋吗？”

　　掏鸟蛋？
　　掏鸟蛋？？
　　掏鸟蛋？？！

　　赵睦没看到她今天穿着渐翠的月华绫罗裙，打扮得就像一只可爱的小鸟吗！
　　这样子怎么上树？

　　林婉瑾气鼓了脸，甩给他一句：“你当我是八岁小孩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