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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第18章

      谢翎咬咬牙,跑上前去,开始敲医馆的门,砰砰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中传出去老远,夹杂着檐下水珠滴落的动静,一如谢翎此时焦灼急切的心情。

      他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将那大夫抓出来,幸运的是,不多时,头便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来了来了,客人轻些!可莫把老朽医馆的门给锤坏了。”

      谢翎听罢,心中大喜,立时停下,两手不安地垂在身侧,果然不敢再敲,透过窗纸,一点朦胧的暖黄光线渐渐靠近,然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站在门后,半披着衣裳,他见了谢翎,举起手中的灯看了看,道:“唷,这么小的娃娃,可是家中人害了什么急病?”

      他说话神态甚是慈和,比之前那城东医馆的伙计不知道好了多少,谢翎二话不说,噗通跪倒在地,喊道:“求大夫救救我姐姐!”

      那老者见了,连忙来扶他,口中道:“别急别急,先起来,你姐姐现在在何处?”

      谢翎依言起来,红着眼圈道:“她现在动不了,我背不动她。”

      那老大夫听了,便道:“你稍等片刻。”

      他说罢立即回转去,入了内间,谢翎心中焦急,不时伸长了脖子往那通往内间的帘子处看,幸好没多少时间,那老大夫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睡眼惺忪,仿佛才刚醒的模样。

      老大夫背着一个箱子,取了两把伞,对谢翎道:“走罢,老朽与你去看看。”

      谢翎大喜过望,心中充满了感激,又对那老大夫殷切道:“我来替您背箱子罢?”

      老大夫呵呵笑了,摆手道:“这箱子重着哩,莫绊得你摔跟头。”

      倒是那少年将灯笼递给谢翎,道:“劳烦你提着。”

      谢翎依言接了,他才转头去对老者道:“爷爷,药箱给我罢,天黑路滑,别把您再摔了。”

      一行三人打着伞,在谢翎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朝城东走去,谢翎忧心施婳的情状,但是无奈那老大夫年纪大了,腿脚慢,实在走不快,只能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焦灼,这一路走过来,倒仿佛把谢翎一颗心按在那滚烫的油锅上煎熬一般。

      终于,谢翎带着那老大夫到了施婳所在的地方,施婳依旧躺在地上,还没有醒,谢翎心中一紧,赶紧放下灯笼冲过去,轻轻摇了摇她,小声唤道:“阿九?阿九?”

      触手的温度烫得他一个哆嗦,施婳脸色苍白无比,脸颊处却浮现出绯红,映衬着她额上的伤口,简直是触目惊心。

      谢翎的整个心都好似被一只手攥紧了,碾得生痛无比,他声音带着哭腔,对那老大夫道:“我姐姐醒不过来了。”

      老大夫上前来,口中忙道:“别急别急,让老朽先看一看。”

      借着灯笼光线,他看见了施婳额上的血洞,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怎么弄的?寒水,把药箱拿过来。”

      那少年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将药箱放下,利落地打开,一股子苦涩的中药气味扑面而来,里头各种瓶瓶罐罐,不一而足,谢翎看不懂,他只能拎着灯笼在一旁干着急。

      老大夫手法利索地处理了施婳的额上的伤口,拿棉布缠了,又道:“发热了,衣裳还湿着,恐怕是冻的。”

      他转向谢翎问道:“小娃儿,你家住在何处?可不能在这里呆着,病情怕是会加重。”

      谢翎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家?他们没有家……

      老大夫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问了,只对那少年道:“罢了,寒水,你将她背起来,我们回医馆去。”

      少年应了,弯腰背起施婳,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女孩太轻了,简直就像是一把柴火似的,轻飘飘,怎么这么瘦?

      这么一想,他手上便放轻了动作,依旧是谢翎打灯笼,一行三人穿行在夜色中,原路回了医馆。

      施婳朦胧间,只觉得浑身滚烫,如同火烧,额上渗出热汗来,太热了,她想,怎么这么热?

      眼前像是有赤红色的光芒闪烁,她猛地睁开眼来,却见四周已是火海,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火焰蹿起来,贪婪地舔舐着她身上的衣物,像是要将她一并吞噬一般。

      剧痛袭来,仿佛皮肉被什么利器一寸一寸割过,施婳疼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她惊恐地看着那些火焰,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朝她层层涌过来。

      施婳连连退后,直到,她撞上一道坚实的身躯,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亲昵地唤她的名字:“婳儿。”

      施婳浑身一颤,这声音就像是如影随形的梦魇,将她整个人都拖入那大火之中,男子面目俊朗,看着她,笑了笑,那笑容却渐渐化作狰狞:“婳儿,你不愿意陪孤一道么?”

      施婳拼命摇头,陪你死?凭什么?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逃荒时没有饿死,在戏班时没有病死,被人折辱磋磨时没有死,她活得那么努力,凭什么要陪他死?

      男子的手臂如同铁铸一般,牢牢地箍紧了她,道:“婳儿,你陪着孤,孤最喜欢的便是你了,等孤继位了,便封你做皇后。”

      去你的皇后!施婳张嘴想骂他,但是喉咙却疼痛无比,什么都喊不出来,唯有用力推拒着,不叫那人把她拖到火里去。

      但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那人习过武,抓着她的力道简直像是捏了一把柔弱的花瓣,收紧时,施婳几乎听到了自己浑身的骨骼在一寸寸断裂,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入了大火中,疼痛席卷过来,正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忽而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急切:“阿九!阿九!”

      那声音像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施婳猛然一挣一推,太子一时没有防备,竟被推入了火中,他惨叫一声,随即高声喊道:“婳儿!孤等着你!孤等你!”

      喊完之后,他便猖狂大笑起来,仿佛胜券在握一般,施婳满腔恨意和怒火交织,她厉声朝他骂道:“我会杀了你!李靖涵,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太子仍旧在笑:“婳儿,孤会来找你的,你千万要等着孤!”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取施婳的全部心神,她猛地睁开双目,额上冷汗涔涔,耳边是谢翎惊喜的声音,又带了几分担忧:“阿九,你终于醒了?”

      施婳毫无所觉,她依旧沉浸在方才那个可怕的梦境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眼睛毫无焦距地注视着房梁,谢翎见了,不由十分担忧,又不敢碰她,只能趴在榻边,小声叫道:“阿九,你头还疼吗?”

      过了一会,施婳才真正听见了谢翎的声音,她顿时大喘了一口气,让思绪冷静下来,心中默念,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罢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她活过来了。

      但是即便如此一番自我安慰过后,太子那疯狂的话语和神态依旧记忆犹新,令她心惊不已,正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在她的额间,一个少年声音道:“热度退了些,不过还没全好。”

      施婳应声看去,只见一个陌生少年站在谢翎身边,见了她,便笑了笑,道:“可是还觉得头痛?”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施婳霎时间便觉得头痛欲裂,尤其是额头处,好似有人在拿凿子凿穿了一个洞似的,忍不住伸手去摸,才只触及了棉布表面,就被谢翎一把抓住了,小心地道:“不能摸,大夫说还没好。”

      施婳有些迷惑地看了那少年,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大……夫?”

      年纪这么小的大夫?

      那少年听出了她的意思,便知她误解了,笑着解释道:“我爷爷才是大夫,我还不是,他今日出诊去了,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只管与我说便是。”

      少年叫林寒水,乃是悬壶堂坐堂老大夫的孙子,他们一家世代行医,传到他爷爷这里时,已是第六代了,林寒水一边捣药,一边笑道:“等传到我时,便是第八代,我以后也是要做大夫的。”

      言谈之间,带着几分少年的骄傲,施婳不由笑了一下,她靠在榻上,不能下地,只需一动,便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下去,之前还把谢翎给吓一跳,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下来,施婳所有的需要,他都一力承担了,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十分殷切。

      林寒水见了,不由笑道:“你弟弟倒是十分懂事,不似我那几个表兄弟,每日打打吵吵,恨不得上房揭瓦了。”

      他说着,又低头往药杵中加了一些药材,好奇道:“不过为何你们姐弟俩不同姓?可是表姐弟?”

      施婳看了谢翎一眼,他正垂着眼,捉着茶壶倒水,抿起唇,小模样十分认真,仿佛在做什么大事一般,于是便笑了,答道:“确实如此。”

      林寒水点点头,道:“那就更难得了。”

      又说了几句,施婳这才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是她心中知道,谢翎必然是经历了不少困难,才摸到了这医馆,请到大夫,天色那么黑,他又没有灯笼,若是一个不慎跌进河里,恐怕都无人发觉。

      这么一想,施婳便觉得有些后怕起来,恰逢谢翎捧了热茶过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谢翎悄悄回头看了林寒水一眼,见他没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听人说过,若是男孩儿老是被摸头,会长不高的,不过若是阿九喜欢,那……摸就摸吧,他努努力,总能长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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