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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永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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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竹刀直直地向郭煊眉心处飞去。
陆则深吸一口气,对叶敛道:“姐姐,秦砚那边怕是凶多吉少,但那假道士应该不至于逃不掉。”
叶敛知道既然能见到郭煊,那就也能猜到这次决斗是郭煊占了上风。况且秦砚体内毒素未清,本来旗鼓相当的对手,怕是也变成压制性的。她双唇颤抖着,有点无力道:“但愿。”只有她知道,郭煊有多恨秦砚。
“楚凝,你们输了。”郭煊挡下竹叶,朗声道。
叶敛握紧拳头,她一方面同郭煊谋划一件事,一方面在虎鹤之争中偏向秦砚。她了然郭煊生性冷血,不会对秦砚客气,可她还企望着郭煊会看在他们联盟的基础上对秦砚稍微客气一点,但显然郭煊没有心。倘若提及江湖,她必全心全意帮助秦砚,但触及东辽政事,她必须与郭煊合作。多矛盾啊。谁敢和毒蛇合作呢?与虎谋皮也是身不由己。
陆则将一切看在眼里,温和地笑道:“姐姐,叶初颐需要和郭云鹤合作,楚凝剑客可用不着和勾魂鹤合作。”
叶敛哆嗦了一下,朝陆则露出一个笑容,腾身跃上墙头,动作行云流水,干爽利索。
郭煊稍作惊诧,却还是笑道:“楚凝剑客。”
两人离的很近,甚至可以清晰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彼此的模样,鼻息几乎是相连的。叶敛也对他报以友好的微笑,她的右手垂在身侧,袖口内露出一把利刃,她握紧刀柄,狠狠地对着郭煊的肩头刺下去,殷红的鲜血迸发而出,落在叶敛白皙如玉的脸上,落在敛淡青色的衣裙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没有人清楚这是从哪得来的刃,叶敛又是如何出手刺伤郭煊的。
郭煊显然并不诧异于叶敛的偷袭,他暂时没有行动能力,叶敛退到了墙头的另一边。
守卫拔起腰间的佩刀,直逼叶敛,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道:“郡主你疯了!竟然敢伤害靖王殿下!”
“是啊,我是楚凝。”叶敛突然笑起来,迸溅到脸上的血点在阳光下艳得令人颤栗,那张清丽的脸竟带着魅惑的感觉,妖艳得惊人,“说起来楚凝这个名字,还是笑面虎取的呢,那个假道士。”
郭煊神情中出现一丝愠怒。
“诸位,楚凝剑客溪亭告知各位侠士,我们涑沂四子之间,彻底结束了。”
涑沂四子,彻底结束。
众人震惊失语。
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涑沂四子,整整十年,这个时代漫长而短暂。从抚琴公子出现的那一天,江湖正式宣告涑沂四子时代的开始,十年来,这四位少年英雄独占鳌头,直至两年前,抚琴身死,虎鹤决裂,楚凝独行,涑沂四子名存实亡。
涑沂四子他们四位的身世也被猜的七七八八,朝廷插手江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勾魂鹤贵为皇子,笑面虎名门世子,楚凝剑客身世成谜,抚琴公子英年早逝。
陆则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郭煊以字为名,冠以母姓,成云鹤。勾魂鹤少年成名,使的箭法射术都是东辽皇家派系,很快就暴露出真实身份。但成家本就是江湖大家,只不过香火断送,只剩一女贵为当朝贵妃。郭煊也算是成家最后的血脉了。但纵是江湖再大的家族也不可能让子孙后代抛弃皇姓,郭煊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而且在江湖上,众人畏忌他的皇子身份,他也过得顺风顺水。
叶敛以楚凝的身份三番五次地找郭煊麻烦,倒也厉害。
“既然如此,靖王殿下,小女告辞了。还请殿下多多保重。”叶敛温柔地笑了笑,翻身下墙,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则的轻功自然不下于叶敛,见叶敛走了,他也随之溜走。
现在叶敛离开了蘩珏庭,那么多难伺候的祖宗全都落在了郭煊的手里。纵使郭煊能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能保证在众人的围追堵截,穷追猛打下全身而退,想要封住他们的口,更是难上加难。比方说,溪亭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难不成真是女儿郎么?溪亭方才的令牌证物又是什么?笑面虎如今身在何处?虎鹤之争结果如何?
对于这些问题,郭煊也不是全然清楚。他也不知笑面虎去了何处,锦阳湖之战,的确是他重伤秦砚,但秦砚逃了,或者说,被人带走了。
郭煊现在被众人搞得焦头烂额,沉思后大声道:“此番让各位白跑一趟是在下的不对,各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我是必会满足各位的要求。”
吴诺行礼,抱拳恭声道:“殿下是王爷,我等也不愿为难王爷,只求王爷能解决我们心间的疑惑。”刚说完,所有的人都点头附声,吴诺一语,把所有想问却不敢问的话都说了出来。
守卫看到郭煊为难的神色,便开口解围:“王爷拒绝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说着就要上前疏散人群。
没想到郭煊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笑着开口道:“溪亭不是郡主,他是一位男子,他的易容术想必各位是心知肚明的了,也不必我多言,我和他认识以来,就见过她的多种面孔,男女老少,妪翁妇孺,各样都有,不过我晓得他是男子。至于我,我是东辽靖王郭煊,这件事几乎大伙都清楚,至于笑面虎究竟是何许人也,我便无从得知。溪亭手段复杂阴狠,在场各位不会不比我清楚,他如何蒙混过守卫,是他本事。今日虎鹤之争,是我重伤笑面虎,我和他之间的恩怨,结束了。我们涑沂四子……也结束了。”
直到黄昏时分,夕阳斜落,所有人才都被郭煊打发回家。
这场纷争,起因就是叶敛,陆则不过起了导火线的作用,郭煊现在才发现这个他一直当成小鬼的人真是个搅屎棍。搅得一手好浑水。
这场纷争里,死了的人只有两个人——
蘩珏庭的守卫,也就是非武林人士的这个事件的知情者。这两人是他派人暗杀的。溪亭的身份,普通人知道了,只有死的份。
不过真正让郭煊觉得难搞的,是妙手公子,吴诺。
妙手书生绝不是泛泛之辈,也许有人心中会清除对叶敛身份的怀疑,但吴诺绝对不会,吴诺上次甚至还去过叶府刺探……
郭煊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还是被传入沈家的耳朵里,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确信,叶敛还好好地活着,而且叶敛很有可能就是楚凝剑客。
秦砚自从蘩珏庭一战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叶敛也派人去西梁永昌侯府去问,但五日时间,探子也只勉强赶到西梁王城。蘩珏宴也即将开始。
叶敛为陆则沏了一壶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据说这次蘩珏宴,西梁使节有使节要来,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叶敛虽说久在江湖闯荡,但熟习礼数,精通茶道,舞文弄墨也是名贯东辽。不过话虽如此,自是有人不信的。叶敛名声在外,人又久不在京城,究竟几斤几两,整个京城都指望在蘩珏宴上一窥虚实。
况且这次蘩珏宴,是那废太子郭郭熠在管,再加上西梁来使,众人嘴里不说,心里对这次蘩珏宴也期待非常。
京城繁华过眼,烟云浮沉,多少人等着看旁人笑话,多少人期盼着高位者摔落谷底。明知京城水深无底,却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美丽而危险的致命的吸引力。
陆则眼睛落在倾泻而下的淡绿色茶水上,不甚在意地道:“西梁来使节?西梁过来凑什么热闹。秦砚现在呢,虎乐施这个身份没了,很多人啊都说虎乐施死了。”
虎乐施就是秦砚在江湖上闯荡的名号,故有“笑面虎”中这一“虎”字。
“那么笑面虎是不是就可以成为西梁永昌侯府的世子,这次西梁的使节了呢?”陆则听到这个冷淡的声音,便知是江忿。
叶敛见江忿坐下,也替他倒上一盅,同时问道:“西梁使节果真是秦砚?”
江忿颔首向叶敛道谢,捧盏微抿道:“不错。今日朝堂上有提到此事。”
陆则也问:“那你辞官的事呢?”
江忿:“妥当了。过些时日便还乡。不过陛下道朝廷目前无闲人派遣,可直接让常安王去碧筱兼任太守一位。”
陆则闻言动作一顿,当即道:“我不当官!”
江忿没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陛下还说,让我先回碧筱将事务处理妥当,常安王初历此事,我也需要在旁边帮扶着些。等常安王能自行处理郡内大小事务后,我方可还乡。”
叶敛只字未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陆则感受到了来自世间深深的恶意,千言万语,话在嘴边,他只能叹一句——皇命难违啊。
突然间,陆则又问:“对了,蘩珏宴江大人要去吗?”
江忿:“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便不去。”
陆则心说:这是套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