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 玄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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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苍白，发着幽紫色的手臂，静静地垂在满是尘埃的地面。
那些尘埃，仿佛被镶嵌在地面之中……
地面上侧翻着一只半碎的瓷碗，从碗口向远处，流淌着什么液体。
酒气蒸腾而起。
血，汨流成数条延展开的，华美的形章。
“韩兄，非斯不念昔日之情，今日之事，你也无由恨我。”男子轻蔑地瞟他一眼，血汨流，在他的履下分散开来。
“你的血，终于，为了大秦而流。”他的嘴角浮起嘲笑的气息“你，果真只能做一个山间隐士！”
他说到此，心中难以抑制无边的快意。
那只臂膀，还垂在地上，仿佛印着紫黑色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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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使非死于秦国。
秦国与韩国的关系被推入烽火浪尖。
韩国相国府邸书房。
竹简在手中，零散地躺着。
几缕日光刺在竹简上，犀利地映出钻心的洞。
“以战，国势、将势。”子房淡淡地说，一缕长发坠在脸旁。
青弦将手中的简卷顿时卷在一起，修长的指甲刻在竹片的间隙中，咯吱……咯吱……她盯着子房，问：“将者，何谓势？”
“将者之势，势强而暗弱，可挫敌军士气，不战而胜人兵；势弱而内强，可诱敌军轻狂，战则使人败绩。”他从容答道。一缕长发被他自己的气息摇动。
“谢子房公子今日的指点。”青弦起身而立。
“哪敢说指点呢！子房也是感谢青弦妹妹不弃。”
她转过身，裙摆代过的空气摇曳起袭袭微风，那几缕日光却倔强地停留在原处。“青弦该是回去了，师父的剑，还等着。”
“青弦妹妹”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她。青弦回眸，两人目光交汇，他的瞳孔颤了颤，而她的瞳孔却定在一处，问：“子房公子？”
那几缕日光顺着竹简的缝隙流淌而下，静静地洒在她的履上，迸出的水一般，将犀利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随着尘埃，舞动，翩然……
“我……可以……占用你些许时间吗？……”脸旁的长发，也翩然起舞……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一点一点的，却泛成了光。在这个乱世之秋，什么是光……
西曛弥散的气味，像是温柔的触感。
子房的双眸点着星芒，让水面的光变得透明，照在除了他的其他任何地方，洒向万方。
子房的声音略带颤抖，黯然地道：“杀秦王，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会帮你。”青弦在嘴角挂上一丝笑意，眸子里的漆黑，固若磐石。
他眨眼，照在青弦身上的光也黯淡了片刻。
“我看得出”他将脸转向青弦，让她接收到了无比耀眼的光，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当你的剑在秦王的脖颈上画出诱人的弧线时，你的心将会感受到一种绝对残忍的痛。”甩起的那缕长发微微晃动。
他接着道：“这是你将作为刺客的命运。”这句话，更像是疑问句。
水面上的余晖涣散了，点点地散开着，又默默地消散在水气间了。似是在跃动，却不知是最后的舞步。
“在我的生命里，我最恨的莫过于秦王，但我不能自私地去要求在你的生命里，也有一个仇恨的人”他又将脸转向水面，那些碎散的余晖又从水气里跳跃出来，凝结成了光“或许应该换言说，你根本不恨秦王，你根本不认识他！”他的声音像破晓的日光，冲破了日暮的淡淡微凉。
青弦怔住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她低沉地问：“子房公子到底想说什么，我听得很糊涂。”
他闻之先是一怔，垂下头颅，再抬起时嘴角边照着一抹羞涩的笑意。他细语，带着笑腔：“当初家父一心说服公子非出使秦，但结果却是……”他叹了口气，垂在脸旁的那缕长发也静止不动“因此，家父深感愧疚，正值韩国幼公子下帖要迎娶小嫣，家父就下意为公子非报仇雪恨，可是……”
青弦呢喃：“子房……”
“可是……可是韩非已经死了，他们却要为了自己心里的安慰，制造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这个任务，他们还要白白地牺牲掉你……”
“够了”她起身，望着远处“你，至小聪颖，骄子一般，当然觉得我愚笨。”
青弦迈出一步，纵使心中波澜迭起，也故作稳如磐石。背向着他的光，走着，不会被发现她眼底的表情。
到了明日，就要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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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请为臣
晨曦的露水折过一束晨光，柔软地流淌在窗棂上，似水一般。
风抹过，留下轻飘的幽葩暗香。
安静的，一片泛着铅粉香气的赤色花瓣，以风为舞，从微启的窗棂穿梭。
然后，躺在玄色的裙角上，边缘略有卷起，将露水匿在其中。
女子端坐在窗前，她娓娓地道来，声音淡然如水。边说着，将一支白铜簪插入耳边的云髻。
“今日辛夷公主出嫁秦国，到时，你就作为公主的贴身侍者，跟随出嫁。我们已与公主制定了详尽的计划。公主乃是容貌无双，必能夺得秦王宠爱，然后……”
青弦立在女子身边，低声道：“青弦尽数记住了。”
“杨青弦……”女子沙哑的声音叫住了她“你……活着回来……”
像是被露水包围，僵住了一般，佁然凝视着她，面色略微泛白。良久，青弦幽咽着，问：“是……命令？……”
女子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青弦，眼中蔓延着灰暗。蔓延……染在那片赤色的花瓣上，不再嫣然。
青弦的目光与她相会，良久，沉寂……
女子云髻上的白铜簪，点起黯然的星芒，在晨曦的微凉中，有些淡然。
玄色的昏服如同凝固的污血，美得令人窒息。
花瓣中的晨露，缓缓地倾泻，点在昏服上，晕开……
女子两腮晕开的铅粉，染上淡漠的白。白色，并不枯燥。
霎时，女子喃喃念出了声音：“我……”她的双眸和纤眉不住地颤动，声音像拨动的蚕线，撩动着“希望……你……你能够……比我幸福……”
灰暗的花瓣，被风带走了。
颤动的双眸，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静静的。
两人目光的交会处，少了什么……
她从青弦的视线里抹过，不留痕迹。
“张嫣……”青弦怔住了，眼中的一抹嫣红翩翩晕过。
“张嫣……”她只能不住地啮喏着“嫣……嫣……”
“嫣……”
“她一口答应的婚事，今日却……”
“嫣……”青弦抬起头，眸子盯着子房“她还好吧？”
子房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长舒一口气，道：“毒不深，今日的昏礼，耽搁不下。”
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游动，悠然。张嫣纤细而苍白的手指垂在塌边，极度平静。昏服光彩依旧，将苍白的手指若隐若现地覆上。
“小嫣的夫君，韩连”子房长叹一口，继续道：“其，为人淑善，子都之貌，才华横溢，风华之人。然，其儿时既患心痛之疾，寻遍名医奇道，皆无果，如今已病入膏肓，纵然神仙灵药，也无回天之力了。”
青弦望着窗外，凉风袭过，未免有些暗自神伤。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含糊地问：
“是……该走了吗？”。
她不语，只是回过头，对着他默然一笑。
“我送你……”
“子房公子”青弦叫住他，起身说：“辛夷公主启程的时候近了，青弦该是暂别了。”
“青弦妹妹……”
她转过身，向门扉缓步行去。
手，在推开门扉的一瞬，僵在了半空。
她回眸浅笑，悠然问：“子房哥哥，青弦……这侍者，可扮得像？”
不等回话，门扉却已大开。
飞花洒入房中，如骄阳被狂风贯穿……
黄昏。
碎金铺在路上，马碲印过，溅起西曛的潋滟。
玄衣女子端坐在车上，嘴角邪魅地吊着，眼中掠过轻蔑的意味。
灰暗的飞花躺在她的裙上，轻微地颤抖。
辛夷公主细眉轻挑，拈起一片飞花，指甲嵌入花瓣的躯体中，溅出血一样的花汁。
她转过视线，瞄着一旁的青弦，厉声叫道：“更递。”
青弦似乎没有听见，双眸半闭，不语。
她重复叫着“更递！”声音中，浮动着些许愠气。
青弦依旧不语。
良久……
一片飞花落在了青弦的簪上，滞留片刻，翩翩坠下。
她忽地甩过头，双眸紧紧地盯着车外。马蹄的点地声，迈着悠闲而喜悦的步子，自远处而来。
青弦僵住了一般，身边，一车匆匆抹过。车中的女子，端坐，添着浓妆的玄衣在风中摇曳衣角。苍白的唇边，挂起轻飘的微笑。
嫣，还是一般的平静……
又是良久……
青弦含笑，沙哑的声音喃喃回答：“是，更递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 玄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