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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喜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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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浩海,有众多零星岛屿不规则地镶嵌其间,仿若一颗颗翡玉。其中,有个面积较大的岛屿叫永济岛。
永济岛世代有人居住,繁衍生息不断,时至今日人口不下百万。岛上之人,已不知从何时起,皆称此地为永济大陆,且自认为此乃天地之间唯一德化之地。
永济大陆南端群山之下有座城名为永济城,此城是永济大陆最繁华的五城之一,历史亦是最为悠久。在永济城西海滨之畔有个村子叫打渔村,村中有住户二十七家,世代以下海打渔贩卖到永济城为生。村民都是地道的百姓,世代安居乐业,每天早出晚归,历来如此未曾变过。
但这日,村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无论大人还是小孩皆跑到村西口的沈家来了。这是为何呢?那是因为今天村西口的沈老三家的独苗——十三岁的沈易,要娶村东口上官家的千金过门了。
这可是村中天大的喜事了,因为村中五年的时间里都不曾有过热闹婚事了。
所以村中的三叔四伯、七姑八婶啊什么的老辈,中午刚过便来到了沈家屋里屋外帮忙张罗着,气氛很是热闹。这一忙活吧也是要寻些事情来消遣的,只是众位乡邻便是不约而同地都开始拿沈易这个新郎官来取乐。
“易儿啊,你可要对芸萱一辈子好才行啊!”
听王六婶言道,一脸孩子气的沈易心中虽然有些厌烦了,但脸上仍是赔笑道:“六婶啊,从今儿一大清早开始,您这话都快说二十遍了!您不嫌累么?要不我给您先倒杯水,您先喝口润润喉吧!”
话音未落,一旁的一胖妇人亦是笑道:“小易,你这门亲事可是你爹和你上官叔两人用命定下来的,虽然你们现在还是孩子,但你可要好好珍惜人家姑娘啊!可不能哪天被外面城里的花花世界把魂给勾去了。”
“三嫂,我今年都十三岁了,这还用得着您提醒我么?我和芸萱姐可是一起长大的,我当然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啊!”沈易说着便转向一边,口中有些埋怨地轻声说道,“瞧你们这些罗里吧嗦的老太婆说的,好像我刚和芸萱姐成亲就要分开不再见一样……”
“住嘴易儿。这话要是让你爹听见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沈易的母亲从屋中走出来,听言大声呵斥道。
众人听沈母之言点头皆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易,这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说八道了!你说万一……呸呸呸!”
沈易听言则慢慢拉下脸来,轻声说道:“这还不都是你们说的么,怎么现在全变成我一个人的错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便宜都让你们占尽了,却总要我来背这祸事。”
“逆子,你又想干什么?你还当自己和以前一样可以任性胡来么?老子告诉你,打今儿起,你给我安分一点,要不然你老子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一身着整洁长衫的花甲男子,刚走到堂中,眉头一皱对着门外大声说道。
沈易听言心中一惊,想到以前被父亲用粗刺绳条抽打的惨状,背心不禁冒出冷汗。沈易见一脸严肃的父亲向自己走来,急忙一边向后退去一边连连摆手笑道,“没有的事爹,孩儿哪敢啊……您忙着,我去村东口看芸萱姐她们来了没有啊。”
沈易说着便要起步逃离,未想没曾起步,只听他的父亲便大声吼道:“你小子给我站住,今天你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再说,我已和你上官叔叔都商量好了,不用我们沈家去接新娘子,你上官叔叔会亲自带芸萱过来的。”
“当家的,咱们这样做好么?芸萱从小便没有娘亲,我总觉得这样做,难抵别人的闲言碎语,怕是委屈了人家姑娘。”沈易的母亲在一旁说道。
“哪有什么不好的,芸萱也可以说自小在咱们家长大的,亲得比这逆子还亲,她的心思谁不知道呢?放心吧,芸萱不会介意的。而且上官老弟也说了,咱们两家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就不弄永济城里那些富人家虚整的把戏了!只要这小子能够与芸萱好好过日子,来年给两家早添香火就成了。”
沈父但话音刚落,却发现自己儿子已经不知何时开溜了好远,便又大声吼道:“你个兔崽子又跑是吧,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快给我滚回来!”
“是,爹。”沈易乖遛遛地回到父亲身边,却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敢看坐在堂中的其他乡亲。
沈父见儿子没个正形,脸色又垮了下来,大声说道:“小子啊,你可记住了哦,如果你对芸萱不好,让她受委屈了,你老子我……还有你上官叔叔就算死了,做鬼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易的母亲见状,则走过来用手拍打了沈父几下,然后极是不满地埋怨道:“今天可是好日子啊,你这疯老头可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啊死的。再说易儿今天就要成家了,你多少也给他留点面子啊,毕竟那么多乡里乡亲的都在呢!”
“你说!从小到大,这兔崽子惹的祸事还少么?”
沈父话音未落,忽听天上惊雷响动。聚在沈家帮忙的打渔村村民听闻,心中皆是一怵,皆不解这晴空万里的怎会响起这一声沉闷惊雷的缘由。
这一声雷响之后,沈父却是连连罢手,不再说话。沈易瞧准机会,便快步走出屋来,心里如释重负。但片刻之后,当沈易望向天空,不禁面露惧色,心头寒意陡生。
只见那原本万里晴空顿时变化万千,一念之后竟是乌云密布。
一阵阵黑云不断压下,片刻之后整个打渔村在黑云重压之下,突然惊风四起,雷声滚滚。随即,房上茅草乱成一团,漫天飞舞。
虽然打渔村地处海边,一年之中狂风暴雨不断,但是像这样的景状,在沈易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看见。
“爹,娘,快下雨了,我去村东口看看芸萱姐和上官叔叔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你们不要担心啊。”
沈父没有说话,依然是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坐着。沈母则是微微一笑道,“去吧,这要变天了,让你上官叔叔不要收拾了,直接过来就好。”
沈易得令极是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便向村东口走去。一路上,惊雷滚滚不绝,狂风大作不息,沙尘伴着茅草漫天飞舞。天空中的黑云越来越多,越积越厚,时常伴着耀眼的闪电和令人震耳欲聋的的雷鸣。地面渐渐变得漆黑,头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芸萱姐!
此时此刻,行走艰难的沈易心中闪过一念。那便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上官芸萱。上官芸萱今年当值二八年华,是要比沈易长个三岁的。但想着今日,他即将要迎娶她进门做自己的妻子,沈易的心里则是异常地兴奋。毕竟十多年来,他与芸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娶她为妻相伴一生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愿望。
整个打渔村呈东西走向,坐落在一处群山南麓,二十七户人家一字排开。村西口距离村东口一公里左右,村东口是上官家,村西口则是沈家。若村人在平时步行穿越整个村子,则需要花半盏茶的功夫。但此时沈易却是花了两盏茶的功夫,也始终走不到村东口。
因为一路上狂风似千钧重担,即便摸爬滚打的沈易,并不能前进几步,只能乖乖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来,狂风渐渐小了,电闪雷鸣也少了,沈易才得以加快速度行向村东口。可是当他绕过王六婶家房屋来到村东一看时,他整个人完全愣住了,之余有又顿感体内五脏俱裂。
目光所及,上官家的草屋已然被夷为平地,其上熊熊大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随即,沈易已心生恐惧,思绪乱飞。一声悲凉惊恐的怒吼冲破了漫天的黑云。
“芸萱姐!”
“上官叔叔!”
若是其他年幼的孩子可能会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动弹不得了,但是沈易却不是这般。两年前,他曾经和村中一位小他两岁的孩子因喜欢芸萱的事情产生争执,结果一气之下便用砍柴刀砍了那孩子右手手臂一刀。那时候他才十一岁,村中的其他孩子都慌了神,而他却是静静地站着看那孩子的鲜血直流。如果不是后来施救及时,那孩子的手臂可能就废了,但为此他也是被父亲责罚惨了。
见此情形,沈易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悲痛,快步跑至早被夷为平地的草屋前。草屋前五丈外的水塘边上,上官叔叔赫然仰躺。沈易急忙跑过去,看见上官叔叔双目圆瞪七窍流血的惨状,心里咯噔一下,却是有些慌了神,因为这样的惨状他真的没有见过。
但一念之后,沈易心中的恐惧便退去,不断涌来地是满心地悲痛。他流着泪,抱着上官叔叔沉重的尸体,不断摇晃着问道,“上官叔您怎么了,您怎么了?芸萱姐呢,芸萱姐呢?”
可一具尸体,又如何能够回答一个大活人的问话呢?
他寻向四周,搜过烈火燃尽的废墟,却始终没有发现上官芸萱的影子。
正值此时,天空之中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惊雷。而在这一声惊雷之后,一道道闪电由天空中迅速而下,直接击中了村中的许多茅草屋。顿时,整个打渔村燃起了熊熊大火,于火光之中可见,浓烟比天上的黑云还要黑。
“爹!”
“娘!”
沈易急忙放下上官叔叔的尸体,泪流满面地奔至村西口。可一路上,所有的茅屋都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到了村西,沈易却见自家的房屋也已被夷为平地,大火熊熊。门前的院中,横躺着众多乡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很是杂乱。
此时的沈易,泪眼朦胧,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看见父母也横躺在其中,沈易整个人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坍塌了,跪倒在地哇哇地大哭不止。
“爹,娘!”
“王六婶你们怎么了?”
“小虎你醒醒啊。”
“爹,娘!”
“你们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你们不能死!”
“这是哪个天杀的狗贼!”
“天杀的狗贼,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要杀了你!”
“我沈易立誓,一定杀了你这狗贼,将你这狗贼碎尸万段!”
“……”
一阵阵撕心裂肺地的破天怒吼,响彻整个打渔村满是黑云的上空,一直延伸到十里之外的永济城里。
而这阵阵恸哭与怒吼,却持续了太久,太久。
但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此改变了沈易的一生,非比寻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