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玩》芥末饭团君

180、第 180 章

　　低温冷藏是保鲜措施中较为经典的一种，李四喜感觉头脑昏沉，手指却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动弹，他眼前迷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分不清是现实环境还是视觉障碍。
　　“你回来了？”不算放记忆里雪藏太久的面容兀然出现俯视着他，血魔扶着他起来，一双赤红眼瞳专注明亮，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看解剖材料或成功改造品的那种目光。
　　“我……没……想……回……”
　　他一字一字挤出来的回答让血魔面上表情一滞，眉头颤了颤，接着似乎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无奈微笑：“……你还是没变。”
　　“你……做了……什么……改造。”随口一问的李四喜由于解冻而显得态度不善，虽然他本身好奇为主。
　　“……只是修复和一些小小的协调与防护提升。”
　　“哦。”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血魔挥袖甩出几团红雾托着他来到另一处石窟，将他轻放在厚毯子上，而后转身坐在床沿故友重逢的怀念神色道：“是我实力不济，以前的家…被那些人烧毁了。你……假使愿意的话，可否重建一次？”
　　李四喜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只能照心里的想法直说：“嗯……再造一间也不是太麻烦的活，不过我这人记性蛮差的，一模一样肯定是做不到了，你要是介意就别让我动工哦。”
　　“你想造什么样就什么样。”
　　小智障挠了挠下巴，挤眉弄眼想了一会儿，尬笑说：“我怕不是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工钱，合着跑来跑去都给你造房子来还。既然你说不一样没关系，那不许反悔哦。”
　　“绝不。”
　　“嘿，兄弟，给我来面镜子瞅瞅你修复的手艺怎么样？”李四喜自己是没感觉到脸上有哪里不对，奈何好奇心驱使总要看看具体事实。
　　以往还是正常铜镜，现在一翻手便是法器，李四喜对眼前水银镜愣了愣，想想反正他自己又不是活人会汞中毒，便心安理得拿在手上瞧瞧。
　　“不好，不好。”他挑剔地摇摇头如此说着。
　　血魔像是因为手艺被批评而有几分紧张，问他道：“怎地不好？我凭着印象中一点一点复原，不敢有毫厘之差。”
　　“老哥啊，你既然都替我整容了，就不能给我弄得英俊潇洒点吗？”李四喜啧舌戏谑地笑着：“哇~难道你怕我变好看了抢了你的风头？哦嚯嚯嚯~”
　　血魔一愣，而后被他的神情逗笑，“你若是想改，我现在就替你换。”
　　李四喜有些吃不准地眨眨眼，怯怯问道：“免费的吗？不会从已经还的份额里扣吧？算了算了，又不靠脸吃饭。”
　　这浑身透出一股贫穷吝啬的逗比慌忙摆手摇脑袋仿佛忘记是他自己挑的事头，血魔老哥知道他就这德行，本身也不是没事废话多的人，便顺水推舟由着他不再客气。
　　他看起来是个胆小怕事的，其实旺盛的好奇心向来不大能管住腿，血魔有几天不在，手下对他的看管也很松懈，毕竟只是比普通变尸抗揍一点的划水战斗力，想捕捉简直就是饭后遛弯的不费劲。
　　李四喜猫在岩石后往下俯瞰，坑中铁柱林立，几乎每一个都绑着一名修士，小智障第一反应老哥牛B，而后才想到这些被绑的都是当年正道前辈，于是瞬间双手捂脸颊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虽非炮烙铜柱，取的是龙宋时惩戒罪徒的恶铁，本身自带对修行人的压制作用，加上其他刑罚手段消磨死人不在话下，而临时补课的小智障勉强定睛认清了几位，顿时明白现在是哪个历史时间。
　　鬼鬼祟祟摸到坑底去，李四喜来到一位前辈前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呼唤道：“前辈？李家主？岳……呃……”
　　所以说世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别的能拍拍屁股走人，一眼瞧到李家表兄弟挂那里遭罪，小智障能忍住不下来然后布局缜密解救道友那就奇怪了！
　　血魔老哥把李知燕绑在好几排之后，都不让人家表兄弟间临死说点体己话感慨人生，虽然放一起估计很大概率商量出脱困方法才是防备重点。
　　整张脸遍布紫黑血管的家主眼皮睁开一条缝只瞧见个獐头鼠目的人仰着脸一副奸相，
　　“李家主，你们渴吗？能不能够喝水啊？要是不妨碍的话我悄悄给你们弄点来？”
　　“你是……何人？”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啊，我也不能救你们，但是我一直很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只能想着尽量让你们别太难熬走得舒服一些……”
　　“呸！”
　　李四喜抹掉血点子，唾面自干不动声色，其实转过身一脸悲哀无奈，而这份情绪具体为谁连他自己也分不大清楚了。
　　挨骂属于常态，小智障决定要做的事也有一股倔脾气在，接不接受是前辈们自己的事，反正他忙活半天拿竹竿子系手绢沾水涂嘴唇就硬着头皮冒犯了，有本事乱动被糊脸跳下来咬他啊！
　　“说句真话啊前辈们，你们过不了这道坎也不用来咒我，反正这种世道我估摸着自己也是迟早要下去的，到时候万一你们在那边认识什么人接了什么引路的零工，见了面也能好好聊上几句。”他虽然奇怪怎么守卫都是小聋瞎的属性，竹竿子上下颠倒还是挺明显的运动轨迹，不过作死已是人生乐趣克服尚未降临的恐惧，絮絮叨叨没人应答地说着：“像我这种啊就是替人跑腿的软骨头，去哪里都是棋子摆弄，你们指望不上我，我也不指望你们，不过去了那边大家还是和气的好，活着本就那么难了，死了总要放下点负担，你们刚才肯定心里响过一片不屑吧，没关系，人各有志，我不计较这。”
　　血魔的正经小弟终于把他拎上去等制裁了，李四喜丧气地塌肩驼背站在那处，猥琐的气质愈发淋漓尽致，“啊……你回来了啊大兄弟。”
　　将属下挥退进行两人间的交谈，血魔背手走了两步，目光幽深地想要看进他的双眼：“你和他们很有交情？”
　　“一般，临终关怀一下，生前都是体面人。”
　　“我不是不能给他们个痛快。”血魔诡异一笑，见对面那个瞬间抬起头更为正中下怀的脸色：“你可以试试求我。”
　　小智障张张嘴动脑子憋了回去，闷声问：“代价呐？”
　　血魔的神情恍惚中如同幻景，像一名阳光下满目期盼的干净少年，“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我不仅可以解除血咒，而且他们功力散尽变成凡人后我还能够放了他们。”
　　被蛊惑的小智障狠狠闭眼晃头脱出那种幻觉，短促地干笑了两声：“呵，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心了？用自己的灵魂与自由来交换，哈哈……”
　　下方的惨叫声让李四喜本就虚假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瞪着血魔眼角微微抽搐，天时地利占全的东道主好整以暇地回应他的视线，催动血咒根本不用在乎挑人选，要的就是此起彼伏令人良心难安。
　　小智障已经是具死尸，胸膛却因为忍耐而收缩喘息，他的眼珠开始轻微乱颤，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地鼓动，若说这仍处于愤怒的表现范围，混乱的抽搐逐渐扩大至全身。
　　比起这幅癫痫发作似的症状，他的额头猛然一声脆响，而后头骨仿佛化为虚无，仅有皮肤覆盖着头颅，他头面的表皮下出现大小不一的肿泡，后脑勺像吹了气一样咕咚咕咚膨胀，而在这变形的头颅内隐隐有束红光呼之欲出，似乎时刻准备冲破他的脑袋。
　　“住……嘶嘶……手……”很不好受的小智障理智犹存，抓住血魔的手腕将他往后推，“哈嘶……住……手！”
　　“是谁对你做的手脚！”血魔被他重重砸在岩壁，却焦急地扶住他问着：“你不要怕，我帮你压下这东西。”
　　“这是……我的业果………哈……你……咳唔……答应过……会解除……呃呃呃！”
　　那些肿胀已经蔓延到他的四肢，血魔能切实感觉到他胳膊上如一颗心脏般剧烈跳动的异物，“告诉我！是谁这样害你！是诅咒吗？我立刻以血重炼你，你放心，我不是让你做血奴，我们是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颧骨的肌肉开始自溶，小智障听到血魔的下属似乎正与人缠斗向主子求助，便整个人压上去钳住他：“放……了我……求你……”
　　老血魔一直是个心细如丝的谨慎人，他何尝能不知道这个时候缠住他怎么可能仅仅为解除主仆契约，“你帮他们……你这样子也要帮那些人脱困？”
　　“我做事……永远……只为自己……咳唔唔唔…………你……和我……灵魂连接……会……一起……”
　　也许小智障永远都不会知道最后关头死犟的血魔出于什么原因那样满眼冰凉地解除了主仆之印，但他知道这是个被预言毁了平凡人生的可怜人，其实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行世间规律引导劫数的天命之人。
　　最后的最后，血魔老哥没有推开他，让他在其肩头得了个安稳的飞灰死状。
　　“生死有命…唯灵不息……救救自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能留给血魔老哥的好意也就这么微不足道了。
　　日常大楼高层办公的引无极透过固定的圆光术载体瞟了一眼他，还没念完他的名字就被李四喜啪一声合上台面的匣中镜挂断。
　　“你醒了？”大爷见他大力拉开房门，顶着鸟窝头脸色发白，如同噩梦惊醒的模样，不由皱眉露出关切之色。
　　关上房门，小智障一把紧紧抱住大爷，仿佛再无相见之日的贪婪，过了半刻有余，他才狠下心放手，用力深呼吸一气，坦白事实道：“血魔说只要我答应留下就解除血咒放了他们。”
　　李克定望着他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难以置信。
　　“我拒绝了。”
　　或许繁乱复杂的情绪终于达到临界，话出口反而一片平静，不哭不闹没有解释也没有哀求，就如同一样冷酷的已成过往。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