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姓尹的，你一个人在大街上发什么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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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个臭小子你再跑！让你偷东西！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
西城某条破旧的小胡同里，一个穿着棉拖鞋裹着大衣的女人正边跑边骂。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以至于她每从嘴里蹦出一个字，面前都要腾起一股白雾，然后迅速就化开了。
在她前面隔了没几米，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拼了命地往前跑。小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个子不太高，但是很瘦，几乎皮包骨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袖口边都磨破了，能看见里面飘出来的白棉絮，有点发灰。裤子倒是挺厚，但此时显然拖慢了他逃跑的速度。
“你们老尹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女人追出胡同口，也有点跑不动了，掐着腰大骂了几句，“活该你们家倒霉！老天爷都长着眼呢，这就叫他妈的报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前面的小男孩突然停下来不跑了。
女人显然没想到小男孩会突然停下来，愣了几秒，正准备追过去把他偷走的那几件东西都拿回来，结果小男孩突然扭回头来。
“你再说一遍！”
小男孩瞪着眼睛，左手还攥着他刚偷的东西，右手却已经暗暗握住了拳头。他站在原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恶狠狠地说。
“怎么，你个狗杂种还想打人？我就说怎么了，你们老尹家就是活该，活该你爸不长眼娶了你妈那个狐狸精，活该你妈不要你跟有钱人跑了。住这一片儿的谁不知道你爸是活活被气死的，还胃癌呢，当旁人都是瞎子么！”
“你再说一遍！”小男孩眼睛都瞪红了，他咬着牙喊了一句，仍旧死死地盯着女人。
“哎我说你有完没完啊，”女人看小男孩一副想打人的样子，不屑地切了一声，干脆过去一把从他手里夺回被他偷走的那些玩意儿。有一盒饼干，一块巧克力糖，还有一枚会变色的小戒指。女人家是开小卖铺的，平时乱七八糟的都卖，本来小男孩偷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女人不能不管。
“你再说一遍！”
小男孩手里的东西都被抢回去了，只剩下那枚小戒指还在手里紧紧攥着。他鼻子都冻红了，还被女人推得往后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死死瞪着女人，好像发了疯的恶犬一样，握紧的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
“你少这么瞪我，跟你妈那狐狸精简直长得一模一样，看着就恶心。”女人使劲在小男孩身上推搡了一把，没有再去要那枚戒指，转了身就准备回去。她出来的时候就穿着拖鞋，昨天夜里又下了雪，现在这么折腾了一会儿脚趾头都冻僵了。
小男孩这次没站稳，一下就往后翻地上去了。
“还偷戒指呢，都是卖给小姑娘玩的破玩意儿，都快饿死了还偷这个。”女人冷笑着瞅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胡同里去了。
一直到女人彻底消失在胡同里，小男孩才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屁股后和裤腿上的雪，使劲吸了口气。冷，饿，还有些别的说不清的感觉，也许是不服气，也许是觉得委屈。
狗杂种。你妈是狐狸精。你爸是被活活气死的。你们老尹家就是活该。
“我妈不是狐狸精！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小男孩突然大吼起来，喊着喊着眼眶就红了。他抬起胳膊用棉衣的袖口蹭了蹭眼睛，又蹭了蹭鼻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突然有人从后面猛地推了他一把。
“姓尹的，你一个人在大街上发什么疯……”
小男孩猛地回头，就看到了王南。
王南跟他住一条胡同，他家是开小卖铺的，刚才追小男孩的女人就是王南他妈妈。
“是你……”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硬生生给憋回去了。他往后退了半步，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
“不是我还能是谁，”王南隔着棉手套轻轻拍了拍小男孩后背上粘着的雪，“尹恪，我妈是不是又追你来着，我刚关了电视就听见我妈骂骂咧咧跑出去了。”
尹恪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妈那人说话是难听点，你别搭理她。”
王南想了想，把右手的棉手套摘下来，递给尹恪，“分你一只，看你手都冻红了。”
“不用……”尹恪摇摇头。
“哎你怎么这么麻烦啊。”王南干脆直接拽过尹恪的右手，把那只棉手套给他套上了。“下次你再说不用，我就真不管你了。”
“我……”尹恪总算抬起头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展开手伸到王南面前，“这个还给你……”
“恩？”王南眯了眯眼，才看清他手心里是一枚戒指。
“你喜欢这个啊？你拿着玩吧，我们家一堆呢，批发的时候就几毛钱一个，不值钱。”
尹恪又摇摇头，还是抬着胳膊，丝毫没有要把手收回来的意思。
“就当我送你的，你拿着吧。”王南又说道。
“啊……”尹恪这才把放着戒指的手收回来。
“我跟你说，那个戒指会变颜色，冷的时候是黑的，暖和点是绿的，还能变成蓝色紫色，外面那圈跟保温杯外面贴那个膜一样，一碰热水就变颜色。”
尹恪握着戒指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没见过保温杯，不知道保温杯上贴的是什么东西。
“这都是小姑娘玩的东西，里面那个金属环过两天就锈了。你没吃饭呢吧？”王南牵起尹恪没戴手套的左手，掌心对掌心握紧了。
“没呢，我奶奶今天没生火，家里煤球用光了。”尹恪没把手躲开。
“那你饿不饿？”王南拽着他往胡同里走。
“不饿……”尹恪小声回答，但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去我家，我拿东西给你吃。”
“不……”尹恪急忙放开王南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不是怕我妈？”王南皱了皱眉头，“算了，那给你这个。”
王南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两块巧克力。其中有一个块已经压的变形了，从包装就能看出来。
“这个给你，你赶紧回家去，让你奶奶把煤球买上。”
尹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巧克力接过来了。
“回去吧，外头太冷了。”王南把尹恪的手连着巧克力一起塞回他的棉衣口袋里。
尹恪点点头，跟着田柾国往胡同里走。他偷偷把那枚戒指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是绿色的。
暖和点就是绿色的……
所以现在自己应该是暖和的吧？
尹恪又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里。
胡同口的积雪被风吹得飘起来几片，打着卷飞到空中，亮晶晶的。
接着巷子口那盏破旧的路灯就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姓尹的，你一个人在大街上发什么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