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谢绝悔改》袖底澜沧

2、谢绝改造的一天

　　妙法堂主叶如歌，素来和逐墨轩的云为画不合。

　　叶长老捆了云长老座下真传弟子，去正戒堂要求严惩的事，不消半日就在一玄宗上下传遍。

　　丹院厢房，受伤的逐墨轩新晋弟子被送到这里治疗。

　　郁寒声看向门外，厢房屋门半掩，不认识的师兄师姐在外面来来去去，装作只是凑巧路过。可郁寒声记性非凡，一瞥便记住了各人的容貌——外头这些人，至少已经来回路过了十来次。

　　被法术重伤的同门昏迷未醒，上药之后浑身裹上绷带，躺在一旁的床上。

　　温婉秀丽的丹院师姐给郁寒声上药，见他安静乖巧，又实在瘦巴巴的可怜，端了药碗来，怕他嫌苦，塞了块糖到他掌心，道：“别看丹院天天培药，倒有一大半人怕苦，别的不提，糖糕点心管够，小师弟不用客气，拿去吃吧。”

　　郁寒声愣了一愣，拘谨的低声道谢。女修笑了一笑，见他盯着屋门，回头望了一眼，解释道：“别理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

　　顿了一顿，女修也有些好奇，看着郁寒声喝完了药，乖乖吃了糖，便上前问道：“你们身上的伤……真是明静微、况海城他们打的？”

　　弟子犯错，自有师尊教导。若犯了大错，宗内还有正戒堂。师尊一时管照不到，同门可以申饬告诫，却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

　　况且才入门的弟子，还没有正式拜师，又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能犯什么大错，值得被打成这样？

　　云为画温文和气，明静微、况海城两个是他座下真传，素来遇见，待人也是和和气气，几个大弟子也都谦恭有礼。若非叶长老一口咬定，一玄宗上下实在不能想象，逐墨轩会闹出欺凌同门的事。

　　现在明静微几个还被扣在正戒堂，叶如歌会了正戒堂长老一道去见掌门，再要一同去找云为画讲理。

　　有人认为叶如歌所言属实，也有人认为云为画无辜，都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又不好打扰受伤的小同门，装成路人在屋外来来回回。眼下也顾不上再装，呼啦一下全围到门口，等着听当事人怎么说。

　　乌压压一群人堵着门，屋内光线都暗了几分。

　　郁寒声吓了一跳，回神之后有些愣怔——云为画在他心中始终是那个品行高尚、完美无瑕的仙人，他相信其中另有隐情。

　　可是他自幼四处流浪，见过无数狗仗人势的家伙，其背后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狗敢汪汪叫着咬人，还不是主人在背后撑腰。

　　直觉告诉郁寒声逐墨轩有哪里不对，但他固执的不愿意去深想。

　　糖块在口中融化，丹院师姐的温婉和善亦如一颗定心丸，郁寒声拼命说服自己，一玄宗门下多是师姐这般和善的仙人，明静微那种是少数的害群之马，以此类推责任不在云为画，也不管这是否牵强。

　　吞咽满口甘甜，郁寒声点了下头，慢慢开口道：“的确是明师兄他们……”

　　将在砥石院里发生的事加以说明，末了，郁寒声为云为画解释：“都是明师兄他们的错，师尊应该不知情……”

　　确认明静微几个确有欺凌同门的举动，屋外一片哗然，弟子们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震惊愕然之色。

　　“谁说云为画不知情？！”

　　话音刚落，一声叱咤从屋外传来，虽是严厉到有些凶狠，却又音韵婉转，清脆动听——叶如歌一袭红衣，一团火似的摧枯拉朽的烧进来，一眼看见一群人挤在厢房门外，手中长鞭凌空一抖，甩出炸雷般的声响，道：“都在这里干什么，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

　　一玄宗上下，没有不怕叶如歌的。外面的人影顷刻间一哄而散，郁寒声看着门口，就见一个眉清目朗，飒爽利落的红衣女子走进屋来，双眸在屋内扫上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径直走过来，问：“就是你方才说，云为画不知情？”

　　离去的弟子在八卦之心的驱使下，绕了几步悄悄又折返回来，不敢光明正大围在门口，全都偷偷钻进树丛，猫在了墙根底下。

　　看看边上躺着的两个，上下瞧一瞧郁寒声，叶如歌道：“这次通过遴选的小家伙中，有个资质非常出众，我本想收来妙法堂，可惜他执意去了逐墨轩……就是你吧。”

　　“我今日去砥石院，就是想问问你是否有回心转意，”说着，叶如歌一声冷笑，向屋外扬声道，“云为画你进来！有本事当着这几个孩子的面，把你之前亲口承认的事再说一遍！！！”

　　叶如歌自逐墨轩来，其后正戒堂长老押着明静微等五人，掌门随同云为画，先后步入丹院，走进厢房。

　　明静微几人颇为狼狈，被捆仙索绑缚，串成一列被正戒堂长老牵着进来，自知要大祸临头，当着几位尊长的面，大气也不敢出。

　　才刚进屋，正戒长老一扯捆仙索，向明静微几人喝道：“你们几个还不跪下，向师弟们磕头认错！”

　　几人一出现，郁寒声的目光就黏在了云为画身上。

　　朝思暮想的仙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仿佛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终于能够一伸手就握在手中，却又忽然生出惶恐，多看一眼都怕冒渎了面前的身影。

　　郁寒声坐立不安，不敢多看，又舍不得不看，低了头移开视线，又忍不住不时一瞥。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一眼看穿这孩子对云为画是真心孺慕，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不断偷看心目中完美仙人的小家伙，仿佛缩在角落的小猫，探出脑袋悄悄看人，想要抱抱又生怕惹人讨厌似的，乖巧得叫人只想摸摸他的头。

　　纯良的系统被萌得不要不要，发现云为画无动于衷，以为宿主没有留意，依旧怀抱着劝服宿主改过自新的希冀，立刻提醒道：“宿主快看，主角偷偷看你呢！”

　　云为画早就看见，只做视而不见，更无视了系统。任务失败的惩罚刚刚过去，剧痛的余韵还残留在体内，俊秀的仙人脸色苍白，肌肤少了几分血色，却愈发显得眉睫如墨清逸出尘。

　　残留的痛楚幻觉让气息有些不畅，云为画用指背抵着下唇轻轻咳嗽几声，甩手拂袖，一股温柔力道托住明静微几人，阻止了他们跪下的动作。

　　云淡风轻，云为画语出惊人：“跪什么，认什么错，你们不过遵为师吩咐行事，何错之有？”

　　系统眼前一黑，险些原地爆炸——这、这是跳反了？云为画知道自己的命运后自暴自弃，连伪君子都不当了，直接切成小Boss模式，要和主角对着干了？！

　　云为画此言一出，竟是认了自己纵容弟子欺压同门。窗外一阵隐约骚动，听墙根的弟子都震惊得不知作何反应才好。郁寒声脑中更是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下意识拒绝承认刚才听见了什么，猛地抬头睁大眼睛，双眸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云为画。

　　来丹院之前，逐墨轩内，面对掌门三人的询问，云为画当场承认自己知晓明静微几人所作所为。

　　是以，正戒长老才押了几个犯事弟子，随同云为画一道前来丹院。

　　明静微几人更是诧异，他们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己经年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全是师尊暗地里总瓯让挑唆之故。云为画的君子面貌，竟是连身边亲近的弟子都瞒过了。

　　明静微几人作威作福，多年来到底是瞒着云为画。今日不幸被叶如歌逮个正着，捅到师尊面前，原以为免不了一顿重罚，甚至可能被逐出师门，但听此刻师尊的意思……是要替他们担下罪责？

　　几人自小被云为画带在身边教养长大，不论品性如何，抚育之恩不曾有半点虚假。

　　师尊为他们出头，几人感激之余，羞愧的涨红了脸，嗫嚅道：“师尊……”

　　郁寒声回过神，厌恶的扫一眼明静微几人，眼巴巴的望着云为画，央求什么似的，亦轻声道：“师尊……”

　　向大的几个笑笑，云为画上前摸摸明静微的发顶，背对郁寒声头也不回，以寻常的口吻道：“真传及内门核心弟子方有资格得我指点，称我一声师尊。你尚未正式入门，且便入了，也是外门弟子。莫要乱了规矩，该称我云长老才是。”

　　话音刚落，云为画微微一顿，又道：“不敬尊长，原该罚你三日禁闭。不过正戒长老在此，你又未入门，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说完，向已然为他一席话呆住的正戒长老礼貌的点了点头。

　　“尚未入门”“不敬尊长”，云为画几句话，说起来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锥，戳中敏感多思的郁寒声心中的软肋。

　　系统已经哭都哭不出来，觉得这可能是它系生之中，结束得最快也是最失败的一次任务。

　　云为画再这么一刀一刀戳下去，郁寒声分分钟提前黑化，崩掉剧情捅死云为画。

　　叶如歌听不下去，长鞭一甩噼啪炸响，横眉怒道：“云为画，你才说的什么意思？你下的命令，让明静微他们欺凌同门？！”

　　知情和指使，严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往轻里说是云为画失察，往重了也不过说他一句性格软弱，以管教不利的罪名惩戒一番便算。而刻意指使，已经是品性问题，一旦查实无误，完全可以革去云为画长老之位，勒令其禁闭思过，甚至逐出宗门。

　　正戒长老冷了脸，掌门素来慈和，是个整日笑呵呵的老好人，此时也不由敛了笑容，微微皱起眉。

　　看云为画的神色，非但毫无反省之意，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郁寒声脑中乱如麻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该如何思考。叶如歌气不过，甩动长鞭上来要和云为画动手，掌门长叹一声，及时上前将两人隔开，面上露出苦笑。

　　“为画，”掌门苦恼的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为画点头，又开了口，道：“我这正巧也有些东西，还请掌门和沈师兄、叶师妹过目。”

　　说完，云为画自袖中取出一沓卷宗，交给掌门，请三人翻阅。

　　正戒长老正是姓沈，三人看了看云为画，低头阅览卷宗，一页一页翻过，神色逐渐各异。

　　叶如歌不等看完，弃了卷宗，举起鞭梢指着云为画，怒道：“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不过是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你说他们在入门试炼中暗动手脚陷害他人，可有确凿证据？！”

　　卷宗上白纸黑字，清楚写着几个受伤的孩子在入门试炼中，种种利用他人、背信弃义之举。郁寒声首当其冲排在第一，为了拜入一玄宗，他确实费尽心机，耍了一些手段，亦曾利用他人——但远没有卷宗中描述的那般心思险恶，可九假一真，证明了那一真，剩下的即便是胡编乱造，也都成了事实。

　　云为画所为，不过是不愿如此品行败坏之人入逐墨轩，坏了宗门风气。明静微等人遵他之命故意寻衅滋事，不过是想将这几个害群之马逐出山门，保全师门清誉。

　　云为画师徒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反倒是宗门试炼让这等人混了进来，负责督察试炼的弟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试炼督察弟子出自妙法堂，正是叶如歌门下，叶如歌愤然道：“云为画，你休要含血喷人！”

　　云为画一笑，偏头看一眼郁寒声，道：“人就在这里，我是否胡说，何不问问本人？”

　　拿回卷宗，走到茫然无措的郁寒声面前，云为画点了其中一行，向可怜的孩子道：“好好看看，此事是否是你在试炼中所作所为？”

　　那一行恰是事实所在，郁寒声并不后悔自己当日所为，可毕竟所行之事并不光彩，偏偏又是被敬慕无比的云为画亲口叫破，郁寒声抿紧嘴角，将下唇咬出血痕，脸色一片煞白，沉默了许久许久，心思再深，也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带着七分落寞二分委屈，一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希冀，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无论如何也……想进逐墨轩……”

　　半点不带脸红心虚，云为画道：“品行不端之人，没有资格入我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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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云为画：感谢改过系统告诉我剧情，爱你，比心
系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嘤嘤嘤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