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刀》fenyunyue

36、（四）母亲和蝶衣

　　安必须起兵争夺天下，这一点他没选择。但要不要蝶衣，他是能选择的。他和罂素的冲突和争执，围绕的都是这个问题

　　安的回答是“要”。这个答案，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即使是他离开蝶衣的时候，也没有动摇过

　　罂素坚决反对他和蝶衣在一起的理由是大业未成，儿女私情会让他分心，导致他的失败，而他是输不起的

　　这个理由，本身是有一定道理的。实际上，在“蝶衣会耽误安的大业”这一点上，他们三个人的看法是一致的

　　在安蝶刚开始互相说心里话的时候，他曾对蝶衣说：“遇上你之前，能叫我耐心等待的只有一件事，不过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你” ，而蝶衣的回答是“你专注一件事，大业可成，再要增加什么，恐怕只是蹉跎岁月罢了”

　　蝶衣对安将军的这番忠告，跟罂素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安自己的看法也一样。蝶衣问他“我会不会象那个女人说的耽误了你”的时候，他沉默了。他知道蝶衣是带着渺茫的希望，想从他这里找到能让她留下来的精神支持，如果他真的相信蝶衣对他的大业有助无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解除她的疑虑，可是他却沉默了。安的沉默本身，已经告诉了蝶衣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他不愿说谎欺骗她，却又不忍心说出那个真实的答案，所以他只能沉默

　　既然他们对“蝶衣会耽误安”这一点认识一致，为什么还会起争执呢？既然罂素说得对，为什么安还要那样一次又一次强硬地抗拒呢？

　　安并不是一个失去理性的人。他知道感情的牵绊会在战争中给他带来危险，也清醒地知道他绝不能失败，但他还是坚持要蝶衣，因为他更清楚，蝶衣对他，太重要太重要，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失去蝶衣，所以他宁可多承担一份失败的风险，也不愿放弃她

　　对于罂素的逼迫，安的抗拒一直极其强硬，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强势霸气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不允许任何人干预阻拦，所以他对罂素说“我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这把刀就会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罂素越逼他，安的抗拒就越激烈，但当罂素用母子之情去打动他的时候，安心软了。他意识到罂素当年并没有真的抛弃他，而是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的时候，多年来对母爱的渴望都复苏了，当他叫出那一声“娘！”，与罂素相拥流泪的时候，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都消除了。

　　安和罂素的母子感情一旦恢复，他就再也无法象当初那样强硬地拒绝她的要求，一意孤行地坚持要带着蝶衣了。他只能努力替蝶衣说好话，试图用蝶衣能帮他为理由，希望能说服罂素答应让他带蝶衣同行。可是罂素却一口咬定蝶衣会变成第二个杨玉环祸害他。看到无法说服母亲，安终于让步，答应罂素离开蝶衣专心于他的复仇大业

　　安的退让，是他不得不在母亲和蝶衣之间调和，寻找平衡点的结果。母亲和蝶衣都是他至亲至爱的人，对他是一样的重要，所以他为了孝顺母亲，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愿，向罂素做出了部分的妥协。但他的妥协，丝毫也不代表他就此放弃了蝶衣。安所做的，实际上是和罂素谈判达成了一个协议，双方都各自退让一步，他可以满足罂素的要求暂时离开蝶衣专心灭唐复仇，但是罂素也必须接受他的条件，那就是一旦他完成了她交给他的任务，罂素就必须答应让他娶蝶衣，不得再进行任何阻挠，所以他温顺地说出“好，阿犖听娘的就是”之后，并没有结束他们的谈话，而是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向罂素提出“等大业成就后，孩儿就迎娶蝶衣，到时候娘不会再反对了吧？”

　　很明显，安虽然答应了离开蝶衣，但他丝毫也没有放弃蝶衣的打算。恰恰相反，在那一刻，他坚持一定要娶蝶衣的决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更不可动摇

　　顺便说一句，有人觉得安禄山是被罂素那番关于杨玉环的话打动所以放弃了蝶衣，这应该是一个误解。要知道李隆基被杨贵妃迷惑丧志，是在他大业成就之后，不是之前，如果安真的相信了罂素那番话，怕自己重蹈李隆基的覆辙，就不会提出大业成就后要迎娶蝶衣这个要求了。

　　安没有被罂素那番话说动，是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杨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蝶衣，他非常清楚，蝶衣绝不是杨玉环，蝶衣对他的爱，是完全无私的，蝶衣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牺牲一切，包括她的爱情，而杨爱的，只是她自己的荣宠地位而已。她们之间，根本不能比较

　　罂素拿蝶衣比杨玉环，让他意识到母亲对蝶衣的偏见太深，一时之间是无法改变的了，他和罂素在蝶衣的问题上已经争吵了很多次，谁也说服不了谁，再吵下去只会影响他们母子的感情，于事无补。他起兵在即，这件事必须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他考虑了片刻之后，终于决定退让一步，采取了这个折中的方案

　　以蝶衣的聪明能干，对他起兵争夺大唐江山又是全力支持的态度，本来确实应该是他的得力助手，对他的大业有助无伤的。他和蝶衣的相恋给他带来了风险，是因为他在这段感情里陷得太深太深，深到会忘记自己的险境，竟然在刀枪横飞的战场上，因为蝶衣的一缕头发而失神，如果不是季东明及时赶到，恐怕他已经死在敌人的刀下。所以罂素的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也是他最终同意退让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