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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他想见她。
      一分钟都不相等。
      像在沙漠里渴了七天的人见到绿洲一样,不论那是真的绿洲还是海市蜃楼,他只想见她。
      迫切。
      希冀。
      渴望。
      他往下走了几步,情绪都还没来得及转换。
      楼上便传来了说话声,那声音让他瞬间收住了脚步,他连后背都紧张的绷直了。
      那语调太过于熟悉,冷淡的,有些烦躁的,带着疲惫却强撑着精神的不耐烦的,太过于熟悉了。
      那声音道:“那就这样吧。”
      唐明堂站在第三级台阶上,慢慢转身,他自己没注意到,他连手指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但眸子里的期待太过于明显。
      以至于周莱都有些疑惑。
      果然是呀,真的是她呀,她来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是来见谁,不管,不管了。
      总之,她来了。
      秦欢少见的穿了条黑色的长裙,不同于以往红裙的张扬美,这身黑裙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冷艳,周身都带着少见的凌然盛气,紧紧蹙起的眉头昭示着烦躁与不耐。
      但是不重要。
      唐明堂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抬头向上看,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神明。
      秦欢触碰到他的视线,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她慢慢往下走,周莱跟在她身后,应该是在向她解释着顾称的病情。
      秦欢没有看他第二眼,径直走过。空气里有熟悉的味道,让人甘之如饴。
      周莱有些紧张的跟在身后,没敢再说话,小心翼翼地。
      秦欢走到顾绗一身边坐下,两人交谈起来。
      唐明堂好似被遗弃了一样,这种感觉,比三年前秦欢让他跟顾称走来的更甚。恍惚间,好像这三年就是一个笑话一样。
      “唐队?”唐明堂一时恍惚,高磊低声叫了两三遍才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高磊轻声道:“您先去休息吧。”
      唐明堂越过高磊看过去,视线尽头,秦欢向后靠着身子,手指搭在眼睛上,似乎很疲惫,也很烦躁。
      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呢?
      顾称这一次的病情好像来势汹汹。天气转凉的快,好像顾称的身体也像这样,急转直下。周莱不仅自己衣不解带,还把半个实验室都搬进了家里。每天人来人往,只是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秦欢和顾绗一也纷纷调了人手过来,两个人经常在顾称的书房里说事,一时间,这个家里变得拥挤,却又一点儿不吵闹。
      唐明堂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迎面碰上不知道谁的人,手里拿着一大堆资料。那人看到他,礼貌的笑了一下,随即转身往顾称的房间走。唐明堂也准备转身下楼,却在那人进门的一瞬间看到了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秦欢。
      顾家不知道因着谁的喜好,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绿植。秦欢方才站在一个半人高的罗汉松旁边,她消瘦了很多,人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唐明堂想走上前,又有些犹豫,犹豫之间,顾称的房门便开了,顾绗一从里面走出来。有些憔悴的样子,像是也看到了秦欢,顾绗一便走过去,两个人低声的谈论着什么。
      顾绗一说了两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明堂,示意秦欢。秦欢随着他的目光转过来,唐明堂立马侧身,并不敢去看,再抬起头的时候,秦欢便没有再看他了。
      又有人匆匆忙忙的上来,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仪器或者瓶瓶罐罐的东西。
      再待在这里,仿佛是挡路一般。
      唐明堂慢慢的走下楼,楼梯口李昶正和快快玩的开心极了,李昶不知道从哪掏了个小球回来,在地上跟快快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李昶眼睛尖,眼睛一撇就看到了人。他似乎并不在意昨晚的事情,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很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唐明堂只觉得下颚隐隐作痛,但这是在别人家,又不好做什么。只能视而不见了。
      李昶倒也不在意,把手里的球远远的抛出去,快快迅速跑过去把球又捡回来。一人一狗倒也相处的十分和谐。
      家里佣人不多,唐明堂也懒得再麻烦人准备,自己进厨房找了牛奶和麦片准备泡着吃。一转身,却发现秦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秦欢的目光没有昨晚的冷淡,也没有方才的烦躁。若是细论起来,便只有一些疲倦吧。
      唐明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里拿着东西,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帮我们热两杯牛奶可以吗?”
      顾绗一的声音传来,唐明堂抬头看过去,愣愣的点了点头。
      秦欢回头看了一眼顾绗一,然后便转身走了。
      外面的阳光正慢慢从窗户里爬进来,驱散了一些阴霾和寒意。
      顾绗一很温和的笑了笑,轻声道:“能热牛奶吗?”
      哦哦,唐明堂立马回过神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找杯子。
      叮得一声,微波炉很快发出提示音。
      顾绗一伸手接过其中一杯,然后道:“你拿去给秦欢吧,她也一夜没睡呢。”
      好极了,顾绗一想,这个借口找的真好。
      另一杯拿在手里,还有微微烫的热度。唐明堂向外看过去,秦欢正在看高磊送过来的什么文件,而李昶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过去,乖乖的站在秦欢身侧,虚虚的抱着秦欢的胳膊,头靠在秦欢肩上,似在撒娇又有些淘气般的去看秦欢手里的文件。
      秦欢并不避讳他。
      “李昶。”顾绗一喊了一句,同时走过去,李昶撇了撇嘴,好像有些受了委屈一般,只看了一眼,却并不过去,反而更往秦欢身边蹭。高磊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给李昶更大的发挥空间。
      秦欢好像终于看完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昶,伸手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带着他往沙发上坐,李昶有些使性子,抱着枕头往另一边跑,不跟顾绗一坐一起。秦欢不知道这孩子莫名的小性子又是怎么了。
      顾绗一也只是摇头,随即轻声在秦欢耳边低声讲了几句。
      李昶则慢慢的把自己往沙发角落里塞。
      唐明堂只觉得有几道视线看过来,冷不丁得回过神看过去。发现是秦欢,秦欢一根手指按在太阳穴上,神色疲惫。她最近好像一直都很疲惫,唐明堂这么想着。又见顾绗一向他招了招手,便走了过去。
      秦欢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停顿了大概两三秒,这两三秒度日如年,唐明堂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秦欢站起身,轻轻的叫了一下李昶。唐明堂才明白过来,后知后觉的摸到下颚处的伤。应该有一些红肿,其实不严重。
      李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闹脾气了,于是乖顺的站起身,低着头,一幅委屈了他的样子。秦欢叹了口气,看向顾绗一。顾绗一无奈的摊开手,轻声道:“你看着办吧。”
      他一说完,李昶这个时候又开始闹脾气了,哼哼唧唧的蹭到秦欢身侧,抱着秦欢的胳膊,把昨晚挥拳那么有力气的手柔柔弱弱的塞到秦欢手里,带了点哭腔的道:“秦姐姐,我手疼。你看,都破皮了。”
      他那么理直气壮,仿佛先动手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唐明堂看着秦欢伸手揽住那个孩子,然后回头让人去拿药箱。李昶得意极了,像极了要到糖的孩子。唐明堂忽然有些酸涩,他觉得这三年,好像磨得都是自己。那些暗藏在心里的思念和痛苦,原本深深的被埋在心底,这个时候好像正在拼命的破土发芽,要生根开花。
      极其得难受。
      “你方才去看哥哥了吗?”秦欢把李昶搂在怀里,一边给他手指关节处涂药,一边看向顾绗一问道。
      顾绗一摇摇头,轻声道:“周莱在里面,说人还没醒。晚一点再过去吧。”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什么,直到秦欢仔细的把李昶的手指涂好药膏。李昶的手指在挥拳打人的时候那样有力刚猛,这时却像棉花一样,柔柔的被秦欢捏在手心里。
      真是好看的场景。
      李昶自己把手指收回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顾绗一。然后欢欢喜喜的抱着秦欢的胳膊撒娇,秦欢拍了拍他。然后问道:“为什么打人呢?”
      那声音那样温和,带着倦意。
      李昶不说话,却乖觉的站起了身。
      “没有理由就打人,是顾部长太纵你了吗?”秦欢低下身子,在药箱里翻翻捡捡,不知道在找什么。
      顾绗一不说话,虽然昨晚给了这人一点小惩罚。但毕竟打的是她的人。
      李昶笔直地站着,连背脊都挺的直直的。
      秦欢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于是抬眼看过去,李昶仍是站着,手指放松的垂着,神色如常。
      “去二楼书房站两个小时,把这个背下来。”秦欢说着,随手点了一份桌上的文件。
      秦欢说完,别人都还没什么反应,顾绗一却先是被口水呛到了。咳嗽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让众人都有些疑惑起来。
      李昶闹起了小性子,一下扑到秦欢身上,往她怀里钻,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又带着小脾气的抑扬顿挫的声调委委屈屈的道:“我不要背书。别让我背书,,,,,,”
      众人都憋住了笑声。
      顾绗一不由得感慨,不管再过多少年,这孩子的命脉还是被秦欢拿的死死的。死的不能再死。
      秦欢不为所动,看不出来李昶是真的害怕还是装的,竟然真的挤出了眼泪。秦欢向后靠着身子,好让这孩子更用力往她身上扑,也免得这孩子掉下去。若是掉下去了,不知道又得闹什么幺蛾子。
      哼唧哭了一会儿,秦欢没什么反应。李昶这时候又想起顾绗一的好处了,早上那点小性子已经丢到了爪洼国。
      李昶松开秦欢,半边身子探过去,蹭到顾绗一身上,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顾绗一的衣领。顾绗一无奈,只能伸手搂过,这孩子像是有人撑腰了一样,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在顾绗一身上,满是泪痕的脸就埋进顾绗一肩窝里,隐约还能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顾绗一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低声道:“昨晚已经罚过了,要不,书就别背了?”
      秦欢咳嗽了一声。
      李昶立马没声音了,乖乖的从顾绗一怀里站起身,这孩子的眼睛生的好看,这么一哭,泪水汪汪,眼尾带着一梢红,既显得可怜,又显得无辜。
      秦欢揉了揉太阳穴,问道:“知道错了吗”
      李昶乖乖的点头,声音带着哭腔,道:“知道错了。”
      秦欢又道:“那以后还随便打人吗?”
      李昶乖乖的摇摇头:“不打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有些不服气的道:“可是他也打我了。”说着声音又低下去,可怜极了。
      这孩子好像又有了理由,带着软软的尾音,声音也哑着:“姐姐也不喜欢我了,以前姐姐都舍不得罚我的。今天不问我就罚我站,还罚我背书。”他说着,倒像是受尽了委屈,竟然真的抬手抹了下眼泪。继续低低的道:“姐姐真的不喜欢我了。”
      你看,这孩子明明是一头恶狠狠的狼,却偏偏要装兔子。鬼就鬼在他装的像,总是拿软刀子往人心上戳。任你再铁石心肠,这孩子几滴眼泪就能哭的你心软。
      秦欢皱了皱眉,有些无奈。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李昶这一关又过了。
      秦欢伸手拉着他坐在身边,握着刚涂好药膏的手不许他乱动,一手摸着他的脸去看他的眼睛。方才应该是药膏蹭到眼睛里,辣出眼泪吧。
      李昶往她怀里钻,可怜见的,像只刚出生的小兔子。
      秦欢拍拍他,搂着他在怀里,喂他喝刚才放在桌上的热牛奶。循循善诱的道:“只能怪我和你哥哥没教好你。但你哥哥真的没教你吗?”
      李昶乖乖的道:“不是。”
      秦欢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点到即止。
      李昶是真正被他们惯着的人。
      李昶很小的时候就在罗家,跟着顾称和顾绗一念了几年书,秦欢出国的时候,罗家把李昶送了过去。又跟着秦欢一起在国外学习,后来秦欢回国。李昶就又被送到了顾绗一身边。
      顾称和顾绗一从小就把这孩子当亲弟弟看,罗家家教严格,但却放纵着少年的天性。后来跟着秦欢那几年学了不少理论知识,再往后又跟着顾绗一南征北战,生死局里混了小十年。
      养的这孩子为人狠利又乖觉。
      这孩子好像被宠爱的上了天,他们却又让这孩子出生入死。
      秦欢是真心疼他,他哭了好一会儿,罚站和背书就给哭掉了。秦欢还心疼他的紧,问他手疼不疼,问他一会儿想吃些什么。
      李昶摇摇头,很听话,想必是知道不能太过分。乖乖的坐在秦欢身侧,把狐狸尾巴藏得好好的。像极了一位文质彬彬的被带出来见见世面,混个脸熟的世家子弟。
      唐明堂只觉得无所适从,那孩子缩在秦欢怀里肆无忌惮撒娇的样子他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样骄傲,那样的不讲道理,那样的理所当然。下颚上的擦伤在隐隐作痛,药箱和他都近在咫尺,但秦欢连个眼神,不,连个余光都没有落过来。她抓着李昶的手给他涂完药,哄着他喝牛奶,抱着人让他撒娇,,,
      ——
      一行人搬着仪器从楼上下来,周莱也在其中。眼下是非常明显的乌青。
      看见秦欢和顾绗一在这里,便快速跟身边搬动设备的人说了两句,随即便走过来。顾绗一对他点点头,问道:“如何了?”
      周莱声音轻,有些哑,先摇了摇头,随后道:“不太好,现在我用药在吊着。”秦欢和顾绗一的脸色都变了。
      周莱又接着道:“下午实验室那边会把新的设备搬过来,我想尝试一下新的方式。不过可能要二位帮个忙。”
      他说的这么突然又这么诚恳。
      二楼的书房里很静谧,三个人围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手术风险书。
      仪器和设备正在一件一件的从周莱的实验室里往家里搬,三楼空出了一个房间,正在做无菌处理,准备作为手术室。
      现在的麻烦是,顾称并不同意做手术。周莱劝了许久,甚至是恳求,顾称都不为所动。顾称说自己累了,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他并没有什么留恋,所以没必要再继续折腾。
      但现在问题好像能够得到解决了。
      周莱花了半个小时解释了这个手术的风险以及这份风险书签字之后的后果。顾绗一将风险书翻了一遍,没有太过细看。
      然后站在了窗户前,这个时候,顾部长的风范都已经显示出来了。他施施然站在那里,就压得人不敢多说话。周莱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身影跟顾称的身影能够重合起来。
      他们思考的神态和小动作都很多的相思,比如站在窗户前,比如会双手叉腰,比如会偏偏头。周莱忽然有了信心,有了把握。
      顾绗一思考的很快,他从周莱手里接过笔,准备签字的时候,又问道:“你说他是不同意做这个手术的是吗?”
      周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手术的准备早就开始了,但是先生一直不同意。我不敢违背。“
      他说的诚恳。
      而两人也知道所言不虚,顾称的态度他们已经了解过了,这个人病成这样还一点口风都不肯露,也不愿意好好吃药和治疗。整日昏昏欲睡,似乎就想睡个天昏地暗一般。
      顾绗一一边签字一边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
      周莱紧张了一下,似乎很苦恼。
      半天没等到回复,秦欢和顾绗一对视了一眼,抬头看过去,周莱难得的表现出愁苦的情绪来。
      过了一会儿,周莱道:”如果先生肯配合的话,80%;如果先生还是像现在这样,我只有一半的的把握。“
      秦欢的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先去准备吧。“
      关门的声音很轻。
      顾绗一把笔扔回桌上,故作轻松的道:”我一会儿去见他吧。“
      秦欢点点头。
      顾绗一起身往外走,又顿了一下脚步,秦欢抬眼看他,顾绗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眼睛带着笑,温声道:”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可得救救我。“
      傍晚的风起的很急,沙沙的树叶声很是刺耳。
      顾称睡的很不安稳,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溺水的那天,两个人都在深深的水里,他拼命的去抓那个小孩的手。
      他想,虽然自己很讨厌这个弟弟,但是不能见死不救。
      在水里很难抓紧,两只手一次又一次的滑落,他并不肯放弃,最终还是用力的拉住了那只手。只是他也没力气了。
      溺水的感觉很难受,像被人狠狠的摁住了胸口一样,无法呼吸,很痛苦,很沉重。
      ”咳,,,,,,“顾称狠狠的咳嗽了一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睛微微睁开,就见到顾绗一坐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非常关切地看着他。
      顾称想说话,喉咙疼的厉害,只能咳嗽了两声。准备起身时才发现方才顾绗一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却是放在他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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