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77、第 77 章

　　秦欢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她把手里的钢笔放在了床边。似乎犹豫了下，但还是轻声道：“他来找你之前，去了几次德国。老爷子的人跟了过去，据说录到了一段他和心理医生的对话。”
　　徐文研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秦欢伸手摸他的脸，手指安抚性的落在他耳垂，接着道：“老爷子与他长谈了一番。他刚才来告诉我，说老爷子让他把这段录音交给我，我听完再决定要不要给你。”
　　徐文研沉默了很久没说话，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着秦欢，嗫喏着问道：“罗爷爷是，是要让我跟他走吗？”
　　他这样的小心翼翼，语气里包含了极多的恐惧、战栗和寻求保护的恳求。这样的柔软脆弱，几乎令人感到心疼。
　　秦欢一贯疼惜他：“当然不是。”
　　她这样的斩钉截铁，才让徐文研定下心来。
　　“我还没有听，如果你也不想听的话，我就扔了这玩意儿。以后也不让他再进家门，跟不让他看见你。好不好，别怕，嗯？”
　　秦欢的语气极其宠溺，像哄三岁小孩一样。
　　徐文研刚才呼吸的急了些，这会子咳嗽了起来，秦欢顺势把他搂紧，一手在他身后替他顺气。
　　过了许久，闭着眼睛躺在她怀里的徐文研才颤着眼睑，缓缓的展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照出一圈阴影，显得像瓷娃娃一样漂亮孱弱。
　　老爷子既然让令少予再一次过来，又让他转述这样的话，无非是这段录音里，必然有什么东西说服了他。不然以老爷子护短的性格，必然是会直接给秦欢下命令，甚至直接派人过来，再不会让令少予登门的。
　　可为什么，选择权偏偏要交给她呢？
　　她搂着徐文研，低下头去看这个少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少年瘦削的下颚，伤痕累累的肩膀以及各种淤青，被她捏在手里的右手连小指的骨节都还没有长好。
　　真是造孽。
　　徐文研靠在她怀里，颤着眼睛，睫毛一下一下的跟着颤动，秦欢的呼吸也随着轻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徐文研的手动了动，他摸索到了那个钢笔，将其捏在手里，但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似乎在抉择。
　　秦欢很有耐心，她看得出徐文研的煎熬，”我明天去苜蓿园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所以才选择今晚来告诉你。文研，你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听。“
　　顾称的身体这几天好了些，他们要商议些事情，过后几天老爷子还要过来。因此秦欢才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徐文研。但是没关系，徐文研可以有很长的时间考虑。
　　秦欢深信，一段录音，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些加诸于徐文研身上的累累伤痕，不是几句话就可以磨灭的。她这么想着，徐文研的手却动了动，她低下头去看徐文研。
　　徐文研有些，视死如归的笑了笑：”我们听听看吧。“

　　钢笔上的隐匿的开关被打开，有一段很长的沉默声。
　　然后突然有开门的声音，有几个人在说德文，徐文研听不懂，他靠在秦欢怀里，漠然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又变得沉寂起来。再接着，便是门被推开又被关上，然后椅子被拉开的动静。
　　有一个男声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道：”嗨，来拿药吗？“
　　“不。”
　　徐文研缩在秦欢怀里，很明显的躲了一下，像寻求保护一样。这是令少予的声音，非常的寒冷，那股子冷意仿佛通过什么传了过来，让徐文研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
　　“那么，你今天要尝试着跟我讲故事吗？”医生的声音很温和，因为不是很熟悉中文却又强行要说，所以听起来还有一些滑稽。
　　但并没有逗笑徐文研。
　　医生说完，录音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好久，令少予的声音才再响起。
　　“很多人，都希望能被我看上。然后从我身上得到东西，有些人渴望钱、有些人渴望地位，还有些人只是单纯的想让我睡，也有一些人，想在床上杀了我。”
　　医生很惊讶又很夸张的哇哦了一下。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所以酒精和那些人，每天都会随着夜晚一起爬到我的床上。”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的。我也习惯了这样，我身边的人也习惯了我这样。他们都乐此不疲，我也是。”
　　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一下一下的，像是诱惑一样。医生用好奇的语气问道：”是有人让这种情况产生了变化吗？“
　　又过了很久，久到以为没有人回回答的时候，令少予的声音继续传来，渐渐的听不出刚开始的冷酷与漠然。
　　”是。“令少予回答道，像是上课的时候被老师点到名回答问题一样。
　　”他不一样。“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还随着传来了椅背嘎吱作响的声音，像是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很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
　　”和我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很怕我，会到处躲。“
　　”我很不满意，他的下场很惨。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快死了。“
　　徐文研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把脸藏进被子里，像是想起来了那些疼痛一样。秦欢搂着他，她不是不知道身在高位的那些人想玩一些人的状况。
　　”本来我是无所谓的。对于我来说，那些人只是我发泄，不甘于寂寞的一个途径。可是我看见他惶恐的样子，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好奇。“
　　“所以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我喜欢他看我那种倔强的，又怕又不肯服输的眼神。我越是下手狠，他的眼神就越是让我喜欢。很多次之后，他变得害怕、恐惧，直到不敢说话，不敢反抗，我又觉得没有意思，把他扔在家里很久。直到有人把他救走。“
　　”我以为没什么的。“
　　录音再次沉寂了下来。
　　秦欢察觉到怀里的徐文研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背后甚至出了汗。
　　”可我对别人没有了兴趣。很多比他漂亮，比他顺从，比他花样多的人，我都觉得没有他好。所以我又找到了他。“
　　徐文研身体都僵直了，他愣愣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钢笔。
　　”我没有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他在哪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不敢见他。所以我每天默默的看着他散步，跟小猫小狗一起玩，他还会笑，笑起来很好看，跟别人都不一样。”
　　“当时有人劝我，说为了这样一个人去跟与我同样有权势的人为敌不值得。所以我想着，那就算了。有很多人在排着队的等着跟我投怀送抱。可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在商城被一群女人围着，他还对她们笑。”
　　“我很生气，为什么不对我笑呢？如果他对我笑，我是不会打他的。”
　　是啊，只要服从就好，无条件的服从，就不会被打。在强者的逻辑里，只要你听我的，就不会被我打。
　　听到这里，徐文研伸手捂住脸，他在秦欢怀里蜷缩起来，泪水湿了秦欢的肩膀。
　　“所以你决定了什么呢？”医生这样问道。
　　令少予沉默了很久，然后冷冷的道：“抢回来。”
　　这三字像是惊雷一样，炸的徐文研啊的一声，惊惧的尖叫出声，然后狠狠的颤抖着，害怕的蜷起手脚，哭的很狠。
　　像是在宣泄委屈一样。
　　医生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秦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进来，然后把徐文研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背，温柔的安抚着道：“没事了，文研。没事了，不要怕。”
　　徐文研哭了很久，后半夜几乎都在流泪，秦欢陪了一夜。作为罪魁祸首，秦欢已经恨不得等下次令少予再来的时候，或者自己干脆找人把他打一顿算了。
　　顾称和顾绗一的人都在，连白鹭飞的人也可以用，她就不信不能捅令少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