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伪圣女与寄托于剑之荣光》圣瓦尔普吉斯

3、序之三 序之三

　　面容枯槁如髑髅、肤色苍白如死者，这，便是辉光之主教会的教皇，圣瓦伦提恩在失去了一切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后的模样。

　　虽说已是将死之身，但瓦伦提恩的眼神不像他即将消逝的生命那般暗淡，而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左手提着长度几乎与身高相等的双手剑剑鞘、右手单手推开需要数名圣骑士一齐使力才能推开的大门的弗罗拉走进寝室。

　　回光返照吗？不，要说回光返照，这二十年间艰辛的率领圣光代理人、辉光之主英普锐尔的地上教会从苟延残喘到重振旗鼓，进而成为对抗善恶二元诸物之敌的中流砥柱的那段日子，已是早就心死了的瓦伦提恩的回光返照。

　　瓦伦提恩床侧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红袍、须发半白但富有活力的半老中年人，他是总数十二的枢机主教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瓦伦提恩的弟子，名字是哈斯彼托，其年轻时被发现神术天赋远高于武技，而从圣骑士的修行转为参习牧师之道，最后更被瓦伦提恩收为弟子。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弗罗拉作为圣女却并非圣女的这个最高秘密，事实上，辉光之主教会的所有权力核心构成者都知道这件事。

　　至于那些人之所以并不在这里陪伴教皇度过人生的最后，则是因为除了必须聆听导师临终前最后教诲的哈斯彼托，以及虽然是地位仅在教皇之下但大多时候只作为士气增幅器和危机时刻力挽狂澜者而存在、平时较无使命在身的弗罗拉，在这个大战后才刚复兴不久的世界，几乎所有人都有比‘面前临终的教皇冕下’更重要的任务……即使他们不愿，也必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与他们的职责无关、更没有要托付给他们的事的将死之人身上。

　　“弗罗拉吗……过来吧，孩子。”

　　神态平静而不衰弱，瓦伦提恩就好像与一个关系不错的晚辈闲话家常那样，呼唤着弗罗拉到他身边。

　　弗罗拉点点头，将剑背到身后，以既是装饰亦有固定之功能的丝带系紧剑鞘，走到瓦伦提恩身边，单膝跪下，平静地以两手握住教皇冕下虚弱无力的伸向他的手，尝试给予这个即将逝去的老人最后的温暖。

　　“啊，芙萝拉，你的笑靥，鲜活的就像你昨天还在我身边一样……”

　　瓦伦提恩望着弗罗拉的面庞，而弗罗拉则知道，教皇冕下说的名字发音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看的人也是自己，但他呼唤的人其实是另一个、而他亦只是透过弗罗拉望着与并非女性的圣女殿下拥有相同面孔的故人。

　　下一刻，教皇眼中的光便消退了，他早就明白了，圣女芙萝拉已在某个不可能得到其他任何同属善良阵营盟友支援的时刻和地点，拖着不如外貌那般年轻、且堆积着无数无法治癒的严重旧伤的衰老身体，去挑战即便是她全盛时期时的肉身加上晚年的经验亦无法击败的不可名状之恐怖，最终燃烧了灵魂，挫败了那妖物染指处于封印状态的诸神们力量的阴谋。

　　芙萝拉死了，因为灵魂燃烧的仅残余一点在临终前托付给弟子弗罗拉的意志的缘故，她死的非常彻底，没有一丝一毫除了时光逆转之外的复活可能；而逆转时光复活她，则等于毁弃她为了守护世界而付出的努力。

　　瓦伦提恩绝望的理解，他再也见不到在他还懵懂之时，便于他心中留下美好的永恒回忆的挚爱了——但至少，在自己的寿命之前，还能透过弗罗拉，看见他一直未能倾诉出心中恋慕的对象。

　　“老师……”

　　哈斯彼托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瓦伦提恩早就教完一切该教给他的东西了，他此刻只是作为一个弟子，来送情同亲人的师长最后一程而已。

　　他看见了，瓦伦提恩那双总是绝望、哀伤的空洞眼睛，就在刚才，难得亮起了光辉，就像是还有着赤子之心的稚儿那样明亮的光辉；而这光辉消退之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至少瓦伦提恩的灵魂之窗中，已然有了平静与安详。

　　“您……终于愿意放下了吗？”

　　终于愿意放下那些在乎你的人不愿意你为他们背负的悲伤了吗？

　　“不，哈斯彼托。”

　　瓦伦提恩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说：“我啊，果然还是无法忘记她……忘记芙萝拉……”

　　“那么您——”

　　“……但是，我如果一直到死前都是那种悲伤的模样，她应该会生气的吧？”

　　童年时期留下的美好回忆，总是令人难以忘却；而那些记忆，在瓦伦提恩百余年的生命中不仅没有消失，甚至还越发加深。

　　他的精神停留在此刻、亦同时回溯到了他还在与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们细小玩耍的时候——那时，瓦伦提恩是个比一些大人都还要聪明的孩子，他告诉其他孩子们这个世界有多辽阔美丽、有多值得守护；那时，芙萝拉是个比一些大人都还要强大的孩子，她率领和她同样有勇气的伙伴们，用生锈的钝剑甚至木棍把觊觎孤儿院的坏人们赶跑。

　　那个时候的孤儿院无比贫苦，甚至还面临无数危险，但在瓦伦提恩的带领、以及芙萝拉的守护之下，总是能安然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最终，还是少年少女的瓦伦提恩和芙萝拉遇见了辉光之主教会的人，他们分别被当时的教皇和圣女选定为继承人，踏上了注定迈向荣光之巅的道路；其他孩子们也被检测出拥有程度不一但均属优秀等级的资质，孤儿院收容的所有孩子都进入了辉光之主教会，为相同的理念奋斗。

　　只不过，后来因为一连串针对这个万物生存的美好世界的阴谋，包括辉光之主教会在内的无数大型组织，早就被程度不一的渗透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只剩下瓦伦提恩和芙萝拉彼此相互扶持着，直到两人都接过了师长的使命为止。

　　繁重的职责、显而不现的无尽阴谋，瓦伦提恩和芙萝拉最终逐渐走向了分离的道路，甚至其中一方无法在另一方死前见到对方最后一面，这是何等悲伤的事啊。

　　只是想再见伊人最后一面的渺小悲愿，但即便是连神祇也愿意助他实现心愿，他的愿望也不可能达成了。

　　不过，即使是老人，也不能一直怀念过去；逝去的故人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意志、信念等遗产是与其本人的存在同等珍贵的宝物，这正是即使在知道了芙萝拉已经彻底死去的消息之后，瓦伦提恩仍能强撑着活到现在的理由之一。

　　瓦伦提恩感受着从弗罗拉手中传来，那令他心生怀念、似是而非的熟悉温度，能故人的遗产再见一次故人，他已心满意足。

　　现在，该是自轮到他托付遗产的时候了。
　　，
　　“哈斯彼托，我已经尽可能打理好一切了，今后，你只需履行基本的职责……抱歉，你的才能或许没机会用上了。”

　　“哈哈，老师，我正希望我不需要用上自己的能力呢，因为这能证明这个世界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危机、不需要再让英雄为了他们珍视的一切牺牲。”

　　瓦伦提恩收回了与徒弟对视的眼神，转而重新看向弗罗拉。

　　“孩子，只是受芙萝拉的托付，而选择扮演圣女这个角色的你，未来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