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42、所求

　　邵才良出乎意料地沉得住气。

　　他什么都没有提，一连一周都带着孙向阳四处乱逛。言笑晏晏仿佛他只是奉命招待久别亲眷，其间恭敬与亲热自是不言而喻。

　　也许是做过功课，邵才良很快摸到了孙向阳的喜好。他最近的安排中画展居多，孙向阳一连几天都走马观花似地观摩了不少名画，不是在某个艺术展就是在某私人收藏家的客厅，倒是见到了不少真迹。

　　海风猎猎，风中送来微微的咸腥味。孙向阳倚在栏杆上慵懒地吹风，想起这几日游览。

　　严格意义上来说，邵才良是个不错的地陪。连港这块地方，他的确很熟。

　　上至中环，下到城寨。邵才良提起来都是如数家珍。果然虎父无犬子，就是邵才良这个纨绔，也当得比许多人要称职。

　　今天的午饭是在一艘停泊在港口处的邮轮上。

　　邵才良颇费心思，找的餐厅不是最出名的，就是最具特色的，味道都不差。今天的安排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偌大的甲板上只有他们一桌顾客，这是邮轮顶层，仅供豪客。如今一层都被包下，也许邵家的面子比她想的更好用，孙向阳暗忖道。

　　美景美食，再加上邵才良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孙向阳吃到七成饱，惬意地起身吹着海风，眺望着对岸鳞次栉比的繁华高楼。隔岸看去，工作日的上午似乎格外繁忙，人群如蚁蠕动。

　　餐桌上，邵才良也起身，一边拭嘴一边示意旁边的侍者过来收拾。身材曼妙的女侍者穿梭在邮轮的甲板上，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孙向阳回头正好撞见其中一位暗送秋波的眼。她好笑地转回头，假装没看见邵才良松了口气似地打发走侍者们。

　　“小姑姑，要不要休息会儿？我们下午去朋友家里看画，不用很急。”

　　邵才良殷勤备至，走过来给孙向阳递过一件外套。

　　孙向阳莞尔，侧身微微摆手，避开他的衣服，问：“什么画？今天不是要去逛丟勒的艺术展吗？”

　　行程表上有这一项吗？孙向阳看向身旁的谷十四。

　　谷十四头皮发麻，只做不觉，她似模似样地低头翻阅着手中几页薄薄的纸。然后一本正经地抬头道：“今天下午的安排是莲华广场的丟勒艺术展。”

　　孙向阳对她一笑，后者低下了头。孙向阳不以为意，招招手，谷十四会意地把行程表递到她手中，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再低点。

　　孙向阳翻到今天的行程。果然见上面写着：周四下午丟勒艺术展莲华广场

　　邵才良凑过来，探头看见排的整整齐齐的行程，眼中闪过一些东西，快地令人捕捉不到：“小姑姑，这都是你整理的？”

　　“不是我。”孙向阳没有过多解释。

　　身后的谷十四似乎头埋得更低，邵才良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在谷十四身上打转，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孙向阳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波无澜，只是提醒道：“看什么画？今天是丟勒艺术展的第一天，不是说要去艺术展吗？你还约了苏卉，记得吗？”

　　“小姑姑...”邵才良几乎要叹息出声，“为什么要提醒我那个女人也要来...”

　　“提醒一下，‘那个女人’是你表妹。”孙向阳看着走过来的女孩，挑眉好笑道。

　　邵才良挫败地扯了扯头发，毫无与人调情时的电光四射，悻悻道：“...到底何时才能摆脱她...”

　　邵才良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表哥，你很想摆脱我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邵才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

　　“就在你说想摆脱我的时候。”苏卉假笑，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

　　“我可没那么说...”邵才良眼神漂移。

　　“但你就是那个意思！”苏卉大怒，原来他真敢这么想。

　　“谁让你从小到大都喜欢打小报告的...要不是你，我会挨爷爷那么多打...”

　　“哦，那又是谁把向阳介绍给你的？”苏卉阴恻恻地回怼道。

　　“谁用你介绍？向阳本来就是我小姑姑！”邵才良几乎要跳起来。

　　“二十几年没见的小姑姑！”苏卉鄙视地看着面前一如既往不成器的小表哥，“要不是我，你才约不到向阳！你就只会带人去夜店泡吧！就你那套，只能骗骗那些骨头轻的小姑娘！想约向阳，等下辈子吧！”

　　邵才良瞬间色变，他瞟了瞟身边的向阳，强自镇定道：“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泡小姑娘了！都是她们来找我，你懂不懂！你情我愿，我还请她们吃饭呢！”

　　“对，人家找你！喜欢你吗？喜欢你傻？喜欢你容易上钩？”苏卉翻个白眼，这个表弟总是不长记性，“你忘了人家怎么说你的了？‘人傻钱多！这样的凯子不钓白不钓！’”

　　“你！”，邵才良瞬间色变，被苏卉的话气得气血翻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跟你那个博士之前不是正准备分手吗？怎么？他把你哄好了？那个黏黏糊糊的学妹也不要了？”

　　邵才良眼带鄙视，别以为他不知道。苏卉那个宝贝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做实验勾搭学妹，也就苏卉才觉得自己眼光好。上次他都当面拆穿了还觉得他是好人，看来静表姑还不知道自家女儿这么傻。

　　苏卉一时气结，“你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那是学妹，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是吗？”邵才良轻飘飘地道。到底怎样苏卉自己心里不可能完全没数。

　　他才不信苏卉真有那么傻，不过是要面子罢了。让一个天之娇女承认被别人耍了，心高气傲如苏卉才不会甘心。

　　两人互揭黑历史，都有些动了真气。邵才良难得扳回一城，不由得意。苏卉看他那幅德性，更加生气。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咳，邵才良和苏卉同时愤怒回头，谷十四含笑地看着两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孙向阳不知何时端着水杯去了旁边。两人悻悻地互看一眼，同时收声。

　　踱步到一边的孙向阳忽然发现身边安静下来，看着蹭过来的苏卉，“吵完了？”

　　“向阳...”苏卉有点尴尬，她和邵才良不对盘也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看邵才良傻，偏偏外公偏心男丁，邵才良还觉得她靠着长辈的宠爱总想教训她。两人互相不服气，每每见面都会跟斗鸡似的。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当着孙向阳的面，她总有些赧然。

　　苏卉心中嘀咕，都怪邵才良，等过了会儿，看她怎么收拾他。

　　孙向阳侧头看她一眼，又专注于面前的海景。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苏卉痛快道歉，同时还忍不住用眼神怒视着不知悔改的邵才良。

　　孙向阳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看着走过来的邵才良发问：“下午要看什么画？”

　　说到这个，邵才良似乎颇为得意，神神秘秘地道：“小姑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跟我走就知道了。”

　　苏卉拆台，嘀咕道：“谁知道是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配叫惊喜吗？”

　　邵才良扫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刚小胜一局的缘故，居然颇为淡定，看起来颇有点风度，“是不是去了就知道了。”

　　孙向阳挑眉，看着笑吟吟的邵才良，决定给他这个面子。

　　半小时后，坐在车上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园林似建筑的她，竟然在私人住宅里看见了一堆不输画展的画作 。

　　“《后宫露台》！”苏卉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抬头撞见左手第一幅画，惊讶不由脱口而出。

　　邵才良这个“大侄子”居然真的给了她一个惊喜。

　　孙向阳微怔，抬头看着眼前的画作。

　　古朴的画面上有数个女子，或坐或卧。这似乎是一处精致的露台，边缘处伸出清真寺圆圆的屋顶，暗示着这是一处阿拉伯风格建筑，画中的服饰也同样暗示着异国风情。有人在洗浴，有人在清谈，有人在沉思……整幅画中的女人几乎都流露出一种惆怅与茫然的神情，

　　这是《后宫露台》。

　　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画家本人虽然不如米开朗琪罗、丟勒等人般广为人知，但也是一位轰动一时的画家。

　　苏卉的确记得这幅画在拍卖会上被一位私人收藏家所得，但当时的高价很难让人想象它就静静地待在某个昏暗的地下。

　　就在这样光秃秃的墙上，甚至连个玻璃罩都没有，着实有些对不起外界对它下落的期许。

　　她们此时并肩站在某处私人住宅的地下室内，苏卉回首，眼前连绵如展馆般的宽阔建筑，以及其中点缀的昏暗灯光。这其中又有多少如《后宫露台》般能震撼世人的名画在这地下默默无闻？

　　苏卉不觉有些出神。

　　“邵才良带我们来了哪里啊...”苏卉呓语似的话令孙向阳心中冒出同似的疑惑，不过瞬间即被浮沉的念头打消。

　　是哪里重要吗？孙向阳更关心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

　　苏卉看着身边眼神专注的孙向阳，不觉有些羡慕。只有孙向阳才无谓名画后的附加价值，想起家里人叮嘱过的话，她心潮起伏，难道真要...

　　身后的邵才良笑嘻嘻地伸出头：“小姑姑，给你的惊喜。喜欢吗？”

　　“挺喜欢的。”孙向阳收回眼神，真心实意地笑道：“谢谢。”

　　值了！邵才良心中激动，一块大石落了地，鞍前马后这几天，到这里才算是真把人情送出手。他面上却还端着，似乎风轻云淡。只可惜止不住上翘的嘴角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