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汇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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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悠长，秋老虎颇为猖獗，临近军训结束的那两天气温突升，不时操场上便有人中暑昏倒。
这样的炎热对军人而言不值一提，他们经常要在烈日与风雪中训练。但七中组织军训只是为了让学生感受到军人的辛苦，教育的目的达到，学校就同意了教官们暂停训练的建议。
共处一周有余，学生和教官的关系更为亲近了些，甫一被教官带到荫凉地坐下，就起哄着让教官表演唱歌。年轻的小教官满脸通红，有求必应，大声唱起了《军中绿花》这一类的红歌。
经常带军训、老练一些的教官，反将学生一军，让学生上去表演。所有人在树下围坐一圈，大热的天，挤在一起却也莫名开心，拍手起哄先前让教官唱歌却反被交上去表演的同学。
那同学搞不明白情况，稀里糊涂地上去了。
这样闲散舒服的日子只过了两日，后面一些时候，气温忽转直下，凉爽很多，于是又重新开始军训。
沈砚所在的方阵基本完成教学，成果也不错，教官便时常放他们自己玩耍。不知何时沈砚和萧槿言这边的小教官关系变得很不错，萧槿言时常能看见两人一起在树下打拳。
萧槿言看不出来沈砚打的是什么拳，偶尔盯着看的时候被小教官发现了，问他感觉怎么样，他也只会含含糊糊地说很帅，非常帅。
离军训汇演的日子越来越近，同学们训练起来莫名变得格外省事，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一直重复那些话，譬如不要在队列里讲话打闹、把手打直、腿抬高些、绷脚尖，教官们很是满意，带着他们到观众台上拉歌玩。
一群学生跟着教官跳到观众台上，占了位置就开始扯着嗓子对隔壁的方阵唱歌，像是下战书一般。都是些年轻人，禁不起激，周边几个其余方阵也立即加入战局。
最开始大家都还有些莫名的矜持，教官喊话要对偶押韵有文采，学生唱歌要悦耳动听声调准。
到了后来，就像是单纯地比谁的声音大了。几个教官喊得嗓子哑了，学生也不例外。
晚上回到宿舍，萧槿言想和沈砚讲话，一张口声音哑得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咳了两声，喝一口水润润喉，才道：“你今天下午好好笑啊。”
“真的假的。”沈砚羞涩挠头。
下午拉歌时，沈砚不知为何情绪高涨——虽然他平时也很高涨，但今天格外不同——像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又像某饭店的气氛组工作人员那样疯狂起哄。
起哄之余，他还诡计多端地做了一些很是荒谬的表情，让前排的同学笑岔气后，甚至逗笑了几个比石头还要冷漠的教官。最后带着自己方阵其他几个同样诡计多端的学生，赢得了并没有什么奖励的拉歌对决。
萧槿言看着沈砚这副模样，一时觉得他现在比下午那时还好笑。很突然地，沈砚的那些表情又在脑海里袭击了他，让他笑得一直打嗝。
“怎么了这是？”宋珞一回来，便看见沈砚在拍萧槿言的背，而萧槿言在不停的打嗝，不免担忧地问。
萧梣言跟着后边进来，看见自家哥哥和他的那个花痴对象不知道又在干嘛，无悲喜地开口：“一开门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沈砚的哪个笑穴，他狂笑起来，最终和萧槿言一样打起了嗝。
下了一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萧槿言没怎么睡好，起床时蔫蔫的，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黛青，像不远处山的颜色。他难得有这么无精打采的时候，沈砚很是关心地问萧槿言是不是被雨吵得睡不着。
严格来说并不是。
萧槿言一面担心自己在第二天的汇演上出错，那些动作越回想反而越模糊；一面又害怕因为下雨军训汇演无法正常开展。
他的内心既期待又害怕。
但萧槿言很难说明白这种心情，便顺着沈砚的话点点头。
今早不需要像前段时间那样早早出操，萧槿言就坐在椅子上，看着突然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的沈砚。他实在是困，看了没多久，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萧梣言和宋珞还在睡，沈砚找东西的声音也很小，宿舍里很是安静。听着楼下蛐蛐飘忽的叫声，萧槿言稍稍往后靠了靠，眯着眼打盹。
待他突然惊醒时，萧梣言和宋珞都已经在洗脸刷牙了，萧槿言按按酸痛的脖颈，扭头看坐在桌边看书的沈砚。
“怎么不喊我？”
沈砚听到萧槿言的声音，惊喜地收了书，随意解释两句，拿了桌边放着的花露水来到萧槿言面前。
他挡住了刺眼的灯光，在萧槿言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萧槿言眨眨被光刺得有些难受的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沈砚手中花露水的包装，疑惑不已，“你又被咬了？那也别擦这个吧，把那瓶绿色的找来。”
沈砚招蚊虫，所在的方阵又每天都要在草地上翻来滚去，很多时候不光衣服会被青草的汁水、泥浆弄脏，身上也会被虫咬出红肿的包。
他们还没换新的装备时，沈砚几乎每天都会被咬出新的包，消了一个又来一个。
一些沈砚自己够不着的地方，都是萧槿言帮忙擦的花露水或者药膏。
沈砚手上的这瓶花露水，萧槿言只见他用过一次，涂上没多久，沈砚的皮肤就红了一大片，之后它就凄凄惨惨地被沈砚丢到衣柜角落里了。
“没，我没被咬。”沈砚说着，将自己先前涂了点花露水的手伸到萧槿言面前，“你闻一下。”
“少困些了吗？”
花露水有很浓的薄荷香，混杂了沈砚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防晒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香气，有种无法言说的缱绻。
萧槿言完全没有第一次闻见那股冷冽味道时的那种清醒感觉，反而更迷糊了。
见沈砚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只能装模作样地深嗅一下，点点头。
无奈沈砚看出了他的迷糊，担忧地凑近了些，抬手摸萧槿言的脑袋，“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昨晚雨来得突然，俩人害怕雨越来越大，拎着一袋子晚点在雨中狂奔，回到宿舍头发和肩头都湿透了。
慢一步回来的宋珞和萧梣言反倒没有他俩严重。
该说不说，沈砚的脸比花露水管用。
“走我们去买早点吧！”
萧槿言立时清醒了，倏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同手同脚往门外走。
沈砚摸摸差点被撞到的脑门，觉得好玩，有样学样地跟着萧槿言。
地面上只洼陷处有些水迹，其余地方几乎是干的，若非空气中隐隐能闻见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香，萧槿言几乎要以为晚上的雨声是自己的幻觉。
时间还早，一路上可以看见不少拎着包子或是其他东西的学生，嘻笑打闹着往教室走。
萧槿言完全清醒了，他悄悄扭头看见沈砚落在半步之后，自得其乐地玩着手。或许是察觉到萧槿言的视线，沈砚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自己做的那些蠢事一下回到脑海中，萧槿言不免尴尬，掩耳盗铃一般东张西望，假装没看见沈砚的笑。
张望着，萧槿言就□□场四周和教学楼附近树林间的雾气迷了眼。
缥缥缈缈的雾缠绕在苍翠树木之间，漂浮在空旷的操场上，偶尔有人走过，好似误入仙境的打柴人。
“怎么会有雾？”
他呆呆地问。
沈砚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宛若武侠剧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半晌，他们才想起七中在半山腰，下雨后有雾气是很正常的。
太阳初升，在山边拉出一片橘红。
看到几个熟面孔从食堂出来，一边擦着嘴边的油渍一边往操场走，两人才慌慌张张地去买了早餐边走边吃，他。
操场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教学楼那边的却已经没有了。萧槿言和沈砚有些无聊，就着为什么雾气不同时散去这个问题，争论了一路。
操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或多或少。
军训汇演结束后他们就可以回家，度过一个没有作业的两天半的假期。萧槿言正准备同身边的人说放假的事，一个教官便叫走了沈砚。
他只能怀里抱着沈砚没有吃完的包子，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孤独地吃自己的早点。
吃完早餐沈砚还没有回来，萧槿言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却只望见一个正在和身边的女生聊天聊得满面春风的萧梣言。
因着害怕汇演时出现什么突发情况，萧槿言前一天检查了身上所有可能散开的系带和扣子，又把兜里所有东西到了个干净。
沈砚不回来、小本子也没有带在身上，萧槿言有些无聊，却不好意思贸贸然加入别人的聊天中去，只能坐在原位发呆。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虚无，却又在捕捉到操场对面沈砚的身影后重新聚焦。
沈砚像是一些4399换装小游戏里的人物，不过短短几分钟，身上已经变了套行头。
荷叶领，对襟盘扣，一身顺垂银白练功服的沈砚，负手站在作同样打扮的教官身边。
很好看。
萧槿言有些移不开眼了。沈砚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忽然扭头，两人视线相交，萧槿言先一步转头避开，心砰砰直跳，很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羞耻感。
沈砚倒是不在意这些，看见萧槿言看自己，屁颠屁颠地过来展示自己的新衣服和美貌。
“帅不帅？”他问。
“我们等会儿是开幕呢，”得到萧槿言的认可，沈砚很臭屁地比划了两下，“打太极。”
萧槿言道：“好的，加油。”
不知道他这句话戳到了沈砚哪个奇怪的笑点，对方狂笑着跑开了一截，宛若社交□□一般，当着众多看过来的同学的面，给萧槿言来了一套酷炫的招式。
雾气还未完全散却，沈砚身姿挺拔，被周边的雾气一衬，莫名给萧槿言一种山崖边隐在雾中的松树的感觉。他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飘逸漂亮，静时好似皎皎明月，动时又如狂风。
学生多是喜欢凑热闹的，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片，屏息静气地围观沈砚。待沈砚快要结束时，他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萧槿言便看见沈砚略微一僵，猜到他或许是忘记动作了，忍俊不禁。
从前萧槿言去看过一次沈砚的演唱会，他的位置不好，只能听到混杂着粉丝尖叫的沈砚的歌声。后来回了家才知道，沈砚被粉丝起哄得忘了词，僵在原地，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惹得他们尖叫。
虽然沈砚那时的忘词被很多人诟病，但萧槿言还是看了很多遍那些视频，并由衷地觉得他在那一瞬间变得很可爱、很平易近人。
沈砚飞快做完了动作，萧槿言还没来得及夸赞，他就再次被喊走了。
操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萧槿言同姗姗来迟的宋珞讲了两句话，抬头找沈砚的身影，却只能看见一个被挤在人群中的、银白色的背影。
家长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学校，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萧槿言看见老爸老妈坐在观众台上，一个朝着一边张望。半响，又一脸疑惑地聚在一起说话，大概是没认出剪了头发，还晒黑了很多的两兄弟。
萧槿言心情激动，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忆着动作。一个又一个方阵表演完，终于到了他们，他飘飘忽忽地跟着大部队上去，大脑一片空白，全靠肌肉记忆支撑动作。
汇演的结果很不错，营长把一群短暂当过自己的兵的小孩儿夸得天花乱坠，又在校长讲话时带着教官们悄悄地离开了。几个眼尖的同学看见背着包袱的教官，连忙派站在队伍边缘的沈砚和萧梣言去给教官们送些纪念品。
萧槿言告别先一步回家的父母，自己回到宿舍收拾行李东西。天上又下起了雨，风也很大，萧槿言走在走廊里被泼了一脸的雨水，不禁有些担忧去送礼物的两人。
他翻出伞，准备去接一下，刚刚下楼，却撞见了挤在一把大伞下，怀里抱着没送出去的东西的萧梣言和沈砚。
“唉，东西没送出去就算了，还把人家伞带走了一把。”还没走到跟前，萧槿言就听见了沈砚叹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淋雨。”
萧槿言开口：“什么也没送出去哇？那怎么办？”
“也不算什么都没有送出去吧，班长拿走了那罐千纸鹤，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拆开看。”萧梣言挠挠头。
准备送的东西都是些零食，之前休息的时候，同学们听小教官随口推荐过一个牌子的辣条，说那个好吃，他们就买了一大堆，准备送给小教官们。
现下没有送出去，几人都有些发愁。
余光中看见了先前叫自己去送东西的一个女生，沈砚从伞下钻出去，大喊：“苏云！没有送出去！怎么办——”
苏云也隔着雨幕大喊，“分掉分掉！”
待分完所有零食，高一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高二高三的还在上课。一群人悄悄摸摸地穿过教学楼，走出去一段，远远望见公交车快到站了，又撒腿没命地跑，溅了一裤腿的泥水。
伞被风吹翻，张牙舞爪地立着，沈砚把它翻回来，整整齐齐地收好。抬头看见萧槿言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收伞，他又拿过萧槿言的伞，将它理好，递还给萧槿言。
“谢谢谢谢。”萧槿言受宠若惊地收好伞。
沈砚小小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汇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