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记忆》皮埃罗

9、午后的卡布奇诺

　　徘徊在陌生城镇的某个街道，突如其来的乌云侵袭而来。

　　天气预报就好像我的方向感。

　　四周环顾一下，信步走进一家破落的小店。

　　本以为是山西面馆或者沙县小吃之类的小店，进去以后居然是咖啡馆，布置得就像记忆中欧洲的老电影里充满回忆的城市一隅。

　　听到门铃响声走出来的老店长，笑眯眯地冲我打着招呼。

　　“这里是我太太布置的店，她以前留过洋。”看着我惊讶地四处张望，老店长早已习惯向人们解释这店的因缘。“认识她的时候潮得很，第一眼我都没发现是中国人。我们那个年代，跟你们不一样，土得很。”

　　外面哗哗地下着大雨。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我选了个喜欢的角落，蜷缩进去。

　　“小姑娘，喝点什么暖暖身子不？”

　　我在吧台上的几行文字中寻找着，“卡布奇诺，可以做吗？”

　　“哈哈，可以。不过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稍等一会儿让我太太给你做吧。”老店长看了看时钟，差十分四点，“每天四点钟的时候，她都会做卡布奇诺，唯独这个，我的手艺赶不上她。周末或者休息的时候，专门有客人赶着点过来喝她的卡布奇诺。”

　　“哎，这样啊，那我正好赶上了呢。好期待~”我被老店长的话勾起好奇心。

　　“小姑娘，逃学出来了吗？”

　　“才没有啊！我考了这边的学校，上午面试之后回到旅店没事儿干，出来以后闲逛又迷路还赶上下雨，刚好看到这里就进来了。”

　　“哦哟，原来如此。经常有迷路到这里的客人哪。逃学的高中生也常来这里。”

　　“今年九月我没准就是研究生了啊叔叔，把我看得太小了。”

　　“哈哈，是嘛是嘛，提前恭喜你了。”

　　“谢谢叔叔。不过逃学的高中生会来这里？我高中逃学那会儿可没去过咖啡店这么浪漫的地方啊。”

　　“果然还是逃过学嘛。逃学的高中生不就是迷路的孩子嘛。迷路的时候与其横冲直撞，不如静下心来暖暖身子，对吧？”

　　“哦，叔叔果然也是过来人吧，说出的话感觉超有哲理！”

　　“哈哈，是吗？所谓的老马识途吧。看，你阿姨。”

　　我想象中的潮流老太太没有出现在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饱经风霜，神情呆滞的老妪。

　　“亲爱的，找什么呢？”老店长沙哑的嗓音变得性感。

　　“我的收音机……”阿姨的表情有些焦虑。

　　“没关系，等下一起去找。”老店长温柔地拍了拍阿姨的后背。

　　“哼，你又乱放。等下我去找就是了，反正到最后总是我先找到。”

　　老时钟奏响四点钟。

　　老妇人看了看表，熟稔地开始调制咖啡。

　　刚才空洞呆滞的表情一扫而光，专心致志的样子让人更加期待她的手艺。

　　“你们的两杯卡布奇诺，请慢用。有什么事请随时叫我。”阿姨温柔地笑着，透过密布的皱纹能看到时光背后的神.韵。

　　我愣愣地看着她缓慢失神地走进房间，关上门。

　　“哈哈，没事儿，你阿姨就是那个样子，每天都闹笑话。上了年纪，记性变差，连老头子和自己小孩都搞不清了。”

　　我回头看着老店长，端起咖啡，细细地品尝。

　　“小姑娘，你第一次来，知道你阿姨最好笑的一次是咋回事儿吗？”老店长喝着咖啡，兴致勃勃地讲，“有一回，店里没有客人，我刚好出门，回来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点数，结果看到你阿姨以为自己到了咖啡店，把自己调的咖啡当成人家给她上的咖啡，就那么喝下去了。你阿姨啊，她从年轻的时候就不能喝奶，一喝准吐。结果她转身就吐得一干二净，我看了快笑死了。”

　　“我家邻居也有上了年纪就不大记得东西的大叔大妈，他们的家人可不像叔叔这么开朗。整天光是操心好像就够呛了。”

　　“嗯，这么说也对。”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叔叔，我今晚的火车，先走啦。”

　　“嗯，要是以后在这个城市落脚，记得再来啊。”

　　“哦，好啊。”

　　老店长收拾起我们喝完还在冒着热气的杯子回到吧台。我在门口停了下来。

　　“叔叔，下次四点钟过来的话，还能喝到阿姨的卡布奇诺吗？”

　　“啊，每天四点准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差。”

　　“阿姨好厉害。为什么啊？”

　　“可能是我们习惯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喝杯咖啡。年轻时候养成的习惯，变成老糊涂了也还记得呢。”

　　“习惯真是厉害呢。叔叔，那么多种咖啡，你最喜欢哪一种？”

　　老店长微笑着。

　　“卡布奇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