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刀》fenyunyue

9、（八）心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到了她成亲后的第一个中秋节

　　她象往常一样，抱着我坐在月下

　　平常她很少开口，可是那晚，她望着月亮，对我说了很多话

　　“你想念你的主人吗？”她柔软的手指抚过我的身体，低低地问

　　“我也很想他，想念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念他看着我的样子，想念他温暖的手掌

　　“我喜欢想念他的感觉。每当我想着他的时候，就会觉得他好像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心里就很踏实，很安慰

　　“可是，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在千家庄的时候，每次想起他，都会心酸难过，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他

　　“他们都恨他，所以我从来不能显露我的心情。他被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欢呼庆祝，所以我也只能陪着他们笑。他死了，我却在笑，一直笑。你相信吗？我在笑

　　她的眼睛刹那间湿润了

　　“我很想跟着他去，可是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所以我不能

　　“我把他还给我的锦囊埋在了一棵树下。那是我手里唯一的一件他带过的东西，可是我没有办法留下它

　　“每次看到它，我的胸口就痛得无法忍受。我几次想把它焚毁，可怎么都下不了手。最后，我把它埋在了地下

　　“我主动去相了好多次亲。娘很开心，千寻也很开心，他们看出我是真的想嫁，以为我终于忘了他。他们不知道，我愿意去相亲，是因为只有出嫁，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千家

　　“我想离开千家，很想很想

　　“桃花找来了很多官家子弟，可是一个也没有成功。那些人都是效忠李家的，不但对他怀着敌意，甚至对他出口污辱，我根本没法跟他们呆在一起

　　“我不会嫁给一个敌视他，把他看作乱臣贼子的人。永远不会

　　“后来有一个姓薛的公子，家世条件都很普通，但为人开明，对他也没什么成见。我们见了几次面，谈得很融洽。他向我求亲，我就答应了他

　　“他听了很高兴，拉住了我的手，想和我亲热。他碰到我的一刹那，我的身上就好像被很多虫子爬过一样，整个人都抽缩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出了屋子。一到了外面，我就开始呕吐，我吐了很久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没有办法忍受别的男人碰我。我以为我可以，可是我做不到

　　“那天晚上，他在门外不停地道歉，不停地忏悔，求我原谅。他求了一整夜，可是我始终不肯开门

　　她望着月亮，沉默了很久

　　“他是个好人，我不想害了他一辈子

　　“后来他又来找了我几次，我都不肯见他。最后，他终于不再来了

　　“娘很失望，千寻也很失望。太君的脸色很难看，说话也越来越难听，当初关心我为我好的姿态，都无影无踪

　　她的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讥嘲

　　“那是我最后一次相亲。我心灰意冷，以为再也走不出千家庄了。我没想到，你和阿云会来

　　“我终于逃了出来。现在，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念他了。我很开心，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

　　她露出一个妩媚甜蜜的笑，痴痴地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他又救了我一次。他是那么的聪明细心，我说不出口的苦恼和心事，他却总是都能知道。只有他，都知道，都记得

　　“我欠他的，太多太多。是我对不起他，我应该跟他走的，如果我陪在他身边，也许他就不会死

　　她的眼睛里涌起了泪光，伸手握着我，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依恋地亲吻主人握过的地方

　　月光如水，虫声低鸣，她就这样含泪坐着，久久不动

　　我在心里叹息。如果她那时候真的能放下心结跟主人走，他就不会因为思念她而心神恍惚，遭人暗算，她自己也不会被困在千家，受那么多的苦

　　他们两个的命运，本来也许会完全不同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人世，什么都已经太迟，什么都不能挽回了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阿云拿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披上

　　“夜里凉，早点歇息吧。”他轻声说

　　她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道：“捷儿有消息吗？”

　　他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来。“没有。”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明月，似乎在问谁，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捷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