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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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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郑予丰在席上说话,司马漾倒是没有再与华阳长公主有什么磕磕碰碰,这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是十分和美。
用过了午饭之后,司马漾便兴致勃勃去拉着郑予丰说话,他显然对安西的事情十分有兴趣,正好郑予丰又刚从那边回来,两人就兴致盎然地说得开心了。
一旁华阳长公主看了一眼司马漾,露出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神色,向司马渭和司马沁道:“你们也总不能这样宠着他,你们俩看看三郎,就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若不是在孝期,恐怕都要在京中横行霸道了。”
司马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姑母,三郎也就是在家里面跳脱一些,在外头不怎么惹事的。从前也不惹事,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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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长公主怎么也放心不下来——她不可能放心的。在她看来,司马漾就是一个不争气不懂事拎不清的典型,就和她那不省心的弟弟颖王司马钿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司马钿一辈子下来做了一件惊世骇俗并且足以留名青史的事情,那就是是把自己的太子之位让出去给了今上司马镛,其余的时候就是无所事事、吃喝玩乐。
华阳长公主并不对司马钿让了太子之位有什么怨怼,但她却对司马钿这样颓废安逸好不长进的态度感觉到不愉,她只觉得,人总得有二三目的,不能这么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她也试图劝说司马钿上进,只是司马钿嘴上说着好好好,但却总动也不动——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司马钿的儿子们能争气一些。现在看来,司马渭和司马沁都是好的,只是司马漾——
她又看了一眼一旁正与郑予丰眉飞色舞说话的司马漾,俗话说三岁看老,司马漾小时候就显露出了和他爹一样的享受安逸的苗头,长大了也果然是如此。之前听司马渭和司马沁说他在家里面守孝也不安分,整天不是闹脾气就是折腾,后来据说虽然有改进,但看起来也并不是要改头换面有上进心的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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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你过来。”华阳长公主抿了抿嘴角,向一旁和郑予丰说话的司马漾招了招手。
司马漾正说得高兴时候,忽然被打断,脸上浮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不高兴,但他嘴里没说什么,还是转身往华阳长公主身边来了。
“这些话你不爱听我知道。”华阳长公主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你现在是犯不着着急,锦衣玉食,家里面什么都有,听说宫里面圣上与皇后也都看待你如同亲子。但有句老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想一想,若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你最后能落得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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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若是还未重生时候的司马漾来听,恐怕会嗤之以鼻。
但这时候,让此时此刻的司马漾听到了,却是如遭雷殛。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简直就让司马漾感觉背后一凉——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他重生回来之后,锦衣玉食,并无近忧,又无远虑——他认为的远虑,也不过是不要娶罗氏就可以解决了的。故而他并没有任何的危机感,也并没有任何的担忧。
可……如果当日,他是重生到了罗氏砍杀她的前一刻呢?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行为也毫无想法吗?
并不会——他可以非常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
从现在算起,一直到他出孝,再到他成亲,这么一两年的时间中,他真的半点危机也没有吗?还是他一厢情愿地忽视了可能会有的那些事情,尽情沉溺在安乐当中,并不在乎那些?
他最初觉得吃下了一颗后悔药,可他吃下之后什么都没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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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漾一下子想了这么多,整个人都警醒了,他看了一眼华阳长公主,收敛了脸上的不高兴,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了。”
华阳长公主也没有再摆什么道理,只道:“三郎,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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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长公主走后,司马漾回到了自己院子里面,有些焦虑地在廊下逛了两圈,然后一头钻进了书房里面。
他翻找着纸笔,想要把自己之后的经历一一记下来,再与现在的局势对应,想从中找出自己上辈子忽略了的那些事情,可当他提笔想写的时候,却又实在想不起什么重要的需要写下的事情来。
他记得后来自己二哥出家了,可他并不知道原因。
他也记得后来自己大哥死了,但他仍然也不知道缘由。
除了吃喝玩乐,除了自己当年记住过的京中时新的各种玩宠,花鸟鱼虫……他就没什么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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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渭敲了敲敞开着的门,进到了书房里面来。
他看着司马漾这一脸纠结和迷茫,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被姑母那两句话点醒了?”
司马漾抬眼看向了自己大哥——他根本想不出来为什么后来自己大哥会没了,他现在去回想缘由,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甚至觉得惶恐。
他支吾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大哥……那、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说吧。”司马渭在旁边坐下了,“你的秘密,我当然不会对别人说。”
“其实……其实我不是我。”司马漾认真地说道,“我是十年后的我……”
“嗯?”司马渭诧异地看了司马漾一会儿,想了想,便问道,“你要如何证明你是十年后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
“呃……十年后二哥出家了……”司马漾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也没了……然后我被我妻子砍杀了……就……”
“我为什么会出家?”司马沁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来,显然他也是过来安慰司马漾,但恰好走到门口也就听到了,“我可不是故意听你说秘密的,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在说这些。”
“我……”司马漾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我……我不知道……”
“那我为什么会死了?”司马渭认真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司马漾垂下头。
“……”司马渭和司马沁对视了一眼,都被自己弟弟这番话听得无言以对了。
“我没骗你们……”司马漾弱弱地说道。
“小三,其实你是睡迷糊了吧?”司马沁伸手揉了揉司马漾的脑袋,“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在床上赖到中午都不起来了啊。”
“我、我真不是!”司马漾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语毫无说服力了,“我真的是从十年前回到现在的……我后来出孝就娶了罗氏,然后就和你们分了家,然后一直就在外面逍遥自在过日子,再后来我就被罗氏给砍杀了……”
“哪个罗氏?”司马渭虽然觉得好笑,但也认真问了问。
“就……罗忠良的女儿。”司马漾道,“她比我小十岁,闺名叫筱筱,额头这儿有个美人痣……”
“据我所知……罗忠良一直想把女儿送进宫做太子妃的。”司马沁在一旁道,“他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啊……?”
司马漾傻了一会儿,似乎就开始意识到上辈子自己忽视的那些问题……他几乎能才想到一些不敢想的苗头了。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司马渭温和笑着说道,“你娶了一个原本可以做太子妃的女人,这个女人显而易见的野心勃勃,撺掇着你和我们分了家,接着就让你在外面混吃等死当纨绔子弟,最后一刀砍杀了你。小三,你自己品品,中间有没有哪里不太对?”
司马漾瞠目结舌,发现自己无法辩驳。
“好吧,不追究那些显然不太对的地方。”司马渭接着说,“退一万步说,我们默认你说的全都对,那么你从十年前回到了现在,你……上次对我们说你不想娶妻大概因为被妻子砍杀了一次,然后呢?接着你好像也就只是养好了你的两条眉毛……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这应该可以说明,我们家小三数十年如一日的单蠢吧……”司马沁在旁边加了一句。
“对……”司马渭点了头。
司马漾欲哭无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两个哥哥说的全都对,且全都无法反驳。他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最后道:“我听了姑母的话……觉得我应该发愤图强一下……毕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
“也可以的,你可以想想今后做点什么。”司马渭安慰道,“就算……你来自十年前好了……我们姑且都认为你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你那多出来的十年看起来半点用处也没有,你可以做点你那十年中没有做的但又很想做的事情。”
司马漾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静默地没有说话。
“这个要求对小三来说太高了。”司马沁客观公正地说道,“我觉得……还是让小三继续做个纨绔吧……省心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