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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两相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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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齐左手撑在枕头边,身体前倾,伏在傅中书上方:“醒来了,还难受吗?”
“王爷,我怎么这么晕?”
梁思齐心道,林现的行径不能让中书知道,他待别人那么真诚,知道了难免难过,而且这种卑鄙龌龊的心思,说出来脏了中书。
“大夫说你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傅中书忽的想起:“林兄呢?”
不问还好,一问梁思齐的脸色狰狞的可怕。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走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傅中书奇怪道:“为何?王爷是不是又赶他走了?”
“中书,林现这个人卑鄙无耻,是个斯文败类,不值得你如此对他。我没有赶他走,是他自愿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去问周叔。你知道的,周叔这个人从来不许我做任性妄为的事情。”
梁思齐都这样说了,傅中书也无话可说,想来应该是林现受不了梁思齐的明嘲暗讽,自己走了吧。
看梁思齐的神情,知道他担心自己,便安慰道:“我不碍事的,王爷。”
“中书,除了今天,你之前可曾……可曾像今天这样晕倒过?”
傅中书仔细想了想:“前几日和林兄在花园里喝酒赏花,醉了醒来,也像今天一样,晕乎乎的。”
“你说什么!?”
傅中书看着梁思齐两眼冒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爷,你怎么了?”
梁思齐一把抓住傅中书的手,问道:“还有上次?那……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喝醉的事情不记得了,只不过醒来的时候,林兄竟睡在地上。王爷,王爷,你神色怎么这样吓人?王爷,你去哪儿?”
林现正缩在这间空房子唯一的床上,被关进来的时候幸亏解了绳子,否则这会自己的右手就要废了,废了的话就没法参加春闱了。不过,大冬天待在这间没有被褥,没有炭火的房子里,简直冷得要死。正想着,房门被一脚踢开。
梁思齐拿着一条马鞭出现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冷冰冰说道:“在外面看好,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进来。”
说完一步步朝林现走了过来,林现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害怕起来,向后靠了靠,可他背后就是墙,无处可躲。
“啊!”
一声惊呼,林现的脸上出现一条狰狞可恐的鞭痕,他疼得用左手在上面护着,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另一鞭子毫不犹豫落在他身上,这一鞭子抽到他的右手上,他右手本就没好,梁思齐又下的是重手,林现只觉得手已经断了,或许断了也没这么疼,恨不得这只手没长在自己身上。
他又想护着脸,又想护着右手,又怕梁思齐再打,便挣扎着向旁边匍匐过去。
梁思齐眼睛微眯,怒道:“想躲!”
随即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子,林现抱住自己的右手,把脸埋在怀里,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此刻才想起要求饶。
“饶了我!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饶了你?你还敢求饶?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抵消你做的事。”
林现已经疼得不知道辩解了,嘴里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求求你,饶了我”。
梁思齐越听越气,越听越怒,越听鞭子抽的越快,等周叔赶来的时候,林现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周叔忙蹲在地上查看林现的伤势,还好还好,命还在,不过不救的话很快就不在了。
“王爷,怎么忽然生这么大气?”
梁思齐颓然靠在墙上,手里的鞭子垂下来:“这畜生之前就给中书下过药,他……”
内心里又想到,虽然是中书,可那具身体,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自己的。无论是中书还是自己,反正林现都非死不可。
周叔心里一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那傅公子他可知道?”
“中书他,还不知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周叔也点头道:“傅公子外表谦和,内心却极为执拗,若是……只怕他接受不了。”
说完又道:“王爷,出气归出气,你若真把他打死,纸包不住火,日后如何向傅公子解释?”
周叔其实是怕梁思齐一怒之下,打死了林现,虽说,他确实该死!
梁思齐沉默不语。
“王爷,如果傅公子问您,为何要打死林现,你要怎么说?你若说出真相,傅公子定然受不了,你若不说,傅公子又误会你。”
梁思齐看了林现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周叔这才叫人去请大夫给林现看病。
傅中书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手执马鞭回来的梁思齐,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梁思齐脸色这么差。
他走上前,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还是身体不适?”
“没事……我,中书,上次你与林现喝酒……喝醉了,你说你醒来迷迷糊糊,后来可有什么不适?”
傅中书仔细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适。”
“那就好。”
说着又道:“中书,你……”
欲言又止,转过身不看傅中书:“中书,我想了想,还是尽快让逍遥子道长把我们换回来,这样,你就能参加春闱了。”
傅中书点点头:“好。”
梁思齐心情很不好,他每天早晚都要去抽林现几鞭子,抽的他身上的血痕一道一道的,不断结痂不断裂,到第五天的时候,林现已经发烧烧糊涂了。
周叔劝了几次,也没什么用,再这么打下去,就算是御医也救不活。无奈,周叔只好偷着把林现藏在王府外的一处院子里,每天派人看着。
梁思齐知道后大发脾气,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周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快到年关,京城里更热闹了。加上又下了几场雪,站在王府的阁楼上,远远望去,亭台楼阁隐在飞雪里,红墙白雪,美不胜收。
李良谊差人送来两株骨里红,梁思齐与傅中书一起将这两株梅花栽在院子。两人更是常常踏雪寻梅,煮酒论诗,好不惬意。只要梁思齐不说浑话,傅中书也都按着他的心意来。
除夕前一天,看管林现的人匆匆跑回来,说是林现跑了。周叔眉头紧锁,细细查问过之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林现竟然是被人救走的。
林现在京城无亲无故,有谁会救他?而且,有谁会知道他被关在那里?
梁思齐知道之后,只道:“派些人在京城的街上多转悠着,不要打听,见到人直接抓回来。”
周叔便吩咐下去。
除夕早起,梁思齐站在傅中书身后,看他束发,道:“中书,今日按例要去宫里赴宴,和皇上还有文武百官一起。仪容要格外庄重些。”
傅中书把手中的青玉簪放下,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到底戴哪个:“这些都太过华贵。”
梁思齐笑笑,替他选了一个镶着东珠的紫金冠,拿起桌上的梳子,手势轻缓,要为傅中书束发。
傅中书连忙站起,拒绝道:“王爷怎可做这种事?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梁思齐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镜子前。傅中书紧张地微微耸起肩膀,眼神慌乱。
他从小都是自己束发的,夫子要讲学,批改学堂里学生们写的文章,甚少关心他生活上的事。因此,像束发,补衣服这种事都是他自己做的。
可现在,镜子里这个男子却如此温柔地为他梳理头发,虽然笨拙了些,可是认真而又虔诚。
“王爷。”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轻一点。”
傅中书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同以往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无事。”
一缕头发从傅中书耳边垂下,梁思齐手指伸出,正要将那缕头发拾起,忽然看到傅中书微微有些发红的柔软耳垂,再往下去,凸出的锁骨清晰可见。
那红色的柔软耳垂好像是在害羞着朝他招手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它,而脉络清晰的锁骨仿佛磁铁一样,吸着人的眼睛放不开。
梁思齐呆了一呆,掠起发丝时,不经意间手指轻轻拂过锁骨,又在耳垂上拨了一下。傅中书明显浑身一颤,有片刻的静止。
再回过神的时候,头上的紫金冠已经戴好了。
“好了,中书看看如何?”
傅中书似是愣了一下,把心思从什么地方拉回来,道:“王爷梳的……很好。”
“中书喜欢就好。我愿意以后日日为中书束发。”
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流过,像是春日暖暖的溪水,教人欢喜。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王爷怎么能日日为我束发呢?春闱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梁思齐神色黯然,不一会儿又笑道:“走吧,我还是陪你一起进宫。”
大雪纷飞,梁思齐和傅中书沿着宫墙走着,旁边一路的柳树,半片叶子也没有,衬得更加肃穆。
“我只能到这了,你进去之后小心些,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若有事,可找李大人。”
傅中书点点头。
“皇上知道王爷的脾气,早点离席也无妨。”
“我尽快出来。”
傅中书今日穿了一件玫红的芍药纹蟒袍,腰带上镶着块白玉,倒是颇有梁思齐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