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百年几巡薄酒饮》柳外断虹

1、百年几巡薄酒饮

　　人间，有妖，也有魔。

　　昆仑山有琼华派，门内弟子修持仙术，御仙剑，以一人一剑碎了山河；长安有玄心正宗，门内弟子遍布天下，持道法，以一城一阵守卫正道。

　　琼华与玄心正宗，你走你的仙道，我走我的人间道，虽大道不同，但毕竟同为道友，千百年来关系一直尚可。既然尚可，自然免不了往来。

　　琼华中人皆恪守清规，以苦修为乐，居深山，轻易不出世。但也有例外，譬如琼华掌门芳辰这样的大日子，也免不了打开山门宴请宾客。玄心正宗的金光宗主就接了帖子，带着四将从长安赴昆仑山祝寿。

　　说是祝寿，其实琼华的夙瑶掌门今年也不过而立，只是身在其位，关起门来过才得罪人，自然琼华也就借此好好地热闹了一番，冰雕玉砌的楼阁用法术装饰上了华彩，令人初次造访琼华的朱雀好生目眩。

　　反观金光宗主，还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琼华的掌门没有出来迎客。修仙人大都傲气，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在名为慕容紫英的男弟子引导下，金光一行人直接进入了宴客的所在——同样是用法术幻化的，举目是变幻的仙宫景象，耳中所闻皆是飘飘仙乐，腰肢纤细臂缠飘带的仙女婉转乘风而过，洒下五色的花瓣，瑰丽莫测，难以细数。

　　这一次，连曾来过琼华的其余三位将领也不免面露吃惊，一时疑心自己身在梦中。直到金光起身迎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琼华掌门，还未能够回神。

　　“上次见夙瑶掌门，还是在七年前的长安，你御剑而至，为新帝祭天作「云门」之舞，引动长安满城祥云。此去一别，道友风采如旧。”

　　夙瑶今日穿着盛装，微微一笑间，令四壁天女纷纷黯然失色。

　　“金光宗主好记性。”

　　她亲自斟酒送与他，金光接过举袖一口饮尽，权作祝贺。

　　“长安无大事。”

　　夙瑶点了点头，余光瞥到了什么，伸手轻轻一点，朱雀面前的酒杯中忽然就钻出了一个丽装小人，小人就在朱雀的拇指上开始舞剑，须臾间酒杯中又跳出了一只白虎，作势欲扑，小人清叱一声一剑刺中白虎两只芝麻大小的眼睛正中，白虎倒地化作轻烟，小人收剑一礼，旋即便也消失不见。

　　四将看完，击节赞叹不已。

　　等夙瑶走远，金光方冷着脸扫了朱雀一眼，朱雀心虚道：“我只是没想到琼华掌门年届三十外貌还如此韶华，一时多看了几眼……”

　　在琼华派中，玄心正宗的宗主也不便多做什么，他自顾自坐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却也不喝，目光掩在长睫下，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圣人登基那天，不是他初次见到夙瑶。

　　那时……他还不是宗主，甚至还不是四将之一，一眼望去，泯然众人。

　　那时……前任琼华掌门太清带着他的得意弟子，造访玄心正宗。

　　金光隔着重重人海，看到那道御剑而来的剑光，少女像一句尚未吟出口的诗，盛唐的全部气象都成了背景上的陪衬。

　　少女夙瑶那时的神情姿态，他至今难忘。

　　后来他行使监察密使之职责，褫夺燕赤霞宗主之位，于公，他问心无愧，于私，未尝不曾暗自欣喜过又靠近了那人一点。

　　这份心思无人能知，他也不会允许旁人窥探去一丝半点。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应该高坐云端，容不得旁人一丝怠慢。她修道，他也修道，何以竟犹如远隔山海？似乎，也只能远隔山海。

　　他能做的，不过是年年在她生辰之时，或遥祝、或当面，饮尽一杯酒罢了。

　　百年几巡薄酒饮？

　　——有一日，便算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