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步》Gleiphir/平沙落雁

1、碎花步

　　那黑暗深幽的庭院，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空气颤动了浅绿色的纱幔。她坐在庭中，看满院苍白的花瓣无力地凋谢。忽然，她像是见了什么似的。原本忧郁的、怯弱的眼睛里闪出一抹奇异亮光。
　　她放下手中未绣好的锦图，任同花瓣一般苍白的丝线缠成一团。
　　她像是在追逐什么，迈着小脚女人特有的碎花步，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矜持娇羞，推开了那座院子沉重的暗红大门。门发出的沉闷的响声，被她身后一朵朵莲花拉出一段冗长深远的回声。她用手捂住耳朵，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云鬓间银饰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夹杂着她纤细的呼吸。
　　女人走啊走，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
　　混乱、迷茫、信念、决心，复杂地交错在她的双眸中，使她无法顾及沿途的风景。开得妖艳的玫瑰的枝横在小路间，那绣花的精致小鞋踏在上面，尖利的刺扎了进去，鲜血从她鞋底透出，每一步都好象有莲花开放的脚印上一瓣瓣红艳的血洼，如花一样的血的洼。
　　她顾不上脚下的疼痛，顾不上小姐的娇贵，迈着她只有三寸的小脚，奔跑了起来。一路的跌跌撞撞使她发髻散落，头上沉重的银饰，早已被某根树枝给勾掉。
　　她还在跑，快速地跑，裙摆被荆棘扯住，她咬着她红润小巧的嘴唇，一狠心撕破了她心爱的裙。枯枝肆意地划破她没有裙摆遮掩的、白皙细嫩的小腿，一道道深深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那依旧比花妖娆的血。
　　突然，她摔了一跤，细嫩的手上的翠绿的玉镯碎了。她看着已成碎块的心爱镯子，咬牙爬起来继续前进。那离小路的尽头处已经不远。
　　女人狼狈地跑着，汗水使多少年来一直细心装饰的发丝粘在脸上、脖上。终于到了小路的尽头，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地，跨了出去。
　　小路外面的天很蓝、风很凉、花很香、阳光……很灿烂。
　　她脚上的血渍和那莲花似的娇羞娇艳的碎花步，一并落在黑暗、深幽的小路中。她现在站在的地方，有的是天上明媚的太阳。她笑了，其实，她原来在那黑暗的院中，看到的是天边一缕渺远的阳光，却不想到，追寻出无尽的——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