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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想人生咋回事 ...

  •   小柱子瞅着时辰差不多,拉了拉床头的绳,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流苏伸了个懒腰,把胳膊伸出来。
      穿衣系带套靴,撑着姿势继续打盹。
      小柱子看穿的差不多了,推醒主子,“主子,那个,刷牙,洗脸,净手。”
      流苏还没彻底复苏,微倾着头配合。
      里外弄成一个锦衣玉面小王爷后,小柱子轻咳一声,用主子要求的扭捏的嗓音道:“走,吃饭饭去~~~”
      被抱到香榭丽舍大厅,顺便说一下,那名儿的含义,嗯,自个儿琢磨去吧。
      凭良心说,王府的早餐只是小康水平,清粥小菜,吃得舒服。
      流苏眯着眼,拿了个馒头,正啃着,对面爹亲慢悠悠地喝粥,动作优雅得像吃法式大餐。沿着长长的法式长面包样的桌子一排一溜人。
      流苏啃完馒头抓了一小碟花生米,从长深的筷子下抢了半碟茴香豆。
      长深苦着脸,筷子在咸菜碟中翻翻拣拣,被重壁瞪了一眼道:“主子太不厚道了,一碟豆而已,至于嘛。”
      流苏摇头,小手张开,勉强捂住碟子,“多乎哉?不多也。”
      具无忧挟了筷三鲜丝,粥喝的飞快,“又卖弄了,《知行》的功课不用功,旁门左道倒是懂得很多。花先生,我说的对吧?”
      流苏听“花先生”这称呼,条件反射地向他爹亲身旁看去,花先生叼着只肉包,吸着汁水,吃的正开心,突然被目光集中地一射,反倒不自在起来,叼着的包子险些栽到醋碟中去。
      “啊,无忧啊,啥事儿?”
      流苏忍笑,这花先生当初被捡回来,酒醉三天才醒。隔了几天又是不见人影。听重壁说他考秀才考了十年未中,学识堪称渊博却屡试,不爽。有时和性情相投的士子喝酒交游,有时神经兮兮到穷乡僻壤苦读,失踪是家常便饭。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花先生喜欢她家爹亲可是府里公认的,比酒更胜。对月抒怀,在太妃窗下吟诗作对,冒着生命危险去阿两婆婆的花圃偷花献佛,以血肉之躯同太妃心爱的猫皮皮单挑,获得太妃身边的座位,同时与最粘太妃的苏澄观小DD展开游击作战。
      看今天澄观吃的气鼓鼓的,可以猜到战果了。
      具无瑕拉拉妹妹,“无忧,食不言。”
      无忧撇撇嘴,搁了筷子,“你就护着她,胳膊肘往外拐。”
      凤舞延掩着嘴笑,“无忧你这话就不对了,往外拐?一家人说什么‘外’字?”
      花先生趁机附和就是就是。
      流苏打了个嗝,“饱了就各干各的事儿去,花先生,这名儿听得也变扭,改个吧。”
      一桌人无视她苦苦思索的模样,吃完就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
      “无忧、无瑕、无。。。花无。。。缺!”流苏激动地转头,“咦?人呢?”
      “花无缺这名儿不错。”左边伸出一块帕子,“擦擦吧。”
      流苏奄奄地接过帕子,“花大妈,嗯,还是这样叫比较好。”
      花先生摆摆手示意无所谓,半晌转头朝向拿着扇子扇风的流小王爷,“流苏,我想,虽然知道这样叫你是不敬,但,比起长深他们喊你主子要好一点,我想问你,对我的感觉是怎么样?”
      流苏吓的向右跳一步,“大妈,你追我爹亲这么久,不会终极目标是我吧?”
      花先生正色道:“当然不是。”
      “那就好。”流苏展开手中的扇子,扇面上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说实话,我对大妈的了解,也就是花痴有才加无厘头吧。”
      “无厘头?”
      流苏近看,花大妈长得挺秀气的,尤其是眉毛,眼睛虽小,却很有神。要说她无厘头的话,真的是性格了,追人的技术又糟又搞笑,偏偏还坚持不懈。明明是努力,给人的是啼笑皆非。
      “像十年考不上秀才这样的事,发生在大妈你身上,有点无厘头呢。对我爹亲这样的花美男痴心不改,大妈啊,你穷得只剩才华了。”
      花先生抱着香榭丽舍大厅外的镂空廊柱,以45°角凝视天空,“像我这样的人,很傻吧。明明知道考官看我不爽,绝对不会让我中还年年去考,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上我这样又没功名又没家世的人,还缠着他不放。明明、明明不可能的事还希冀有什么奇迹发生---”
      “很好呢。”流苏想起前世的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把帕子还给她,“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花大妈,我聘你做西席好了,《知行》,还真是个大问题呢。”
      花先生收回目光扭头问她,“那你呢?你想做什么?我看你这些年的作为,却始终猜不透。”
      “我?”流苏摇摇扇子,墨迹显得清晰而模糊,“我真的不知道呢。”
      一步一步地迈出步子,不缓不急,看不出野心,又显得更有城府。
      流苏换了常服,不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少年,略为宽大的袖子,不知藏着什么乾坤。
      路过江南农业钱庄。
      小脑袋朝里伸了伸,大树靠着门口的石狮子打盹,睡着了还张牙舞爪的。长深使唤着小厮打扫大厅,重壁低着头,只看见手上下翻飞,从早开始他的查账工作。
      “哟,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长深看见他的小主子一脸沉重的样子,歪嘴笑了。
      流苏抬手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慢慢展开,四个墨字仿佛淋漓未干,映着钱庄的景“多多益善”,“我在想,我要做什么?”
      “这还用想?做王爷呗。”大树突然醒了,从前兜里扒出半个葱油饼,深吸一口气开始啃。
      “呆子。”长深赏了他个板栗,“要做王爷,就会想做更大的官,王爷之上,还有什么?”
      大树摸摸头,嘟囔着:“你又打我。。。”掰着手指,“王爷之上?嗯,宰相?不对,将军?也不对,到底是什么?”
      重壁不管大树的胡诌,合了账本,站起来对着长深,“王爷自有想法,你逾矩了。小心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长深吐吐舌头,夺了流苏的扇子,转过脸又展开笑容,“这位客官,存钱还是取钱啊?”
      进出的人多了起来,流苏皱着眉,把衣服扯平,抬脚出了钱庄的门。
      长深看着那个摇晃的小小身影,扭头看了眼重壁,重壁依旧淡淡的,提笔记账,一跺脚追了出去。
      “主子。”
      杨柳依依,流苏执着柳条,发呆。“扇子你留着吧。”
      长深收了扇子,“我不是为此而来。”
      “那是?”
      “我想,主子虽然位高,但也只是个8岁的孩子,孩子,不要想太多。我像主子那么大的时候,还只会放纸鸢,成天在院子里玩,跟姐妹逃夫子的课,偷爹爹的胭脂,而主子你已经放眼江南。我家在建业,还算个大户。”长深微侧着脸,望着柳色青青,怔怔出神。
      流苏看向他,第一次,长深提起他的家庭。
      “母亲只是个盐道的小官,盐道油水足,母亲官虽小也是混的不错。爹爹家是经商的,出身不好,听说母亲家的正夫死了讨续,便送了爹爹去。姐姐是正夫生的,爹爹生了我后还生了妹妹,可是在家里的地位却没什么提高。姐姐从不喊他,也不去请安。母亲嗜酒,在官场上混,也染上赌博的习惯。建业的世家聚集,富商也多。以前江南王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收税也不多,建业可以说是繁华一时,那也是我家最难挨的时候。姐姐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摆了很大的排场。母亲在姐姐成亲的当晚大开赌局,办礼的银子输的一干二净。之后的花销都是爹爹日常挤出的救急用的银子。姐姐娶的公子不懂持家,姐姐事事顺着他,只管从账房伸手要钱。我曾看见爹爹半夜拿了嫁妆去了当铺,回来碰上喝醉的母亲,还遭了打。就这么强撑下去的家,直到母亲说把我许给盐道副监察司王大人的傻女儿。为了升个官位,为了一点礼金。爹爹嘴上说着对不起还是送我上了花轿。。。。”长深掩着面,看不清神色的凄惶,“后来,我受不了了逃出来,连回家看一眼也不敢。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没走上两三里碰到送丧的队伍,竟是府里的管家,两个下人抬着个白布罩着的人,出了城就抛在乱葬岗。我偷偷掀了白布,却看见爹爹的脸。原来爹爹在我逃出的那晚就自尽了。那个女人,连个墓都不肯给他。”
      流苏沉默着,许久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深捏着扇子,“这个世道,本是没救了,看透也好,看不透也罢。但是,我想主子,也许会想做些什么,去弥补一下。”
      “盐道吗?”流苏微笑着看着他,“相信我吗?”
      长深起身,折了枚柳花放入嘴里咀嚼,“我还能信谁呢?重壁大概忙了,我回去了。”
      流苏挥手,“不送。”
      扇子从湖蓝的袖子伸出来,抖出“多多益善”的另一面,“主子,谢谢了。”
      流苏看着他展开的“谢谢惠顾”四字,突然想念起咸香的豆腐脑来。
      长深回到柜上,掂着几两银子思考。
      重壁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叹了口气,“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己这么做,或是那么做,会意味着什么,或无所谓什么,在初具雏形的今天,只是空谈。可是,好像总要有个计划。
      河堤的水面依然很清,不像前世的污染严重。现在只要你想,跳下河便可以游泳而不是捡垃圾或见义勇为。而浊世,似乎依然。
      以前的自己,挂着才女的大名,其实只是个没人要没人疼的小孩,小小年纪父母车祸身亡,连记忆都不曾有的年纪被亲戚当皮球踢来踢去,小小的身子蜷在福利院门口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是从那天起那么渴望温暖,吃饱睡好,成绩好有奖学金可以继续学业,可以养活自己,不再受人冷眼或是嘲讽。死党珍珠家住福利院附近,从小学到大学,她们是时好时坏的朋友关系。
      珍珠总说:“你丫的成绩好有文化,做事不费力,成天骗吃偏喝,一顿不吃就饿得跟非洲难民似的,亏的教授宠着你,你都不怕把他吃穷了。”
      自己怎么回答的来着,抛了个媚眼过去,“珍珠~~~(拖长音),没关系,这不还有你吗?”遭来粉拳一顿。
      记得有个研究说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极易暴饮暴食,这也是地球人肥胖指数逐年增长的原因之一。
      所以如果是饱腹的日子,寂寞和孤单,或者空虚和无言的渴望,就有机会放缓它们的脚步,给悲伤的点唱机倒带的可能性。
      尽管只是半成不到。
      现在孤单的人还是她自己,不对,还有一个同行的备胎。
      流苏登上廊桥的台阶,望着流水,抚摸上贴在胸口的玉锁片,“百年好合”,她的寄语也送给了他,“永结同心”,他是被选出的人,他是她用心的人,他,不应该让她失望。
      “奈何桥上走一遍,世事缘圆一轮回”,目光投在她亲笔提的奈何桥的桥匾上,流苏不由莞尔。
      对岸张着青幡的算命先生正努力的拉生意,拖着两个卖豆芽的大妈不肯放手。
      桥边还有个豆腐摊子,水汽扬出来,高瘦的摊主熟练的向两排瓷碗里撒葱花,肩上挂着毛巾的小二抹了桌子,收了两个豆腐脑的碗,拾了碎银,开嗓子吆喝。瞥见流苏踱着步子来了,撇了撇嘴,勉强拉开个笑容,冲着摊主喊:“老板,一碗咸豆腐脑,一碗孟婆汤。”
      流苏坐在长凳上,笑的看起来没心没肺,“小白,看来小黑把你训练的挺有专业素质的。”
      青花瓷碗上了桌,力道之大险些泼出汤汁。
      流苏连忙扶好碗,“小白,你不要这么暴力嘛,男人嘛,要温柔。”
      白无常无力的绞了绞手中的干毛巾,“我说主子,三天两头到自家铺子吃喝不付钱,你是要我们黑白无常破产还是提前收摊退出苏州最有竞争力非流动摊点排行榜前十?”
      流苏舀了块白嫩的豆腐,“生气容易长皱纹,小黑啊,你点豆腐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高瘦的女子淡淡地抿了抿嘴,“多谢主子夸奖,小白也有进步,那个您说的服务态度好了很多。”
      白无常单手撑着桌子,重复擦着桌角,“那当然,我们‘黑白无常’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最近来找小黑提亲的媒婆也是超过一打哦。”
      流苏看了一眼小黑微微停滞的动作和小白得意炫耀的表情,留下碗底一圈的葱段,“小白,你扮女人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了。”
      白无常脸扭曲了一下,重新摆出招牌动作,“S-m-i-l-E~~~”,“主子啊,我有一个疑问,很重要,直接有关到我们业绩的提升和整体形象的塑造。”
      “什么啊?”
      “奈何桥,奈何?”
      “无可奈何。”
      “孟婆汤是什么秘方?”
      “喂,两个问题了。”
      白无常一下松下力来,靠着桌子,“无色无味,明明就是一碗水,那么多想跳河自尽的人,一碗就摆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跻身最畅销榜单第一,超越小黑最拿手的咸香豆腐脑呢?”
      “小白,你易容术学得怎么样?”流苏盯着空空的碗底发问。
      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小黑洗尽了手,插话进来,“略有小成。”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告诉你。”
      白无常最烦受人要挟,更怕藏着掖着憋着,当下道:“行。”
      “奈何桥上走一遭,便是死过一回了。受过黑白无常的招待,一碗孟婆汤见底,便是重生了。它就是一碗水,没什么味道,像出生的无垢。困苦的人觉得它甘甜,便有了坚持到底的动力;幸福的人觉得它苦涩,便有了珍惜和回首的顿悟。想不开的人,一碗水就泼醒他。活着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就好比这孟婆汤,卖它1钱银子,绝不算贵。”流苏舔了舔嘴角,“我说完了。”
      白无常晃了一下,笑了笑道:“主子还真不像8岁的娃儿。”
      黑无常起了锅,却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你才晓得。”
      “说吧,到底什么条件?”
      流苏从袖里又抽出一把扇子,打开,上书四字“笑傲江湖”,朝满不在乎的小白道:“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我要在江湖上听见‘千面郎君’的大名。”
      “这——”
      “我相信你可以的。不过相对的,你的付出会得到回报,一年后你成功之日,便是黑白无常成为黑手帮左右使的时候。”流苏的发丝缠在脖颈的璎珞上,黑色的不懂幽默,“别忘了豆腐脑摊子还要顾。”
      漫不经心地点头,心中却洪波涌起,白无常稍作镇定道:“好,我答应你。”
      流苏摇摇扇子像石锦斋出发。
      “等等。”白无常叫住她,“主子,你为什么每次都点孟婆汤,明明好像什么都看透了的。”
      流苏转过头看向神色有些紧张的黑无常,弯弯嘴角,“没什么,我口味淡,喝碗水冲冲咸味,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咸香豆腐脑。”
      看那个小小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变得不清晰,黑无常长吐一口气:“还好。”
      白无常窜到她身边,“什么还好?怎么啦?”
      黑无常摸摸他黑的透亮的硬硬的发鬓,“我担心你。每个人都有底限。”
      “不会了,主子这么好说话。”白无常不以为然。
      “但愿如此。”意外在她巡游郊外时被救的那天,也许就看清了那个人,宽容和坚忍,就像桥下的流水一般。
      流苏手里抓着一根小贩孝敬的糖葫芦,摇摇扇子,小黑是自己去郊外巡游捡回来的,来投奔亲戚却赶上丧事,花光盘缠送了祭礼住不起客栈,在郊外被蛇咬了。受伤的她幸运地被追赶瓜地里的獾子的小白发现,救回一命,照料的任务就落在小白身上。
      自己看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就索性凑成堆,造就了黑白无常这一黄金组合夫妻档。这是后话了。
      好像来到这世上,积德的事做了不少,也算个善人,这王爷做得好也可以捞个贤王的称谓。
      有谁说过,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一个人的人生。
      还有谁说过,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生命燃烧的过程。
      而我现在,生命中多出好多人,而我现在,处于生命的引线区,还算安全。流苏抬头,天很蓝,城墙很高,坚固的好似宽阔的臂膀。
      我不求高位,但求奢侈地活得比别人幸福。
      流苏默默在心中许愿,末了又添了一句,“当然,最好,大家一起幸福。”
      很幸福,很幸福,不是傻话。
      城门口,一张告示有些泛黄,歪歪斜斜的脱落了浆糊粘贴的一角,颤颤巍巍地飘扬起来。眯着眼可以看清粗笔画还算清晰的说明。
      “江南王府招管家,女,欲任者需交三钱银子报名费,x月x日在王府门口报道。名额有限,速!”
      棒槌画的掷地有声,贴切地道出它的迫切和期待。
      小柱子在之后的回忆录里深情地写到,“我满含泪水画上这富有历史意义和代表价值的一笔,像是昭示着江南王府光明的未来和我天才的写作道路的萌芽,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启蒙老师我主子江南王流苏和不断鞭策欺压我的无字少爷和作为我第一个写作对象的皮皮猫以及总是陪在我身边抢我吃的的大蒜小葱兄弟(胖厨娘的爱犬们),我爱你们!(以下省略5000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我想人生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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