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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迷失东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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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曾来过。
看过那些伤口在我自己小心的舔拭逐渐愈合,在你没有看到的时候暗自疼痛。甚至是那些细微的尘埃,都沾染了我哀愁的寂寞。
而我的离开就是那些伤口愈合后牵扯来的契机。
那契机背景是繁华的、美丽的却是复杂而黯然的东京。
那幅宽广的无垠的画面,纵横的网络与不落星辉闪烁,终迷失了的,来路。
东京是繁华的。无限的繁华和美丽,以及充斥在其中的淡淡的浮华,虚荣,陆离光影。她抬起眼睛看那些高楼,以及被撕扯成碎片的蓝天,阳光随玻璃反射而耀眼。她微微地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肿痛。
[你看过真正的东京吗?那么大,足够融化你想融化的,吞噬你想吞噬的,埋藏你想埋藏的。只要你愿意,东京可以帮助你忘记一切。]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我不会忘记,亦不会背叛我心中的。]
Ⅰ
毛利兰起身关上了灯。
月辉凉凉地照着窗台,寂寞的光华亦染着窗台几枝纤细花茎的洋桔梗。八月的城市微微冷起来,细雨渐渐多了造访的次数,阴湿的天空一直低沉着。这样出月亮的夜晚少了起来。毛利兰抬起眼睛,望着窗外。夜空里挂着疏星几点,缀在黑色的幕布上,并没有被月光掩去色彩。换作年少,一定会想起谁的眼睛。
是谁的眼睛。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Ⅱ
二月十四那天毛利兰从散场的剧院里走出来。已经是六个月前的事了,但是毛利兰仍旧记得那天的东京,飘着白色丝绒般的雪,静静的坠落在脚下。楼梯上是情人遗弃的玫瑰花和巧克力包装,混在雪水中格外凄惨的模样。她从台阶上走下来,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
电影是那场红线传说,是他们未完成的约定。情节感人,对白感人,音乐感人。情人节是它展现那些感动的时机,当银幕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以及旁边略带责备却又深深宠溺的声音在安慰,还有展开手帕和纸巾的声响。她觉得难过,旁边的空位,只是凝固成一块寂寞的黑。不会说话,却更加冷淡的旁观。
大衣里的巧克力在剧场里已经快要融化了。被手掌使劲的握着即将要变形,香味飘出来。孤独的萦绕着毛利兰疲惫的身躯,没有人为她撑伞。也只好寂寞地孤独前行,雪落在脸上湿成小朵的水花,滑落的时候如同她的眼泪。
亦是上帝的眼泪,或许是上帝也不忍,替她流下的。她试图嘲笑自己的天真,却又暗自难过自己的落寞。
她把手机关掉,然后一个人在东京的街头来回走。一个人走,从街这边走到街那边。雪花静静落,在脚下发出低沉的声音。不远处有人幸福的接吻、拥抱,那些火一样灼烧着目光的玫瑰,耀眼得让毛利兰难以睁开眼睛,然而它们那么无辜地开着,庆祝着一个同样让她难过的节日。她的手想去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手冷得像死去般僵硬。
毛利兰想起电影中女主角第一次与男主角分别时候的对白:
[爱情是流年中的戏,你以为你找到了,其实也许你从来没有见过;你以为你错过了,其实也许就在你手边;你以为你我还在,其实在你转身之前我已经走远了。]
从来没有来过。从来都没有。
毛利兰笑自己的傻。从来都不在巧克力上写名字,因为担心收到的不是他而白白浪费了心思。虽然从来不写,可是每次都被他吃得干净。没写名字就代表什么都没有,于是巧克力年年都是有人吃的,可是那里面所有的心意,却始终没有被知道。她觉得可惜,又觉得自己懦弱。
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从今天开始,她决定不再给他留巧克力。她想自己就吃掉。伸手出摸快要融化的巧克力。棕色的糖浆流了一手,苦涩的甘甜的一手掌满是。却已经不能吃了。她找了卫生间,扭开水管拼命的冲洗手掌。
棕色的糖液覆在手掌上,水冲出一条条细纹,如同绑缚多年的绳索。巧克力顺着水流旋转进了下水道。那些藏在其中的美好,也顺带着冲进了暗黑的地方。无论多么的盛情的爱意和细腻的心思,全部消失在不见天日的暗潮里。
那年他依旧收了很多的巧克力,无论是工藤新一又或是江户川柯南。可是就是没有她的。也许是她忘记了,若是这样他本是不介意的。可偏偏他嗅到了她大衣里的巧克力香气。总是有些吃醋,于是想一定是送给哪个人了。他跑去问,兰姐姐你的巧克力呢。得到的回答是:
我丢掉了。没人会吃。我也不要再做。
然后他有些生气,声音也就高起来。你说什么?
可是她居然只是笑笑,然后不在意的扭过身子继续忙她的。
之后就变的有隔膜。虽然也只是那些简单的略带醋意的赌气。不过是巧克力罢了。但巧克力,也是相爱的证据。如今证据也不见了。再聪明的头脑,也不过只有的是编织来的推理,没了证据,只好看着爱情潜逃。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了。
Ⅲ
所谓年少轻狂,亦不过如此。
自信满满的以为只要有决心什么都可以解决。完全是幼稚可笑的想法。至少对于他来说的确是这样。东京八月里四处是迁徙的飞鸟,长长短短的影子缓缓擦过城市上空。寂寞的云遮掩着它们的叫声,却依旧充满悲凉的痛苦叫喊从云端坠落。季节更替,即便是不想离开也必须得走了。不能抵抗时间。从来不能。
四月本是好季节。樱花飘落,四处是美丽的景象。本来打算给她打电话,顺便再和她去看樱花。结果她没有接电话,一直打了无数个,她才接起。他听见她用不耐烦的声音忿忿地问:谁啊。
他心中耐心也不见了,抱怨说:你怎么老是不接电话啊。
她说:你怪我?你要是回来的话谁用接电话啊。然后她才温和下来,问:你有什么事情?他心情自然有些急噪,声音徒然高了起来:我要是能回来还在这里和你讲话吗?你要是觉得厌烦,你干吗要接啊!
结果她居然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忙音大串大串,清晰地从耳边一直蔓延到空白的脑海,清脆得不着痕迹的坚决。他怔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男生依旧有他的尊严,侦探亦有自己的世界。负气似的,又或是真的生气了。整个四月。决定一个电话都不打。
自己赌气一个人去看樱花。尽管一个小孩子跑出用格外惆怅的目光看樱花是奇怪的动作。大片的,粉色白色玫红色的海洋,波浪一般的光线,分割着这些颜色柔媚的花。飞舞的,坠落的,漾在阳光下的细小花瓣,宁静的坠在他的肩膀上。犹如安静的吻和柔声的话。而格外绚烂的凋零,则是逝去的生命最终的告白。他想起那些命案里悲伤的爱情,似乎统统源自一个简单的误会。猜疑、迷惘、不信任与不自信。
或许他也将这样断送,假如那些情意曾经真的存在过。他觉得有些落寞。抬起眼睛看着这些粉色的海浪,仿佛卷着无穷记忆的旋涡,在蓝天构筑的海岸线上进进退退。他想起他们原先的经过,心脏便塌陷出一片废墟的一样的地方,他已经觉得模糊,究竟是新一还是柯南哪个角色更值得他出现她面前。
这个时候。忽然她打来电话。她在那边说,新一吗?
很温和的语气。仍旧没有抵抗力,他虽然很想吵她几句,但到了嘴边仍旧软下来,于是不甘却依旧平和的问:有什么事情吗,兰。
方便说话吗?你那里。
喔?你问这个?他反是有些好奇,想想也未尝不是什么麻烦事:那好你说。什么事情?她在那边说,那好,你在听完我所说的话之前,你不要打断,但是你可以挂电话。
现在你在哪里,干什么,我一概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想我一定是难以与你分担苦难的人,因为从来发生什么你总是挡在我面前,一个人包揽所有危险,却不让我触碰。或许这是你保护的方式,但是我不能保证这是我要的。虽然这种不成比例的保护对我而言是厚重的,同样却是沉重的。我不想只做你保护的人,这还不够。
这是贪婪。或许对于别的人来说是不知足的。可是对我来说,我还想与你分担除了快乐之外的东西。我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有过真正的爱情,因为那已经不再重要。我明白,我不够聪明不够敏感,甚至不够能力以足够的智慧保护自己。与你那些辉煌的成就相比,我永远足够的是黯淡。
当然,我不否认我是喜欢你的。不是浅层的,却还不够那么深。那么你呢,你一定习惯了我存在在你的生命里,或许你习惯的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当然或许你从未这样认为过。我一相情愿的结果是,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偶尔回来。我们却远离在不同的世界里。
新一。我要告诉的是,我只是都不说。不表示我……
兰。你的话,我不明白。
新一。你还是着急了。不过已经没有什么用,强牵的是难以牢固的,新一。我觉得,是说再见的时候。如果有机会还能再见的话——不过也只是以后的发展。
对话结束。然后作为柯南,他接到她的消息。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来找我。再打过去,已经提示关机。他无力挽留,却也不想就此罢休。他回到事务所,原本以为空荡荡的,她却还在那里。她朝他微笑,以一种极为疲倦而困顿的姿态,说:
来。这应算是最后的晚餐。
然后她留他一个人在那里。转身进了房间。
已经不再想束缚彼此。于是要更多的宽恕和自由。他看着那些饭,愤懑地抬起手,碰碎了那一只白色的碗,晶莹的釉质瓷片撒在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片,如同一些说不出口的挽留。他扭过脸。只是看着墙,沉默。然后对面房间里是细细的啜泣,以及低低的声响。
第二天的清晨。人去楼空的事务所只有空荡荡的阳光。少年翘课跑遍了大街小巷。从朝晨,到夕阳。疯狂的跑过每一个站台、机场、售票窗口,打了无数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声嘶力竭。汗水滑过脸颊,心脏在胸腔里不停的剧烈的跳动,如同绝望的节奏。那么努力的、还有着歉疚与后悔,一声又一声。兰。兰。兰。
在东京格外嘈杂的街道,有如一段脆弱的爱情,悄然坠地,混没在烟尘中。无声。寂静。少年最终放弃了寻找。只身行走在街道上。夕阳浮华的影子湮没了少年的白衬衣。如同一些落寞的故事,悄然断开了的结局。
Ⅳ
六月的天空蔚蓝,漂浮着大朵大朵的云彩。浮光。碎影。已经褪了色的记忆。潮水一样的悲伤。
没有人知道毛利兰去了哪里。
他不想知道,因为他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因为她会过得很好。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的确是,毛利兰过得不错。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快乐。虽然只是矮小的公寓,却仍旧只是满藏的轻松与自在。
那天他即将要在午后的阳光中昏睡过去。旁边略微清凉的声音朝他说:你可以回去了哦他抬起头,看见那一双永远冷静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那双眼睛扑扇着几分简单的释怀,她说:那解药,已经收工。你可以回到她身边去了。
他黯然地笑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不用。只有他知道毛利兰已经离开。他在对方薄凉的,诧异的目光中微微笑了笑,说:无所谓。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终于放弃了。
原来有些看似亘古不变的坚守,却也如此脆弱。他感叹时间的力量,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他看这眼前被风微微吹动的书页,阳光淡淡涂抹着那个名字。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在心中无数次的默念着,念出胸腔一片疼痛的哽咽。
江户川柯南。
她看到这个名字,心里隐隐的不舍。此时的江户川柯南,比彼时工藤新一更要优秀和耀眼。那张相似的脸,相似的一切其实早已重合。她对着橱窗低声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都不说。
然后她朝这座校舍看了最后一眼,蔚蓝的的窗户反射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足下还有更长的旅途,为此刻心中的怜惜和怀念停顿显然不适合。毛利兰对着橱窗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身朝东京繁华的市区走去。风拉扯着树叶,刷拉拉的响过一阵。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他抬着手肘撑着下颌,一只手开始对着黑板上的公式开始抄写。沙沙的笔声代替了外面的蝉鸣。他觉得有些无聊,转过头去看外面的跑道和跑道外的街道。看见一个女人,迅速地朝市区走去。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他惊愕的努力张望,却被旁边的女生撞了一下:走神了。他哦了一声,揉揉眼睛继续抄了一些琐碎的式子。然后再朝外悄悄的望一眼已经空旷的街道,扭过头对旁边的人说,这个时候容易产生幻觉吧?旁边的女生冷冷地扫一眼他略微幼稚的表情,淡淡地嘲讽道:我看你中暑了。
窗外是一片明媚。但是他却无心欣赏。把那些简单的题目随手解决完之后,狠狠地朝背后的桌子靠过去。招来后面男生一片抱怨,江户川,你写完了不要打扰我啊。他懒洋洋地朝后递过自己的卷子,用轻松而庸散的语气说:你抄我的好了,桌子借我靠一下。
他略微调整了角度。望着天花板,吊扇依旧不停地旋转,带着吱呀吱呀的呻吟声。阳光微微泛着黄。如同古旧的照片,慢慢的在药水中恢复了颜色。他恍然间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仍旧是把卷子甩给旁边的人抄,自己懒洋洋地靠在桌子边缘。唯一不同的是旁边,那时旁边少女的影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在眼前摇晃,——黑色的长发垂过腰际,白玉般的颈,如同一株白色的植物悠然的吐露着馨香。脸上立即微微有了红晕,再怎么我也是普通人嘛。
你怎么了。
啊?他慌忙靠向前,看着旁边女生揶揄的表情撇撇嘴。直到老师过来,说:江户川同学,有人找你。说是叫毛利兰。在2○B室。当然容不下任何思考,飞快地朝那里跑去。甚至都忘记去想,毛利兰说过的,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当少年喘息着,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缓缓从玻璃窗前面转过身来的时候。毛利兰的脸上些许微笑,已经足够让这个少年无话可说。更不用那双碧蓝色眼睛里荡漾的温柔与哀愁,静默地俏立时过于消瘦的身型。阳光从她身后落出一圈浅浅的金黄,反而模糊了她的表情。他语塞。看着她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胸中的心跳仍旧没有的减弱的趋势。他直起身子,考虑着他应该去说些什么。他微微笑着,凝视着她的眼睛。岁月让他再次与她平肩,甚至还要高地多。当时此中的差距决非只有十几厘米的长度。他觉得有些难过,却仍是笑着看着她,说:兰。忽而又立即改口到:啊,兰姐姐。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倒影着自己极为信任、难过、惊喜与爱怜的表情,随着距离的加近,他突然发现有些不正常的慧黠与诡异。如同得逞的猎人,欲得意地操纵自己的猎物。而唇边勾起的弧度,决不是她所表现的阴冷。等到他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他猛然觉得胸前炸出一声闷响。
开枪了。
飞溅的红色液体迸到毛利兰的脸上。仍旧是一张白玉一样柔美的脸,带着浅浅淡淡的笑靥。然后等到他喊出来的时候,那双让他无法抵抗的眼睛里又缓缓泄露着几丝哀愁与寂寞,让他想要拿起手表的手又再次定格在空中。那毕竟是毛利兰的脸,毛利兰的眼睛。捂着伤口,他望着那个身影极为优雅迅速地越过玻璃,朝他讽刺的笑:
银色的子弹。
你爱的女人终也会离你而去。
最早周围围拢过的人,已看到的所有。惟有褐发的女生能够明白最后的对话: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这是陷阱!他已经有些昏厥的意思。仍旧苍白着一张脸。他勉强撑着自己的身躯。微微笑着:如果……真的是兰,那不就错过了么……还是那样留恋不舍,他朝着天花板轻轻叹息,不知是对谁说。毕竟,是兰呢。
尖叫声中,他又一次折回那家曾经取过子弹的医院。
这一次。毛利兰不会为他输血了。不会了。他已经用不着去担心身份会不会暴露,也不用去管她会怎么做。他安心地睡在手术台上,医生惶恐的表情,外面黯然神伤的脸,以及那些长叹短吁都不再是重要的内容,无须顾忌。
时间的力量。你永远无法的抗横时间的力量。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忘记谁,不知道会记得谁,也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还剩下什么。那是时间的权利,不是你的权利。永远都不是。
Ⅴ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不用去知道,不用去猜测。这本就是秘密。是不能说不可以说也开不了口狠不下心的秘密。
枪案并没有报案。于是解释成为有神经病患者便草草了事。这是那个博士说的。其实也完全是遵从了他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要再牵扯到她的头上来。他仍旧是昏迷的,暂时无法苏醒,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苏醒过来。
毛利兰什么都不知道。她仍旧安心地过她的日子。
所谓安心,其实伪装的假象。因为无须去做出一副如何美满的表情给谁看,若说是逃出他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说,学会渐渐的离开以前的生活,崭新的如同一张洁白的纸,重新勾勒线条,而不再去围着新一二字做无谓的旋转。毛利兰活得心安理得。
第二天有报纸刊登这件案件,由于当事人极力的隐瞒所以并没有上头条,只是一块小小的铅色方块,连从前工藤新一的照片的二分之一,四分之一都不见得足够。毛利兰仍旧有浏览报纸的习惯,当她去翻开报纸的时候,只要摊开全部的报纸版面,仍旧赫然可见有加粗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她刚要去打开,旁边的大婶拜托她去买些物品,她把报纸卷了卷,随手搁置在沙发上。
旁边的大婶说,兰,借你的报纸包一下这个坛子可以吗?她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报纸在那些沁满了无数盐和油脂的陶瓷壁上被皱成一片。那五个字,连见都未见就彻底绝缘。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便是无聊的消遣,至于那些后果如何,全当是惩罚。不管有错还是无过。毛利兰去便利超市亦路过了无数的电视,流动滚放的消息仍旧只是差几秒的火候就看见。这是他的愿望,不想要被她知道。上帝看他可怜,便遂了愿。
所以毛利兰即使夜晚看着如水的月色,也仅仅是怀着些对过去的惆怅,而已经完全消失了那种心心相印中的不安。她不知道他现在病危,内脏出血严重已经要推他到死亡边缘。对着那些繁星,也只有隐隐的痛。
过去不再是唯一。过去不再是全部。有更遥远的地平线。有更精彩的明天。以及会出现的,更爱自己的人。
Ⅵ
毛利兰偶尔会去图书馆。站在那些时光蔓过的书本前,心中有片刻的宁静。她延着这些纹路去寻找过去的记忆。这些记忆的微缩的电影,在古老胶片的滚动中慢慢展开。然而无法忘怀的人,却有些模糊起来。但仍旧,是最清晰的片段。
应该不能忘记那个黑夜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冒险。关于暗号。关于神秘。无关岁月。无关今后。她伸手抽开了一本书,细小的尘埃伴随淡淡的墨香落入她的心里。是的,有些事情总该留下痕迹。她站在书架前,吃吃的笑了。贪婪地沉溺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然后用一种天真和幼稚编造一个首先让自己相信的梦境。自己还在他身边,个子没有门的扶手高,头发才齐肩。
那个少年挡在她前面,用还是小孩子般的勇气保护自己。新一。新一。可是瞬间时光就退到了此刻。她望着高高的书,古褐色慢慢擦尽了她的梦境。没有他,没有暗号。什么都没有。
是的。毛利兰,不可能回到过去。时间,没有人能够与时间敌对。青春的容颜,欢笑,泪水以及无尽的繁华喜悦都将随着时间消逝在远方。她从故事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多的等待。思君令人老。等待是容易让人苍老的事情。她明白,或许最初她本是不明白的,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怀揣着无穷的梦想。但是现在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不放弃。是的,为什么要把自己苦成这般模样,失去东西未必就是坏的。
可是,如何让自己忘记。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我爱你。
可是这样的话你永远不会听到,我也永远不会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法控自己为谁动心,但我能逼迫自己放弃。假如你也喜欢我的话,那么就像所有爱过的人一样试图去忘记。忘记青梅竹马。忘记那些有关我的事。忘记那些对我说的话。忘记那些给我的电话。
最终,把我也忘记。
你的眼睛是冬雾中温暖的阳光。从远古的上空亘古不变的照射进我的心脏。你的手指跳跃在我心脏上的琴键。缓缓摁下的是我无穷的思念。你的笑靥是晴空里细微的风。吹着我难以割舍的爱意。但是我们的爱是我们的梦魇,绑缚了一切却不能绑住我们的爱情。
梦会醒来,也终究会消散。
毛利兰走出图书馆,外面的阳光不烫,却是有些刺眼的明亮。她夹着很多的书走下楼梯的时候。看见一对情侣微笑着从自己面前走过,他们和自己很像。他们幸福的模样是时间凿刻给自己的镜子,从里面她看到了自己悲伤的脸庞。
而自己,的确已经失去了。
当她路过一家花店。看见那个写着青梅竹马的招牌脚步就停了下来。她看着里面的人,全都是青梅竹马。幸福的。永久的。快乐的。她走进去,店员热心的问她:你有青梅竹马吗?她只是笑笑,抽出一枝修长的白色花朵,直接走向收银台。店员追着她热心的说,这种花是最近才在山谷中发现的,并没有名字,只知道是兰花而已。
旁边的人笑着说,新发现的兰花,叫新兰如何啊?
她的手重重抖了一下。她拿过那些美丽的白色花朵,朝周围的人苦笑到:连名字都没有,就这么匆匆地取了名字不觉得太随便吗?然后转过身去,结了帐就仓皇逃了出去。
而那株兰花仍旧香着,如同一张无辜的笑脸。她还舍不得割弃。街上有人还放着一首哀愁的歌:
有些事太快/失去了等待/让爱没了期待/我们的爱怎么才自然/每次沟通不来/就要离开就说不要爱
我掉进爱情悬崖/回想起你的可爱/傻傻地还在等待/以为你还会回来/你的脸慢慢离开/时间快将我掩埋
她捂着耳朵,不要再听了。不要再放了。
我以为你还会回来。你还会回来吗?
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我吗?
都忘了吧。
有些事情。早就该做个了结。
Ⅶ
有些话还来不及对你说。却真的无法开口。假如时光可以回转——我后悔当初的犹豫。
当病危统治书以第七次的“契而不舍”地姿态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惊慌而绝望。少年昏迷地许久,不断的输血不断的失血。针眼带着淡淡的青淤布满了少年的胳膊,输血的,输送营养的,输药的,还有止痛的,麻醉的。他是宁静的,却是濒临死亡的。
他几乎难得睁开眼睛,也很难有机会说话。旁边的所有人看着他,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毛利兰。只有毛利兰,这个他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才能拯救他。
但是毛利兰失踪了。东京这么大,去哪里寻。
毛利兰。毛利兰。你到哪里去了毛利兰。
如果你还不回来。那你就永远见不到工藤新一了。
你爱他吗。即使现在不爱,曾经爱过吗。
曾经爱过吗。
曾经如何爱,现在都不能够再重来。
工藤新一在黄昏时分终于睁开眼睛。所有人都尽量顺从他的动作,不去难为,也不去阻止。他让医生摘下氧气罩,静静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旁边的病友的床边摆着一束白色的花。浓烈的香味消散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却仍旧带着山谷里的清幽。他微微笑,问:这花叫什么名字?
病患的看护笑着说:这是新发现的兰花品种,还没有正式命名。不过。那个女生顿了顿,轻轻浅浅地开着玩笑说:因为是新的,所以我们叫新兰。
新兰。他笑笑,是非常美丽的花。
可惜花期有点短。虽然很美丽却很容易凋谢。女生可惜的摇摇头。
这是美丽事物的通病。他打趣地说,然后望向窗外自言自语到:越是珍惜,就是越容易凋谢。越是不在乎,以为可以不去管结果还是难以忘怀。Love is like water in your hand. Leave the fingers open and it stays, cluth it ,and it darts away.
不知道。是美丽的事物终将短暂。还是短暂的事物才是美丽的。
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永远都不能忘记毛利兰。
虽然现在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不过无论如何都难得后悔得起来。少年苍白的脸平放在蓝色条纹的枕头上,旁边血袋里残留的浓重的红色,已经没有面临死神的畏惧,却温暖地让他想起那根红线。是的,他说不能同生就同死,那是因为他以为她会死去。但是如今他却要改口,是他要先走。
他对着空白的墙壁说,兰,没有我你要好好活。
其实你会过的很好,我早就知道。只是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多余。
毛利兰。你不会知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但是不说出来,却也无法甘心。
我爱你。
窗外刮来一阵风,带着几分清淡的香气。白色的窗帘飘荡着,如同呜咽着一首挽歌。也刮进一些哀愁的粒子,最终带来一阵死寂。
工藤新一终于睡去了。江户川柯南再也没能站起来。
葬礼是秘密举行的。送行的只有他的父母和博士,以及那个同命的女生。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更多人知道。工藤新一去了别处,并且永远都不能再回来。连同那些他都还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一同下葬进黝黑的泥土中。那些泥土中还落过花的种子,那些花曾经是他们一同看过的美景。
毛利兰不知道。
永远不会知道。
她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活着。然后远离开他的世界。开展完美的明天。
所有的印象里,也只记得那些已经越发模糊的片段里少年浅浅的微笑。永远的会被封存成不再开启的秘密,然后埋入沉积了无数记忆碎片的时间沙漠。最终在毫无生机的荒漠中,渐渐被遗忘。或许不会遗忘,却依旧难逃故意掩藏的命运。爱是秘密。永远的一个不被人知的秘密。会随着□□的消亡,禁锢成一痕伤痛。无法说出口,连最后的照面都来不及打。
终于消失在时间深处再不会重来。
Ⅷ
已经彻底习惯了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那些是需要巨大痛苦伴随的蜕变。在痛苦的日子里她曾去看樱花。各色柔媚的花瓣飘飞在空中,碧蓝色的天空如洗过似的干净。她走在其中,盛大的花祭,一个人独自欣赏太孤单,也过于浪费。可是樱花不在乎,它们只是开着。那季节里东京四处是这般模样,温柔而美丽。
但是那身旁空空的位置,如大片苍白的过往,拼命地吞噬着回忆。她已经不愿意记起,曾如何自信地教她从车牌辨认出各类心情的坐在身旁的少年。在哪里在哪刻他失踪,他什么时候回来过,餐厅的温柔烛光照着哪一张桌子,校园南墙下哪棵大树下他们曾坐过。
早已都写上了遗忘的封条,慢慢的粘合记忆的缺口。
翻开那些旧的短信,是她难以忘怀的心伤,也是难以割舍的牵连。最后的短信是三个月前才收到,他说对不起还是难得回来。可能我已经回不来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的不是她。
对不起的也不是他。
对不起的是那段时光,那么美好的回忆。却已经踉跄前行,没能捡起。
她其实早就知道。江户川柯南,就是新一。
只是她从来不说。她在等,不是等他回来。
她是在等他亲口,把真相告诉她。
可惜她总是追不上他。他不说他是柯南,她就相信。等到她知道,他已经离开那场谎言。她看破了谎言,并决定忘记他,他说他很爱她。只是最后连爱都还没说给她听,甚至还没能求得她的原谅,他却已经先到别的世界。
她抬起头看霓虹灯闪耀,鲜红色的Tokyo明亮地照耀着夜空。那些躲藏的日子里所积蓄的寂寞瞬间滑下来,天空有巨大的礼花绽放,流泻着许多亮丽的火星如瀑布般载着她的悲哀一起滑向黑暗的深渊。就还有那些微笑,那些欢乐,那些悲伤,那些遗忘,那些丢失在时间里时间,那些断线的风筝,那些小时侯的事情历历在目,那些话。
[她个性很强又很任性,动不动就掉眼泪,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她。]
[新一哥哥说他一定回来,就算是死了也会回来。在这之前,他希望你能够等他。]
[你剪吧。不能同生,我们就同死。]
[我不知道菩萨怎么说。可是我……]
[虽然很想为你做点事,但现在的我却无能为力。]
[不,这样只会让她更想见面……如果说了那些话,那岂不是害她比现在更渴望与我见面……可是,事实上那个害她日夜等待的可恶男生,到现在还无法现身……我不想再见到她流泪了……即使我可能会在她的心中消失…]
反反复复延至此时的夜晚,风吹叶落,锦簇皆尽,宕人也应归——她却终于知道东京有多大,大到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生活在平行线两段反向延长,终于消失在望不见彼此的地方。
迷失在东京,在东京迷失。她记得自己还有那么厚重的爱,却记不得来时的方向。
当时他也彻底迷路,也终究会消逝在这座城市的烟尘里。
东京,曾是她那么熟悉的城。
但是东京,又何尝不是他所熟悉的城。
只是。那只是他们曾经的东京。
[我喜欢你,比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
◎
写给的我朋友。
所有的朋友。
无论是网上的,还是生活里的。
是的。人是会变的。时间会变的。我们的友谊也许会坚持下去。也许会被掩埋。消失在城市和时光里。就如同新一和兰,当然是在我的文章里。他们非常相爱却已经分开,甚至于生死。(当然不是说新兰脆弱,柯南结局我还是希望新兰的。)
我的朋友之前说,她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柯南的新兰之类的,只要它能走下去,就已经足够。她学着放平和,可是我不能。我毕竟还是喜欢新兰的。非常非常的坚持,从来都没有变过,动摇过。或许因为这样我有些和朋友赌气之类的。当然,我着篇文很大部分灵感来自于我们的交流。我很在乎朋友的看法,但是我这个人从来都不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有人说你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苦。其实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非常想哭。我想真的没有人能这么体恤我。
我很感谢她。
我写这文的时候不停换歌,最后选择了《爱情悬崖》并且插进文章里,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些释放?哈。我真的非常爱这首歌,尽管我听的不多。等谁回来。等待真的是很累,我等她等了一年多,觉得很难过。但是每每想到我还要等她我自己又是充满了无穷的快乐。呵呵。
说了半天。
还有朵朵。我很感谢你。虽然我们平时都聊啊聊,对我这文章没什么建设性的帮助,但是写文时候偶尔有人陪陪我还是很感激的。而且谢谢你提醒我去看迷失东京这片子的介绍和听它的音乐。:)至于飘,当我要重新修改的时候就跑去看你给的文评,然后对照着修改。飘老师,(这个不算肉麻哈?)你真是新兰吧的王安石和欧阳修。
感谢那是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