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阿诀

5、第五章

　　林君然昨晚十点上床，今天中午十一点才起，勉强地说，也算睡了近十三个小时，可这十三个小时中，几乎没有一刻能睡得踏实安稳，身体叫嚣着很累，精神却异常清明。

　　一直到在陆烽家吃过午饭，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大脑才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疲倦。

　　他昏昏欲睡，后被陆烽抱了起来，意识朦胧中，只感觉男人的臂弯温暖而结实。

　　去了床上，林君然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自从车祸醒来，从没有这么舒服过，以至于睡醒过来时，眼睛睁了开来，大脑却还没从迷糊中清醒，依旧贪恋着这种惬意。

　　在一片昏暗之中眯着眼，好一会儿，林君然才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脸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枕头上蹭了蹭，林君然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躺着，不想起来。

　　一直等到房间里从昏暗彻底变成黑漆漆一片，林君然才又动了，他坐起来，手很自然地伸到床头那个位置去开灯，中途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砰”的一声响，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房门已经被推开，灯也亮了。

　　陆烽绕到窗台一侧，看见水杯倒在地上，好在里面没水，他弯腰捡起，放回床头柜。

　　头一转，见林君然坐在床上，定定看着自己，眼神安静放空。

　　刚睡醒的脸，两颊泛着淡淡的红，衬着白皙的肤色，莫名有股艳丽之感。

　　“饿了吗？”

　　听到陆烽的询问，林君然回神，点了点头，他挪到床边，两只脚刚伸出床，陆烽就将一双散落在两边的凉拖拿过来放到他脚下。

　　林君然伸进去，站起来问：“几点了？”

　　“快八点。”

　　听完，林君然从枕边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显示有数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全都是林景然跟宋潜发来打开的。

　　这时，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手机调的静音，只看见屏幕一闪一闪地亮，林君然盯着屏幕，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陆烽在一旁看着，问：“不接吗？”

　　林君然忽然一笑，手一伸，把手机递过去，抬眼看他：“要不你帮我接？”

　　陆烽知道他又在闹自己玩儿，自然不会真的去接。

　　屏幕最终暗了下去，林君然看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又缩回手，给宋潜和林景然各回了一条“在外面，过会儿回去”，然后直接关了机。

　　从床边站起来，穿着凉拖越过陆烽，一边走出房间一边问：“晚上吃什么？”

　　陆烽跟在后面：“煮了粥，还有水煮蛋、酱牛肉、腌的酸豇豆。”

　　这几样小菜虽然都很普通家常，林君然听了却感觉胃口忽然出奇地好。

　　随后，陆烽又补上一句：“我明天去买肘子。”

　　林君然回过头，含笑看向他：“谁跟你说我明天会来？我说过？”

　　陆烽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又开口：“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兴许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说完这句话，林君然丢下愣在原地的陆烽，头也不回地径自走进了厨房。

　　掀开电饭锅，一阵粥香扑鼻而来，林君然感到胃里一阵饥饿，他随手拿起一只干净的碗，想盛粥，发现没有粥勺，又去找粥勺。

　　陆烽这时走了进来，从架子取下粥勺说：“我来。”

　　说着就想从林君然手中拿走那只碗，林君然轻轻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废物，我有手。”

　　然后夺过粥勺，自己盛满了一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烽讷讷地解释。

　　林君然没搭理他，盛完粥后就转身越过陆烽离开了厨房，端着碗坐在了饭桌前。

　　见陆烽还傻站在厨房不知想着什么，眉眼一挑：“过来吃。”

　　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甚至还不觉有丝毫逾矩。

　　陆烽这才动了，把先前准备好的小菜都一一端上了桌，最后跟中午时一样，自己坐在了林君然对面。

　　林君然的视线首先被那盘卖相不错的酱牛肉吸引了，就先夹了一片尝尝，味道不错，确实配得上那卖相。

　　他吃完一片酱牛肉才看到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的水煮蛋。

　　四个蛋，外壳都剥干净了，每个从中间切成两半，蛋白滑嫩，晶莹剔透，蛋黄诱人。

　　林家吃蛋都没这么精致，谁不是自己用手剥蛋壳？

　　林君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陆烽疑惑地看他一眼，见林君然笑过之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着粥，他才又收回视线。

　　最后林君然没辜负陆烽的苦心，四个水煮蛋他吃了整整两个，盘子里还剩下四瓣，林君然指着那些对陆烽说：“吃了。”

　　这次陆烽没多说什么，动作很迅速，筷子伸过去，一口一个。

　　林君然嘴角一扯：“也不怕噎着。”

　　吃完晚饭，林君然又坐到了沙发上，陆烽洗完碗出来，见他还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副懒怠的模样，迟疑了一下问：“不回去吗？”

　　林君然撇过头，眯起眼：“嫌我烦了？想让我走？”

　　陆烽又开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解释的时候略显手足无措，林君然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又把头转回去，过了会儿盯着电视机说：“我想看电视。”

　　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林君然的陆烽，听到这句话后两步走过去，从茶几肚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遥控器，对准电源键摁了一下。

　　电视没反应。

　　陆烽又摁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林君然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猜测：“坏了？”

　　“估计是。”陆烽还在继续尝试，“电视好久没开了，你以前——”

　　忽然止住了话音。

　　林君然向来敏感，陆烽话语中的不对之处很容易就被他发现，他于是追着问：“我以前怎么？”

　　陆烽不吭声。

　　林君然显然不想放过他，半眯着眼含笑问：“你说啊，我以前怎么？”

　　“你以前……喜欢看电视吗？”

　　话题转换得有多生硬就有多生硬，林君然默默地白了陆烽一眼，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原先并不是想说这个，却也没再不依不饶下去。

　　电视机最终也没能打开来，陆烽放下遥控器：“我明天找人来修。”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然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走了。”

　　陆烽一愣。

　　林君然径自去门口换了鞋，正要出门时，陆烽拿了钥匙和外套跟在后面：“我送你。”

　　小区虽旧，却也装了夜灯，不管是楼道里还是小区楼外，此时都还算明亮。

　　怕林君然不认识路，陆烽走在前面带路，林君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拉长。

　　出了楼，林君然瞥见陆烽搭在胳膊上的黑外套，故意问：“天又不冷，你带外套干什么？”

　　陆烽看了一眼林君然裸｜露在外的白皙纤长的胳膊，没回答。

　　林君然见他又不说话，翘着嘴角笑。

　　到了小区外，陆烽问他：“打车回去？”

　　林君然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马路，看着路上一辆辆车呼啸而过。

　　陆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把手机开机吧。”

　　起初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林君然笑着抬眼看过去：“不放心我？”

　　陆烽又不吭声。

　　“嗯？怎么不说话？”

　　被追问的陆烽，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

　　林君然哼笑一声，拿出手机开了机，将亮着的屏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放心了？”

　　正好这时路边来了一辆空车，林君然看见时，陆烽已经伸手拦下了，司机摇下车窗：“打车？”

　　陆烽替林君然回答：“嗯。”

　　“去哪儿？”

　　陆烽说不出来了，去看林君然，却对林君然戏谑的目光，似乎在说“怎么不继续替我说了”。

　　看够了，林君然收回目光，回答司机的话：“蓝山花苑。”

　　司机让林君然上车，陆烽去替他拉开后车门，肌肉紧绷的小臂握紧了车门把手，又看一眼站在他一侧的林君然，问：“带钱了吗？”

　　不知为什么，林君然忽然又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故意说：“没带。”

　　本想看看陆烽会有什么反应，却见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个黑色钱包，然后递过来。

　　林君然一时无语：“……谁要你的钱？”

　　说完就从他身侧上了车，等在里面坐好了才对着还傻傻愣着的男人说：“骗你的，钱我带了。”

　　然后关上车门，隔绝了那道微讶的视线。

　　车子开始往前行驶，林君然起初没有回头看，直到车已经开了老远，才转过头从车窗往后看了一眼，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看见夜灯下站着个人影，他不由在心底暗暗骂了声：“傻子。”

　　也就是在这时，林君然忽然记了起来，那天在佰利的大街，他跟男人的相遇似乎与今天有几分相似。

　　同样是夜晚，街灯，出租车。

　　当时林君然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心中涌动着焦躁，此刻，回望路灯下的人影，心中安心且平静。

　　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林君然的遐想，他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大哥。”

　　“终于肯开机了？”

　　他没说话。

　　林景然又问：“现在在哪儿？”

　　“车上。”

　　“回来了？”

　　林君然随口“嗯”了声，然后忽然想起，他忘了跟男人要号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