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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请旨赐婚 ...

  •   摇摇晃晃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宫门口缓缓停下。

      传旨的公公立在车前静候片刻见未有动静,轻唤了一声仍未见景染下车,便上前轻轻掀起帘幕,看着倚着车壁仿若睡着的人犹豫片刻开口唤道:“世子,已经到皇宫了。”

      景染缓慢睁开眼睛,转头过来,看起来是睡得有些迷糊了。

      传旨的公公见他睁开眼,便落下帘幕继续立于马车一旁等待。

      景染伸手摸了摸头后的发丝,见未有凌乱便抬脚下了马车。

      一旁立着的公公立刻躬身道:“世子请随奴才来,皇上在御书房。”

      景染微微颔首,随着他边走边抬起眼随意打量,森严皓华的宫殿接踵比邻,重檐叠嶂,碧瓦琉璃,恢弘之余却少之灵秀。

      她七岁那年曾进过青越皇宫参加过一次宫宴,历来帝王宫殿皆经百年沧桑,十余年变化微著,因此很快便目不斜视,直直跟着引路的公公拐向御书房。

      能在重重宫闱独善其身的人向来八面玲珑,更遑论深处后宫是非之地几十年如一日的内官,看人的眼光尤其毒辣。

      虽然眼前这个多年未年的德钦王府小世子仍如小时候一般偏于内秀,但领路的公公却深知德钦王府这一辈又算后继有人了。而当今皇上膝下,虽然因为太子之争,没有能力和逊弱的皇子已经斗死了几轮,但如今的太子殿下和六皇子却仍显得有些资质平凡,并没有承继长孙氏祖上几个负有盛名的先辈风骨的苗头,这也一直是越帝暗自失望的心结,这一点作为身在帝寝殿伺候的人,领路的内官深知。

      景染敏锐地察觉到身边领路公公的情绪,微微偏头侧了下眉。

      公公神色一摒,暗道自己失态,连忙敛起心神一路尽职尽责的将景染领到了御书房门口,看到有人进去通传,才恭敬地行礼道:“世子一会儿得到通传直接进殿便可,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请便。”景染认真看了这个太监一眼,颔首应道。

      老太监弯腰退了下去,通传的宫人也已经出来,站在门口拖长了声音道:“德钦王府,世子觐见~”

      越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漆紫毫笔,暼了一眼仍背身站在书架前的长孙祈沐才将视线投入门口。

      随着殿门被微微推开,身姿十分笔直,如松似柏的景染缓缓踏入殿内。

      越帝本就幽深的的双眼无声暗沉了几分。

      长孙祈沐搭在书架上的指腹忽然悄无声息的用力扣下,指尖泛出青白的颜色来,她定了片刻,无声回过头。

      景染似有所感般转头朝长孙祈沐投向一眼,清浅的凤眸微微凝视。

      屋侧的人披着柔软的白狐小裘,整个人站在背光阴影里,却只能看清一半面容。景染看着她衣摆上的祥云图腾便知道她的身份,远远朝她行了一礼。

      那人却静静地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又走了几步后,景染不得不回过头,在御案下首停下,对着上面的越帝行礼道:“景染见过皇上。”

      越帝深邃的目光又长久压在她身上,空气中的袅袅龙涎香似乎有片刻的停滞。长孙祈沐这时无声从暗影里走出,走到方才搬上的座椅旁边。

      景染又下意识偏头看了她一眼,从她仍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真正明确了她的身份——青越唯一的嫡公主,长孙祈沐。

      这个人从小就生得很好看,景染记得很清楚,她们曾非常机缘巧合的有过一面之缘。

      “景染——”越帝忽然缓缓叫出这个名字,似是沉吟咀量了一番之后,浑身猛然又释放出浓浓的威压,骤然厉喝道:“你可知罪!”

      景染眉心轻拧,极快地滞了一瞬后不卑不亢地开口答道:“景染离府养病十年,今日刚回京城,还未与爷爷言话便接旨入宫,实在不知何罪之有,皇上可否明示。”

      “抬起头来。”越帝缓缓出声。

      景染微抬起头直视越帝,眸光专注清冽。

      越帝眼眸眯了眯,随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厉声道:“朕的小公主祈沐自小清贵无双,可她方才竟向朕请旨要求下嫁于你,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可知私相授受,勾引皇嗣是何罪名!”

      景染心下惊诧,缓慢地偏头将目光落到这个越帝口中请旨与她赐婚的人,轻扫一眼又转回视线。

      越帝两道眉毛轻微地聚拢在一起,却是不动声色地稳坐如山。景染知道他在估量自己,却不知道这打的她措手不及的一出,是越帝早已独自设计好,等着他去跳的精心棋局,还是这父女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出——双簧?

      无论是哪一种,她此刻但凡说错一句话便是正中越帝下怀,不过若是一句话都不说,更是如同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长孙祈沐嘴角猛地一抿,眉睫清凉地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盏。

      景染忽得直视越帝开口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为君圣明。景染少时离家方才七岁,而后十年从未踏入京城半步,九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从小养于宫内,我和殿下并无机会相识。”

      越帝定定地盯着景染,看她面色不似作假,面色忽得和缓了几分,音色平缓道:“先平身吧,来人,赐座!”

      长孙祈沐将要起身的身子重新坐了回去,眼睑微收,薄唇紧紧抿起。

      景染面无表情地依言谢恩,隔着空旷的大殿于长孙祈沐对立而坐,眸光不加掩饰地在那张和越帝并不相似的脸上细细巡梭。

      气氛似有凝滞,长孙祈沐犹豫了一瞬,忽然站起身清声开口道:“父皇可还记得皇祖母的六十大寿?”

      越帝好奇地扬了扬眉,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父皇素来仁孝,知晓皇祖母喜欢热闹,便特许朝中有品级的大臣在宫宴那日皆可带家属亲眷入宫参宴。”长孙祈沐站起身眉目轻浅,一字一句道:“也是因为人多眼杂,被父皇打入冷宫多年的罗贵妃被有心人利用放了出来,为报复素有仇怨却格外得宠的端妃而将儿臣误认成八皇姐,将儿臣挟持到后花园扔进了太液湖里。”

      越帝眉头皱着点点头,似是回忆起来:“那时隆冬,你被发现的时候冻得浑身青紫,你皇祖母以为你救不回来了,当场就又惊又怒地倒了下去,好好的喜事儿差点儿变成丧事,朕自然记得很清楚。”

      “而那日从湖里将儿臣救上岸的人——”长孙祈沐没接越帝的话,而且转向景染一字一句轻声道:“正是世子。”

      景染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太液池比邻四妃寝宫,作为前朝的臣子即便在宫宴之日也是不能轻易踏足的,她那日因着特殊的缘由悄无声息进去了一趟。没想到会恰巧碰到这样一幕,犹豫了一瞬还是出手将人救上湖,然后看到有宫女紧接着寻来便悄然隐了下去,只是她一直以为当年随手救下的那个小包子便是当时已经疯魔的罗贵妃嘴中的端妃独女——八皇女,却没想到当时那个小小一团的小人儿竟是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后嫡出的九公主殿下。

      如果这样说来,她和她就并非只有一面之缘。

      “你这丫头,当时朕问你何人将你救上来你还说并未曾看清楚!”越帝眉头竖起轻叱了一声,却丝毫不见真的动怒。

      长孙祈沐似是不好意思般轻笑了一下,挽唇道:“儿臣当时还小,当场被救回来又惊又吓,确实没有想起来,后来在晚宴看到世子才一点一点回忆起来。”

      景染眉睫忽闪,果然听到越帝疑惑地声音转过来:“哦?朕记得当时朕和后宫嫔妃以及朝臣均在前殿,世子却何故跑到了后宫去?莫非是小孩子走迷了路?”

      景染抬眼,看越帝嘴角轻挑,微微笑着看着她,却好似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的笑面虎般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盯着早已看上的猎物。

      “回皇上,我那日——”

      “父皇,儿臣是被罗贵妃从御花园的梅林处挟持走的,当时被捂住了嘴无法出声,却是可以看到世子正是从儿臣刚被挟持开始便一路偷偷跟到了太液湖,待到罗贵妃将儿臣扔进湖里走了之后才出手将我救了上来。”长孙祈沐蓦地出口打断景染的话,继续开口跟着越帝解释了一番:“世子那时尚且年幼,若是正面跟罗贵妃对上反倒打草惊蛇,之后将儿臣救上岸便立即离开也是争取时间早点通知羽林卫将罗贵妃及时拿下,避免更多祸事。”

      景染重新抬眼,眸光难辨地落在眼前这个为她轻巧辩解,却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字字都挑不出漏洞的人身上。

      这个人,灼灼其华又心思通灵,难怪小小年纪就颇享盛名。

      越帝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轻声“嗯”了一声,语气沉缓,喜怒难辨:“果真不愧是德钦王府的小世子,自小便如此心思缜密,天资聪颖。而且救了朕的小公主,朕和皇后应该好好赏赐答谢你一番才是。”

      景染站起身,一语拨千斤:“皇上言重了,皇室为君主,德钦王府为臣子,臣子救君主,天经地义,自然谈不上答谢与否。”

      长孙祈沐静静站在原地,眸光轻浅地落在景染身上,心口处切切实实充盈着从未曾有过的释然与软意。

      越帝无言以对般含糊应了一声,适时转口道: “说起来,德钦王府也是世代忠勇,德钦老王爷于社稷有定邦之功,于皇室有救命之恩。而德钦王当年亦是与朕亦兄亦友,为我青越出生入死,英年早逝,朕亦引以一生之憾。”顿了顿又接道:“朕今日诏你入宫,便是想见见德钦王兄的遗孤。朕这些年忙于政务,未能代他好生照顾于你,想来颇为惭愧。”

      “不过德钦王府历来教子有方,朕瞧你仪表出众又天资聪颖,隐有青出于蓝之势,颇为欣慰,想来才华定也不会差了。朝廷现下真是用人之际,你可有袭爵入朝堂的打算?”越帝画风一转,将主意打到了朝堂上。

      长孙祈沐的薄唇重新抿了起来,景染却并无意外,从容应声:“承蒙皇上看重。”

      “好!朕下来询过吏部后再拟,你刚回来,还不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后再说。”越帝似是满意,话锋又一转:“说起来你自小身子便不好,现在可是好全了?”

      帝王素来八面玲珑,称呼地转换不过须臾之间,这恩威两头却是生生两头打了个颠倒。

      景染心下轻嘲:“已然好了许多,现下不过是比平常人弱了些微罢了,并无大碍。”

      越帝欣慰地颔首,面带微笑道:“那却是再好不过,德钦王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再加上德钦老王爷年纪已大,朕便将太医院的李太医赐予德钦王府,日后亦好及时照料你二人,以防天有不测。”

      景染眉睫轻垂,点头应了下来,越帝今日一二再,再而三失了如意算盘,不讨回丁点儿甜头来怕是得没完没了下去。

      越帝满意于他的态度,大手一挥道:“朕既见了你,心下稍宽。你一路奔波亦是辛苦了,朕这便着人送你回府好生歇息吧。”

      “是。”景染行礼后缓步退出了御书房。

      长孙祈沐亦起身道:“儿臣也告退了。”

      越帝瞥了她一眼,放缓了声音道:“朕虽不知你请旨赐婚的真正目的是想做什么,不过你得清楚,他无论如何是德钦王府的人,朕不想你辜负了朕和列祖列宗对你的期望。”

      他这个小女儿,从小便聪颖多慧,性格沉稳,在他所有的子嗣中是最像他的那一个。他是真的疼宠她看重她,不过她如今早已独当一面,心思也愈发深沉,他虽仍能管教,却不真正掌握她。

      “父皇正值壮年,英明神武,自不是儿臣可以比拟的,既然父皇凡事自有论断,儿臣自不敢僭越,这便退下了。”长孙祈沐淡淡说完,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出了殿门。

      越帝眸光沉沉看着她干净利落的背影,未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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