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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遇刺(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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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了鲜血的帘幔,被风吹得鼓鼓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满是断臂残骸,士兵正粗鲁的翻箱倒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瑟缩的小男孩躲在柜子中,透过狭窄的缝隙往外面窥视。
柜外,有具女尸正对着他,眼睛可怖的瞪着,似乎要从眼眶中出来,死不瞑目。
他认得她,那是他的贴身宫女,常常陪着自己玩儿。不论是翻花绳还是下棋,甚至连四书五经也念过一些,现在正值花一般鲜活的年纪。
此时,她却变成了冷冰冰尸体,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脖根贯穿胸口,连嫩绿色的宫服都染成了红色。
小男孩用肉乎乎的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泪痕,眼中闪烁着和年龄不符的仇恨与恐惧。
“这里还有个柜子啊!”一个正在尸体上挑挑捡捡的士兵,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他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个贪婪的笑容,露出一排黄牙。
“让老子瞧瞧有什么好东西。”士兵拔出腰间的剑朝他走来,嘴里却在不停抱怨,“在这些晦气的东西身上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什么值钱的东西。”
“呸!”他啐了一口,嫌弃的一脚踢开挡在柜子前的女尸。
“说不定那小崽子就躲在里面。”士兵转念一想,神色又兴奋起来。
他手上的剑还滴着鲜血,衣服上满是血污,唯有眼中的贪婪之色亮的惊人。
一步,两步……
小男孩惊恐的盯着柜子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愈发颤抖起来。
他不想死,他要活着,他要活着!
士兵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朝柜子缓缓伸出手……
*
“!”
刘子佩猛地坐起身来,牙齿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红润的嘴唇被咬的发白,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弓起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左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
“……子佩?”秦蓁蓁正巧推门而入,看清屋里的情况忙大步上前。
“你这是怎么了?”她欲伸手替刘子佩拍拍背顺气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伸出去一半的手却顿在了半空。
她悄悄的将手缩了回来。
“婢女和小厮呢?他们怎么没在这儿伺候着?”秦蓁蓁一边儿问着,一边儿转过身去替他倒茶。
秦丞相嫌客栈中的茶叶太过苦涩,泡的都是家中带来的贡茶。
此次出行,光是茶叶就有一旦之多,天云国多小山丘,虽然盛产茶叶,可每年进贡的极品贡茶也不过五旦。
秦蓁蓁手中的这么一壶茶,就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开支了。
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
秦蓁蓁看着手中馥郁微绿的茶汤,在心中轻叹。
“……”刘子佩并不答话。
他的眼神注视在秦蓁蓁的脖颈上。
那截脖颈子生的极好,白皙而又修长,称着窗纸透进来的光,似乎微微透着光。
美丽而又脆弱,就好像触碰它的人微微用力,便能折断。
刘子佩的目光骤然深沉起来。
“……怎么了?”过了许久,秦蓁蓁还是没听见他回答。
她转过身来,就看见刘子佩盯着自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不禁挑了挑眉。
莫不是病傻了?
“不……”刘子佩收回停滞在秦蓁蓁脖子上的目光,微微垂下头,额前的碎发自然的垂下来,使他的五官都湮没在阴影中。
秦蓁蓁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我觉得人多了有些胸闷,便打发他们回去了。”刘子佩低声道。
“那你要是不喜欢,大可打发他们在门外候着,出了事可怎么办?”秦蓁蓁叹道。
昨夜她想了许久,躲着刘子佩终究还是不妥,毕竟这一路上,她俩还是会被安排在同一间车厢中,自己若突如其来就疏远刘子佩,也太让人生疑了。
思来想去的,秦蓁蓁还是决定来看看他。
“你方才是怎么了?要找孙太医看看么?”秦蓁蓁看了眼刘子佩湿透的睡衣,递过去一块帕子。
“只是梦魇。”刘子佩盯着帕子,却并不接过。
洁白的丝质帕子上,静静的开着一支娇艳的并蒂芙蓉,似乎有香气在上面流淌。
“呃……”秦蓁蓁见他迟迟不接,欲收回帕子,却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拿走。
“染月昨日里看见了鸽子,你身体虚弱,要不要派人猎一只补补?”秦蓁蓁心中暗叹新奇,她还以为刘子佩不会理自己呢。
刘子佩闻言似乎有所触动,他攥紧了手中的丝帕,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秦蓁蓁。
他黝黑的眸子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划过些许微不可见的凌厉。
秦蓁蓁被他看着,不知怎的,后背莫名窜上了一股凉意。
*
用完早膳,一行人接着赶路。
秦蓁蓁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她可以确定,自己方才在刘子佩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危险。
刘子佩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刘子佩觉得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她,所以新仇加上旧恨,实在受不了想要奋起反抗?
秦蓁蓁百思不得其解。
她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的风景,思索心中的疑惑。
车外是两座大山,地势十分陡峭,马车则被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小路上,前头是绵延不绝的山路。
山壁上满是青苔和藤蔓,偶尔还有碎石滚落,抬头望去,苍劲的树木遮住了一大半的天空。
秦蓁蓁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刺客!”
尖锐的声音撕裂了山中的宁静,林中的鸟雀哗啦啦的飞向天空。
随即是大块山石滚落的声音。
马儿受惊,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秦蓁蓁只觉得车厢一阵震动,她和刘子佩皆中心不稳的摔在了地上。
盘子从桌上滑落,摔的粉碎,几个水果咕噜噜的在地上乱滚。
“保护老爷小姐!”紧跟着是一阵拔刀的刺啦声。
“小姐!马车失控了!”车夫死死拽住缰绳,掌心磨出了鲜血,还是控制不住受惊的马。
“该死!”秦蓁蓁一把掀开帘子,却见车夫被一块忽然飞来的山石砸落在地,溅起一阵烟尘。
车夫的脑袋被山石砸了一个口子,鲜血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他挣扎的想要起身,身后其它受惊的马匹却朝他踏来……
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入耳皆是人们的惨叫,和慌乱的马蹄声。
“刘子佩!”秦蓁蓁钻进车厢,抓住他的手。
刘子佩的神色甚为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连气息都不曾乱过。
他轻轻的皱了皱眉,看着秦蓁蓁抓住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蓁蓁已经无暇关注他的想法了,她神色严肃,道:“一会儿待我发现合适的契机,我数到三,你就同我一起跳下马车!”
秦蓁蓁可不认为自己的驾车技术比车夫还好,马匹失控太过危险,与其撞上山石或者被刺客刺杀,还不如等马车驶出人群,跳出车厢赌一把!
刘子佩直直的盯着秦蓁蓁,既不说话也不点头。
“你倒是给个话啊!”秦蓁蓁急的都要跺脚了,道:“我不管你有多讨厌我,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知道不?”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
秦蓁蓁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拉着刘子佩,堪堪的稳住身子。
她只觉得全身颠的发痛,胃里更是难受,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位一般。
不能再等了!秦蓁蓁下定决心。
马匹已经被天降的山石吓坏了,慌不择路的到横冲直撞。
秦蓁蓁拉住缰绳,也不奢望能够控制住马匹,只是希望马匹能够往人群外跑,以免落得和车夫一个下场。
她掌心火辣辣的痛。
“那狗丞相的女儿要逃跑!抓住她!”一位刺客见状,转身朝同伴迅速喝道。
被发现了吗?
秦蓁蓁一惊,转头见有三,四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刺客从人群中脱离,直朝她奔来。
刺客虽然凶悍,但因为之前埋伏在山上,并没有准备马匹,不一会儿子,就与秦蓁蓁所在的马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秦蓁蓁见状松了一口气。
那刺客眼眼见着追不上,心中一横,居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飞镖,铺天盖地的就朝秦蓁蓁射来。
秦蓁蓁往后一倒,勉强避开了大多数,但仍被几只飞镖刺中手臂。
镖一入肉,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衣袖。
秦蓁蓁一声闷哼,吃痛松开了缰绳。
拉车的马匹失去了操控它的人,愈加横冲直撞,一时竟脱离了大道,朝一旁的断崖冲去。
“不!”秦蓁蓁惊恐的瞪大双眼,她努力去够缰绳,身体一歪,被刘子佩突如其然的揽入怀中。
“你的手臂受伤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似乎现在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
秦蓁蓁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荒谬。
刘子佩只是一个皇商的儿子,怎么可能呢?
父亲位高权重,势力根深蒂固,若是她与父亲此番真的遇害,天云国必定陷入混乱,不论怎么想都对身为皇商的刘家没有好处。
秦蓁蓁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推搡他,道:“马车都要坠崖了,哪里还管这么许多!还是你会马术?”
平时不是巴不得躲着她走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关心她。
“我儿时体弱多病,父亲不曾请过马术师傅。” 刘子佩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道:“所以六艺中唯独不通御。”
想也知道,看刘子佩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哪像是学过马术的人。
刺客见一发未中,心中恼怒,暂且放下了活捉的心思,联合同伴齐发数镖,直朝拉车的骏马射去。
“咿!”
飞镖齐齐没入马身,马顿时发出一声哀鸣,速度也慢了下来。
刺客离马车越来越近,更有甚者已经摸上了车尾。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秦蓁蓁忍住剧痛,心中更是紧张惶恐。
父亲地位显赫,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若是自己被刺客抓住了,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秦蓁蓁咬紧牙关,若是放手一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了眼断崖,心中一横,拉过刘子佩纵身一跃。
秦蓁蓁感受着身体飞速下坠,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想不到自己重活一遭,居然落得个这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