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青山》妄起无明

51、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第二天孟清明一直都没有看见索三爷。
　　索三爷、二掌柜的和舒六爷商量了一整天。最后索三爷写了封回信，差人送下山了。信上说让张作霖和张宗昌勿信谣言。
　　过了几天，张宗昌派了个人到了青山镇，青山寨的崽子把他带到山上。索三爷提前让人告诉孟清明别四处乱跑，别去找他。索三爷不自己跟孟清明说，是怕他追问原因，索三爷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张宗昌派来的人是叫王怀远。索三爷招待他吃完饭喝完酒，把他单独带到一个屋里。索三爷给他倒上茶，“说吧，大帅和张司令①都让你给我带什么指示了？”
　　王怀远冷笑一声，“三爷，有些事你就不要再继续隐瞒了。”
　　“该说的我在信里都说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怀远叹了口气，摇摇头，“你就非得让我来说破吗？”
　　索三爷阴沉着脸，看着他不说话。
　　“今年5月份的时候，青山寨是不是来了一个叫孟清明的？”
　　索三爷还是不说话。
　　“他就是国军派到你身边的奸细。他们行动的联络地点是青山镇的德仁药铺，暗号是‘密蒙花、大青叶、决明子’，接头人代号是‘老板娘’。后来那个孟清明把咱们增兵漳河时，要从辽宁走海路到山东，再由山东进入河南省的路线和咱们计划从后面进攻国军，与原有人马合围的情报给了国军，导致了漳河一战战败。这些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索三爷突然脸色一变，冷笑了一下，不屑地说：“我都知道，那又怎么样？”
　　王怀远正得意，没想到索三爷会是这种反应，愣住了。
　　索三爷接着说：“我还知道更多，用不用我告诉你？”
　　“你……你怎么这种态度？”
　　“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态度？你说的这些都是我青山寨的事，该怎么做我自己有分寸，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漳河的事，麻烦你回去帮我转告杨宇霆，他自己无能，保不住漳河，别往我青山寨头上扣屎盆子！”
　　王怀远咬着牙说：“这么说，你是不会交出那个叫孟清明的了。”
　　“无论如何也不会。”
　　“你就不怕惹恼了大帅，向青山寨出兵吗？”
　　索三爷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怀远，“我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我。”
　　“你……”王怀远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站起来，一甩手走了。
　　索三爷在后面说了一句：“明天我会派人送你下山的。”

　　王怀远被送走之后，索三爷在书房里找到孟清明。没等孟清明张口问，索三爷就把事情的大概跟他说了。孟清明皱着眉想了一下说：“你这么跟张宗昌的人说，就不怕激怒了他们吗？”
　　“这件事不管我怎么说，都不会简简单单地就算了的，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
　　“他们会不会真的派兵？”
　　“应该不会轻易动手，否则张作霖不会让张宗昌跟我沟通这件事的。但也不排除会派兵的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反正让我把你交出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张宗昌真的派兵来青山寨，那你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
　　“什么借口？”
　　“他想灭掉或者削弱青山寨的借口。”
　　“为什么要灭掉青山寨？”
　　“这些年青山寨发展的非常快，人数越来越多，控制的地域范围也在逐年扩大。奉军不仅要年年给咱们提供庞大的军用物资，还要时时提防着我会反戈。我早就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张作霖早晚有一天会想要除掉我的。张宗昌这次派王怀远上山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来说服我把你交出去，而是来试探我的。我已经说了，不会把你交给他们，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说？”
　　“我怎么说都无所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如果他们想除掉我，早晚都会找到借口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清明低下头，不再说话。
　　索三爷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再去找二掌柜的他们商量一下。”

　　索三爷先找到雷五爷，他让雷五爷现在就立刻派人去把孟清明看起来，不能让他离开青山寨半步。因为索三爷太了解孟清明了，以他的个性，很有可能会傻到为了让张宗昌没有藉口出兵青山寨而自己跑下山去自投罗网。

　　转眼到了2月，快过年了，青山寨表面上看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大伙都还是一副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样子。索三爷的情绪也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知道是掩饰的好，还是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孟清明也尽量装着没事的样子。可他发现，这段时间站岗放哨的人明显增多了，自己现在也有人看着。他也知道索三爷为什么要派人看着他。

　　腊月二十七这天，绮香正在房里看书。她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接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绮香站起来说：“公子，我现在不接客。”
　　来人解开斗篷，“你认识索三爷吗？”
　　“他是我的客人，你……”这时绮香笑了，“女人的生意我可做不了。”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她把帽子一摘，“我叫林婉芬，是孟清明的老同学。”
　　“哦，赵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有办法联系上青山寨的人吧？”
　　“有。”
　　“那我能信任你吗？”
　　“那要看你怎么才肯相信我了。”
　　林婉芬直视着绮香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是赵太太？”
　　绮香嫣然一笑，“只要是和三爷有关的事，我都知道。”
　　“好，我相信你。”
　　绮香伸手示意让林婉芬坐下，然后她开始倒茶。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能找到青山寨的人的？”
　　“我以前想找清明的时候，问过云飞，他说索三爷他们每次下山都住在春风楼，所以我想在这儿一定可以找到能联系得上青山寨的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就能呢？”
　　“我一进来就给了妈妈很多钱，说要找索三爷包的姑娘，她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绮香点点头。
　　林婉芬继续说：“昨天早上，我无意中听见云飞在接电话时说要调兵到青山脚下。开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云飞走了，我找到了前些天他跟张宗昌通的信。
　　绮香姑娘，要出大事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信上说好像是跟清明有关，张作霖已经下令让张宗昌调集了人马，准备在正月初一攻打青山寨，而且他们已经和大刀会联手，到时候张耀宗也会派人，双方人马已经定好会在后天，也就是二十九，在青山镇集结。你赶快去找青山寨的人，快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听到这儿绮香已经站起来开始穿外衣了，“我马上就去找他们的人。”
　　“好，那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林婉芬还是扮成男人，绮香挎着她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出了春风楼。

　　注释：
①张司令：就是张团长，张宗昌。1927年6月18日，张作霖在北京□□怀仁堂就任安国军大元帅，并宣布成立安国军政府，张宗昌被任为安国军副总司令兼第二军团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