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往事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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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娅叹息一声，祈祷之书消失在身侧，她看着安迷修，等待对方的下文。
“我的师傅曾经去过爱罗伊星球，并看见了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你。”安迷修说到师傅的时候面上满是怀念，“他和我说，那个女孩美得仿若月亮化身为人，歌声如同夜莺美妙动听，可惜生于沼泽，注定无法逃离。”
辛西娅的嘴角动了动，没有打断安迷修的话。
“那是我立志成为骑士之后的第一个愿望。”安迷修的目光坚定而清澈，“从爱罗伊星球救出那个被牢笼困住的女孩。”说到这的时候，安迷修低下了头，掩去眼中全部的情绪，这才重新抬起，继续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去。”
“你不需要道歉。”辛西娅不大喜欢回忆过去，不过经安迷修口中说出，她竟然没有往常那样排斥了。
“不，我应该道歉。”安迷修好似想起了什么，面露不忍，“如果我能早一些……”
“没有如果。”辛西娅打断了安迷修的话，说她冷心冷情也罢，如果被带入进对方的故事，她还要表现出感动得涕泪俱下的样子吗？
“是啊，没有如果。”安迷修看着辛西娅，眼中温柔更甚几分，“所以我不想错过可以赎罪的机会。”
辛西娅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安迷修这样的脑回路，显然她还是不大能理解。自顾自的选择解救别人的道路，又因为没有及时做到怀有负罪感，这种人，从辛西娅角度来看，活的实在是太累了。
“你要是有罪，我岂不是罪不可赦？”辛西娅自嘲性的说道。
在鲜血灌溉的土地上一路披荆斩棘，不知几十年后会不会是一片美丽的樱花林。
“安迷修，你应该学会放弃。”辛西娅看着安迷修，用着说教的语气。
安迷修对于辛西娅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他向前跨了几步走到辛西娅的前面，而后单膝跪下，他的左手贴在右侧胸口，语气虔诚而真挚。
“以您的骑士之名发誓，安迷修永远不会放弃辛西娅。”
时间恍若定格，凝固住了整个世界。
安迷修单膝跪在那，对着辛西娅微笑着，他的眼眸亮如繁星，正是和月亮最为相近的那一颗。
守护与拯救，正义与骑士。
立下的誓言也许是一直未曾挽回的遗憾，也许是某种情感浮出水面之时的坚定。
“永远信任，永远珍惜，永远守护。”安迷修每说出一个字，都如重鼓擂下，敲击在辛西娅的心上。
安迷修不止一次的向辛西娅承诺过什么，但从未有现在这样步步紧逼的感觉，辛西娅贴着身后的墙壁，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的思绪渐渐清明。
辛西娅倒抽一口凉气，她盯着安迷修，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虚假，可惜她失败了，对方实在是毫无破绽。
“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这些话？”辛西娅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安迷修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一样。”
“别开玩笑了，安迷修。”辛西娅突然有种要笑出声的冲动，“你的选择在之前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当辛西娅选择攻击的时候，安迷修站在了和她对立的一方，这会儿说着要永远守护她的人，上次见面还在用刀刃的一侧远远指着她的心脏。
“有些事情总要经历之后才会想清楚。”安迷修按在胸前的那只手用力几分。
辛西娅居高临下的看着安迷修，闭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拒绝。”
“你可以拒绝，因为这是我单方面的宣誓。”安迷修对于辛西娅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他始终维持着一名骑士应有的矜持，“无论你拒绝与否，我都会履行我的承诺。”
万物归宗，骑士认主。
“你不应该有任何一个主人，主人这个词本身就是对你的亵渎。”辛西娅一字一句的说道，“安迷修，你的能力应该用在更高的地方，而不是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最后的骑士，何等荣光，应该是流芳千古的大作为才是。辛西娅觉得像她这样的人，就该没入历史长河，消失的无影无踪。
“辛西娅，你为什么总是低估自己呢？”安迷修用右手拉过辛西娅的左手，他没有用力握住，只是指尖相搭的状态，“我的判断告诉我，你值得。”
细小酥麻的电流贯穿全身，辛西娅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她习惯性的否认自己，如今这番几乎已经说服她的言论却被安迷修否认了。
值得……吗？
“有朝一日，你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我伪装出来的假象，你还会坚持你的判断吗？”辛西娅的长发遮住了她一半的面孔，她侧过头去，看着空荡荡的长廊。
一个残忍、冷漠、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眷恋的人，和安迷修所理想的形象完全背离的人。
安迷修的拇指按上辛西娅的指尖，他牵过辛西娅的手直至面前，谨慎又节制的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他的呼吸喷洒在辛西娅的皮肤上，说道:“甘之如饴。”
骑士在立下誓言的时候几乎是将心脏呈上的郑重，苍白的拒绝根本无力扭转这个既成的事实，安迷修强势起来的步步紧逼断绝了辛西娅的所有后路，她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捂住自己耳朵的自我催眠，她被夺走了声音，哑然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是爱吗？还是一种想弥补遗憾的执着？辛西娅迫切的想知道这一点。
如果是后者，接受也罢，但如果掺杂了前者……
她好像没有去爱任何一个人的能力。
“安迷修，你……”辛西娅的声线颤抖着。
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这一切，地面一瞬间的颠簸让两个人瞬间松开了相搭的指尖，安迷修瞳孔微微放大，他伸出手想抓住辛西娅，却抓了个空。
辛西娅失去重心的向下跌落，她以为自己会落入一片黑暗，入眼却是皎洁的月光。
大概，是月光吧。
预赛彻底结束之前，她的力量暴走，将祈祷之书吞噬入身体之中。
现在，她整个人都被吸入了祈祷之书中，不知要去往何处。
“你是元力技能，还是我的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呢？”
总觉得，古朴的外皮之下，隐藏了许多的秘密。
辛西娅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仿佛漂浮在云端，她半眯着眼睛，直至完全睁大，恢复思绪的清明。
没有死亡的恐惧，辛西娅甚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明明是被吸入了漩涡，她却没有半点惊慌的感觉，好像这是理所当然存在的，和她家后花园一样自在的地方。
不受自己控制的漂浮着前进，身边迷雾重重，遮盖了也许会有的大片风景。
“这是书里面的样子吗？”辛西娅抱着臂，这才发现她的斗篷不见了，身上是在爱罗伊时候穿的白色长裙，虽然她有很多不同的款式，但是这个款式是她第一次面见托尔金的那套。
明明比起那时候要长大好几岁，衣服却好像跟着她一起长大了。
陡然间的失重，辛西娅却没有跌倒，而是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落地时踩在厚厚的地摊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迷雾散去，正是夜晚的时候。
辛西娅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是爱罗伊王宫最高的露台，白玉砌成的围栏，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玲珑剔透。
辛西娅站在昏暗无灯的房间里，房间通往露台的门大敞着，也许是盛夏时节，哪怕晚上也没有什么凉意，风轻轻的吹拂，很是舒适的温度。
让辛西娅愣住的是露台栏杆的旁边站着一个人，白色的长裙拖地，明明只是个背影，却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安德莉亚……”辛西娅唤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女人猛然回头，黑色的长发飞舞在风中，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长裙摇曳，轻纱的质感如梦如幻。
辛西娅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双温柔的黑色眼眸，和她无比相似的，不，也许是她竭力模仿却无法达到完全一致的，爱着这个世界的眼神。
安德莉亚和辛西娅的长相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说辛西娅是真的精致到无法复制，那安德莉亚的美貌不过是在众多美女中勉强占得一席的程度，真正让她超出众人的是那温润的气质，单单的站立在那，就已经是岁月静好。
安德莉亚好像看不见辛西娅，她只是迟疑的朝着后方看了看，便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辛西娅这才发现，安德莉亚已经有些显怀，不知道是几个月的身孕。
卡玛之前的一些话已经让辛西娅几乎相信自己其实是在营养液中泡着出生的，毕竟让她去想象人造人就是那个画面，如今这个场景却打破了她对自己出生的想象，她的确是以一个“人”的方式从安德莉亚肚子里生出来的。
试着用逻辑解释一下，即将凋零的安德莉亚被送往布里尔星球，她本身就是人造人，通过某种手段怀孕或者干脆以试管方式培养并植入身体，奥德斯特在实验中将自己的血缘融入其中，安德莉亚对此也许是知道的，也许是不知道的，最后，她回到了爱罗伊星球，在这王宫最高的地方，度过自己仅剩的日子。
“辛西娅。”安德莉亚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辛西娅几乎要叫出声来。
反应一会儿，辛西娅努力告诉自己，安德莉亚只是在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话。
“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安德莉亚眉眼低垂，嘴边是温柔的微笑，“动了一下呢，看来你很喜欢。”
安德莉亚一只手抚摸着肚子，另一只手却托着一本摊开的书，随着她的动作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封面朝上，十分熟悉的图案。
辛西娅向前走了几步，她走出了昏暗的房间，提着裙摆站在距离安德莉亚稍远的地方。
“祈祷之书。”事到如今，辛西娅已经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元力技能本身就是和使用者息息相关的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能是自己的潜力，也可能是寄托了某种特殊回忆的载体。
安德莉亚有些吃力的蹲下身捡起那和祈祷之书长得一模一样的书，她拍了拍封面的灰尘，重新翻到某一页。
“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是……”安德莉亚的嗓音软软的，带着母爱的柔和。
祈祷之书的正体是安德莉亚在辛西娅还未出生之前每天都在读的故事书。
辛西娅进入了属于她的祈祷之书中，正在以这样的方式读着她过去的故事。
关于安德莉亚，关于爱罗伊星球，关于还没出生的她自己。
安德莉亚还在念着故事，她的故事永远代表着这个世界幸福的一面，没有阴霾的美好。
辛西娅的手抓紧了自己裙摆，努力想让自己笑一笑，却失败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滴落在露台的砖石之上。
为她自己而哭，到底是久违了的事情。
辛西娅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手臂里，从呜咽直至嚎啕大哭。
安德莉亚的声音却愈发清晰了起来，她用温柔的嗓音讲着一篇篇有趣的故事，并穿插着许多对于未出生的孩子的期待和祝福。
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中，辛西娅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安德莉亚走去。
“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吧。”安德莉亚轻轻的合上了书，倚着栏杆看向月亮，“月亮会永远守护着你。”
一声轻叹。
“多么想看着你长大……”
安德莉亚的话混合着无数情感，多少又是无法直接解读的。
辛西娅站住了脚，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从有色彩转到灰白，又从灰白一点点淡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的胶片刚刚用完了一卷，放映结束，便无法继续。
脸上泪痕未干，这就已经进入了下一场次的首映。
每一个，都是辛西娅所不知道的，她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辛西娅本人来说，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
“你在看着吧。”辛西娅看着前方，哪怕四周都是一片白茫，“我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
辛西娅所经历的，也是祈祷之书所记录的，它从一本书的角度忠实的书写着历史，最终依靠某种力量成为了辛西娅的臂膀，并在辛西娅的身边永远守护她。
守护辛西娅的是月亮吗？
也许，那是来自母亲的祝福吧。
祈祷之书露出些许边角，又完全将自己的本体显露出来，它漂浮在辛西娅的旁边，一如往常。
辛西娅处于原地，忽然风来，吹散了一边的迷雾，映入眼帘的是现世的影像，用着上帝视角观看着，就像在看一场不知道结局的连续剧。
她看见，迷宫之主出现时众人的慌忙。
她看见，凹凸大赛中暗波涌动的阴谋。
她看见，为了生存挣扎着活下去的人。
她看见，血与泪中迸发出的荣辱与共。
包括那些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某些情感，也许在众说纷坛中，她已经死去了，可是仍有着不愿相信的人，执着的寻找她的踪迹。
辛西娅的时间暂停在了这个空间，她没有其他感知，只能一边看着影像一边自说自话。
“有些罪恶感啊。”辛西娅托着腮，依旧是漂浮的状态，“大家都在拼死拼活，我却在这里看热闹。”
本以为是脱离人群生存的，没想到还有着她意想不到的存在感。
“为我和那些死去的人而战？”辛西娅听着影像中传出的声音，语气难掩无奈，“我还没死呢。”
辛西娅也清楚，除了她自己，估计都以为她死在迷宫战中了。
明明已经积满四分，却在瞬间失去了消息。
本来以为她是被小黑洞之类的人带走，结果随着故事的真相渐渐揭晓，哪怕是这些曾经隐匿于黑暗的人也不知道辛西娅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月亮女神就像是传说一样，伴随着神秘而来，又伴随着神秘而去。
对于这样的说法，一些人自然是不信的。
“何苦呢。”辛西娅抿着嘴唇，手指从发间一直滑到发尾，似乎这样的动作可以排解出那口闷气。
大战总归是有一个结束点的，也许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也许可以说是惨烈险胜。
辛西娅在这个空间内不会饿，不会困，更不会感觉到疲倦，她只是在混沌之中知晓着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而随着金的最后一击，她似乎也知道，是时候出去了。
“你对我的庇护就到此为止吧。”辛西娅抚摸过祈祷之书的书皮，然后将其合上，向着影像的方向飘去。
这一次，祈祷之书没有阻拦，反而引领似的带着辛西娅向前。
辛西娅没有直接落入现世，而是来到了当初安德莉亚所站的露台。
见惯了白光，如今又融入夜色，周围只有浅浅的光晕撒下，还有些不习惯。
没有安德莉亚，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辛西娅扶着栏杆，凭栏眺望着远处，熟悉的爱罗伊王宫的风景。
这是开始的地方，却不是结束的地方。
辛西娅翻开祈祷之书，在其中抽出卡玛的卡牌扔向空中，就在卡牌与月亮重合的瞬间，光芒自卡牌而出，一分为四，上面是不同的图案。
辛西娅的脑中灌入了对于卡牌的解读，伴随而来的是记忆中的卡玛的声音。
“第一张，皇后。”
“第二张，木星。”
“第三张，审判。”
“第四张，正义。”
缓缓念出这些卡牌的名字，辛西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抬起手来，从其中抽出一张，也许是思虑许久，也许是直觉使然。
神的命运，终究是由她自己来选择。
卡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如您所愿，月神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往事如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