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觅寂》细数星辰

1、第 1 章

　　第一章
　　脚下踩着狂乱的步，头上闪着迷离的光。
　　已近凌晨，这是众人的夜城。
　　她披着黑色大波浪头发，却化了淡雅的妆，叼着烟从酒吧里走出，身着暴露的闪闪发亮的皮衣裙，多双狼的眼睛发亮地随从她。离开酒吧门口，她风情款款地走向右方的人行道，口中吐出一缕妖娆的烟雾。下一秒，脚底似乎踩到了硬物。她移开脚，看到一枚金色的纽扣。
　　鬼使神差地，她弯下腰捡起那一枚金色纽扣，也许是因为，那上面刻着独特的“M”。
　　或许更因为，金色，是尊贵的象征。
　　应该会带来好运。
　　但她其实，从来不信气与运。
　　对面的音像店在放“你背对着山河一步步走向我”，在吵闹的夜市里、酒吧对面，异常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捡起纽扣，踩灭了烟扔进垃圾桶，嘴角绽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未曾见到这笑容的那纽扣的主人也会失望吧，因为这画着淡妆、笑容婉约的女人只捡起了纽扣却未曾来得及，遇见他。
　　不远处街角的黑色车旁，男人皱着眉头略显烦躁地拽了拽领带，还未曾发现自己黑色西装的第一颗纽扣已经丢失。
　　第二章
　　燥热的夏，炎炎烈日悬挂在头颅之上。汽车的鸣笛声，马路两旁店铺传来的音乐或是透过喇叭传出的尖锐女声，都让人觉得烦躁。
　　车流拥堵，纹丝不动。
　　堵塞让此时的人改变心意，竟会艳羡地看着窗外骑着自行车快速驶过的人。坐在车里的男人摸了摸下唇又旋即自嘲地笑了笑。
　　有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踩着目的性的脚步一寸寸靠近一辆黑色轿车。
　　“噔噔噔。”
　　她敲了敲车窗，里面的男人缓缓摇下了车窗，露出一张有年岁的脸庞。
　　“叔叔你好，能帮我做个问卷调查吗？”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纹丝不动的车流，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问卷表。看到表头的一瞬他勾了勾唇角，把表递了回去，眼神里闪着戏谑，“不好意思，我未婚。”
　　“未婚呀？”女孩唇角上扬，笑容似清风中微微摇曳的绿叶，轻柔，却又携藏着些若有若无的，挑逗。“那叔叔，我这里有未婚人士填的表。”女孩接过他递回来的表格，又给了他一张纸。
　　男人接了过来扫了几眼，是十几个关于感情的问题，页面右下角印着“L大情感协会”。“你是L大的？”他一边填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女孩。
　　“是呀，L大，今天是社团任务。”说着又像是随口问道，“这车会堵很久的，叔叔你是去L大吗？”
　　“对。”
　　“有什么事吗？”
　　他稍稍思索了下，礼貌地笑了笑，“是。”他说着将纸递了出去，“给你，小姑娘。”前方拥堵的车流终于缓慢地动了起来，后面的司机已经不耐烦地按了喇叭，催促着他快点前行。
　　“谢谢叔叔。”女孩灿烂地对他笑，看他就要关窗户拍了拍车窗叫住他：“叔叔，我们发糖的。”
　　“不用了，谢谢。”他冲她笑了笑。
　　“要的要的。”她说完把糖扔了进去转身跑了。
　　转身的一瞬她勾起了唇，向着路旁的人行道走去。今天，还真是好运气。
　　不过，究竟是谁惊艳了谁呢？

　　不远处超市的门口，有一群发色各异的男生走过。他们放肆着大笑着，也青春着，这燥热的夏，当向日葵都耸嗒着垂下头，唯有他们的笑声是烈日下的一线生机。
　　有黑发少年猛然转头看向拥堵着的车流，他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确认了似火骄阳下那一抹纯白。
　　哦，真的是她。
　　有同伴跳了一大步蹦到他的身旁，拍他的肩，“喂，今晚去不去溜冰？”
　　他收回目光，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去呀。”

　　种满香樟树的校园路上。
　　女孩穿着点着碎花的黄色长裙，外面套一件浅蓝色牛仔，脚上是一双简单的白色球鞋，边走边和旁边穿着T恤的男生说话。
　　清甜的笑容与今日的蓝天正配，同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夏学姐！”一道清甜的声音响起。
　　夏觅鸣转过头，看见背着红色皮书包的小女生对着她开朗地笑。夏觅鸣走了两步靠近她，笑着问，“又一个人跑去玩了？”
　　“没，我叔叔来找我玩呢，我回宿舍拿点东西。”
　　“哦，那去玩吧。”
　　“学姐再见！”
　　“再见。”夏觅鸣看着小艾的手心里露出的半截棒子，微不可见地笑了起来。叔叔，你真的不吃糖。
　　转瞬一想又觉得今天的南山路还真是顺利得异常，他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果然是从国外回来的，在那种时间点走南山路，绝对会被堵啊。

　　夏觅鸣和室友沿着两边植满香樟的大路朝校门口走，准备坐公交车去十几里路外的Z大参加GRE的考试。她们刚走到校门口，夏觅鸣听到有人在叫她，“夏学姐，干嘛去呀？”
　　她一转头，就看到那个小女生穿着件绿色碎花裙站在花坛上，脸上几乎是标志性地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像是无悲无愁，永远涌动着喜悦。
　　“去考试，你干嘛去？”夏觅鸣朝她走过去。
　　小艾从花坛上跳下来，笑容更灿烂了，“我也去考试，学姐一起吧。”
　　“好啊，一起呀。”
　　小艾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一辆别克停在了她们身边，车里的人摇下了窗户，嗓音很是陈厚地叫了声“小艾。”
　　小艾凑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今天怎么是叶司机来了？”
　　“小光司机不在呗。”那人脸上挂着儒雅的又带着顽皮的笑意，“走吧，我送你去。”
　　“好呀。”
　　夏觅鸣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车里露出半个脑袋的那个人。
　　“学姐，走吧，我这有司机呢。”小艾冲她们挥挥手。
　　夏觅鸣隐藏起炙热的眼神笑着走了上去说，“原来有顺风车啊，那真好。”她招呼着自己的室友，边说边走到驾驶位的门外，笑着看着那人说，“谢谢叔叔。”
　　那人长了一张平凡的脸，像着大多数人一样长着一张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平凡的脸。但每当他挂着笑看着人时，夏觅鸣竟觉得这人真是魅力非凡。
　　那人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先上来吧，小朋友们，别迟到了。”
　　他好像不记得了。
　　也对，谁记得谁呢？即使自负地以为自己有点姿色，但他在三十几年的人生长河里，早该把惊艳用了个透，早看遍了各色美女。想到这，她低着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你们是小艾的同学？”
　　“不是，是我学姐。”小艾回过头看着夏觅鸣眯了眯眼睛笑起来，“左边美的是我大师姐，右边美的是我二师姐。”
　　“恩，前面美得是我们的小师妹。”夏觅鸣笑着插话。
　　叶颇寂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是夏觅鸣。”
　　那人好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
　　“我是孙若目。”
　　“名字起得不错。”
　　夏觅鸣听见他这么说。
　　“我姓叶，你们跟小艾一起叫我叔叔吧。”“当然，如果觉得我看着太年轻，叫我哥哥我也不会介意。”
　　夏觅鸣的室友和小艾捧场地大笑起来，她也轻轻地笑起来，盯着他的座位若有所思。
　　“叶哥哥。”她的室友打趣地叫他。
　　“恩？”他应了一声。
　　“叔叔，以后我也叫你哥哥吧。”小艾转向他揶揄着问。
　　男人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夏觅鸣看见倚在车旁的那人愣了愣。
　　“嘿，师姐，一起走吧。”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的肩，她一回头，就看到笑容洋溢的小艾。
　　“啊，好啊。”她惯性地接话，“你孙师姐提前出来，去她男朋友那里了。”说完朝十几米之外看过去。
　　那人发现了她们，朝她们挥了挥手。小艾大叫了一声叔叔，拉着夏觅鸣小跑了过去上了车。车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许是因为小艾的活泼以及他的彬彬有礼，气氛并不尴尬。
　　小艾说要去吃肯德基，问夏觅鸣要不要一起去，她看了看前排的那人，笑着答应了。
　　吃饭中途，小艾去上厕所了。夏觅鸣刚想说些什么以防尴尬，那人先开口了，“昨天的社团任务完成了吗？”他坐在对面笑容温和。
　　夏觅鸣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却疑惑又惊讶，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片刻后她又好像反应过来，笑着说，“恩，完成了。”
　　她表现得好像并不记得他。
　　而他也并没有深究，而是像闲聊般地说，“你们学校很漂亮。”
　　“是啊，我们学校曾经被评为全国最美十大校园之一呢。”夏觅鸣语气很是骄傲。
　　“哦？那算是名副其实了。”他看着她，很专注地听她说话。
　　夏觅鸣与那双专注的眼睛对视了两秒，不知怎地有些紧张。恰在此时，小艾回来了。
　　“我恐怕得先走了，叶先生，小艾。我要去做家教。”她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拿着包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做家教啊？学姐。”小艾停止了咀嚼汉堡的动作。
　　“石头街。”
　　“石头街？好远哦，让我叔叔送你去吧。”小艾热情地说。
　　“很远吗？那我送你去吧。”男人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叶叔叔，小艾还没吃完，你在这里陪她吧。”她把包挂在肩上，笑着说。
　　“没事的，这里离学校不远，小艾走回去就可以。外面。”他说着看向了外面，许多人步履匆匆似在防备什么，“好像快下雨了，让我送你过去吧。”他语气温和，却让人无法拒绝。
　　“我这里有伞。”小艾插话道。
　　“那真是谢谢您了，叶叔叔。”
　　“走吧。”

　　“叶叔叔工作很多年了吧？”夏觅鸣坐在副驾驶问他。
　　“看我的脸应该能看出来。”他自嘲道。
　　夏觅鸣轻轻笑了起来，“叶叔叔我马上就实习了，但我真挺害怕自己不适应工作。”
　　叶颇寂目视前方用心地开着车，听到夏觅鸣的话他微微一笑，“害怕？别说，十几年前我开始工作的时候也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事，害怕周围没朋友。”
　　夏觅鸣恩了一声。
　　“结果工作的时候怕得事还真发生了，可那时候好像也没想什么怕不怕，只想着怎么解决了。。。”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最后说出“放心”两个字。
　　夏觅鸣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不时地应一声表明她在认真地听。
　　“怎么样？听完了是不是还是觉得怕？”一个红灯，他停下车转过头戏谑地说。
　　夏觅鸣哈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还是没底。”
　　“没事的，少想多做就好。”他笑容温和，让人倍感轻松。
　　夏觅鸣猛点头。
　　他们继续聊了下去。到快下车的时候，夏觅鸣有些紧张地问他，“叶叔叔，跟你聊天真的感觉舒服很多，你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工作上的问题我可以请教你，可以吗？”
　　叶颇寂盯着她。
　　“可以吗？叔叔。”似乎是怕他不答应，她又问了一遍。
　　叶颇寂突然笑了，“当然可以呀，我只是在想我的电话号码，老年人了，记忆力大大的衰退啊。”
　　夏觅鸣仿若终于松懈下来，她呼出一口气，腼腆地笑了起来。
　　互换了号码以后，夏觅鸣下了车，叶颇寂递出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