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坊》露沉

2、园中柳

　　《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1）初露诡谲
　　“白衣，我们穷的快揭不开锅了。”雪央在案前举着算盘，拨拨算算。
　　“啊，那就不揭锅，让阿离和嫣然出去赚钱，或者将她们俩卖掉。不过我们这么穷，也不用要个账房先生，也可将你卖掉。”白衣坐在窗外一棵柳树上，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的道。
　　雪央无可奈何，“你会最先被卖掉的。”
　　白衣愣了一下，抚了一下衣袖，雀跃道：“生意来了。”倏地跳下树去，跑远。
　　雪央起身，看着郁郁葱葱的柳树，叹道：“终究是害怕自己被卖掉啊，若不是怕了你，真想将你的故事也给卖掉。”
　　阿离悄无声息的进屋，欢快的吃着花生，含糊不清的说：“我值多少钱？能不能给我卖到豪门贵府，凭我的相貌，我也能稳坐丫鬟之首吧。”
　　雪央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奋力扔过去：“给我滚！”
　　阿离啪的关上门，跑远了，在走的时候也记得接住杯子：“白衣最喜欢的绍，你要是给碎了，给你卖到醉颜阁也还不起。”
　　白衣端坐在桌旁，摆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看着眼前娇艳如牡丹的女子，只不过眉间一抹愁意却还是被她发现。
　　她抚了抚自己鬓角的发，默默想到：“好美的人儿，嫣然她们怎么还不过来呢？”轻咳了一声，问道：“夫人，你的故事是什么呢？”白衣一向不喜欢欲言又止，或者来一套试图宽慰人心的话，坦率而直接了当。
　　眼前的人愣了愣，似乎陷入长远的回忆中，怔怔的出神。白衣也不打断，只是折下窗前的柳叶，上次阿离教我怎么吹响来着。
　　“我本来是位风尘女子，挂着花魁的称号只卖艺不卖身。我自知空顶着这副皮囊支撑不了几年，于是留着客人们打赏的银两，想有一天能为自己赎身，寻一山青水绿偏远的山村，坚卧烟霞、樽前月下。而我遇见了他，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有着少年人该有的抱负，也有成名后的悲怆。”
　　嫣然悄悄的进来，端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微风拂来，弥漫了整间屋子。在恍惚间竟不得屋里的人，“他给我说，自古风尘出侠女，说我是能在他心上跳舞的人。他替我赎身，我嫁给了他。那天，他给了我所有女子梦想的一幕，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阿离进了屋，恰巧看到美丽妇人在哭泣，她似乎看不得美丽的女子落泪的景象，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雪央正在给花浇水。“何时再下一场雨呢？还是会下一场雪？可是四月飞雪的话，又有何缘由呢？世间可怜的人这么多，故事也这么多，我想离去，何时才是个尽头呢？”默默的叹口气，眼前美丽的女子不再落泪。
　　“可是啊，我该想到的，他是个无根的人，像风、像水，我不想让他做一潭死水，也不想让他做峡谷里的风。奔腾不息的水，永不停歇的风，所以不会归家。我怨恨他不归家，可是他怎么能再也回不了家了呢？”
　　嫣然翻了翻桌案上的书卷，赫然标注：贺遇，卒于京城。不了心愿：姣姣还在等我还乡。
　　“我想回家，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若是我卖了我的故事，你们能送我回家吗？”
　　“好。”白衣点头应允：“可是，姣姣，你想看他的故事吗？”
　　“姣姣，娘给你讲个故事，乖乖睡觉好不好？”
　　“姣姣，爹回来了，看爹给你带了什么？”
　　“姣姣，等我回来，回来我娶你。”
　　“姣姣，你是我的娘子。”
　　“姣姣，等我高中状元后，我就带你去住大房子好不好？”
　　“姣姣，等我。”
　　“姣姣，姣姣，姣姣…”
　　美丽妇人捂住了耳朵，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每个离开的人在唤她的名字：“姣姣，姣姣，姣姣…”
　　“万物皆虚幻，虚幻随人心。人心不能破，虚幻亦为真。姣姣，醒来…”坚定、清脆的声音从缥缈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姣姣突然惊醒，一摸满脸都是泪。
　　白衣皱了眉头，看向正在闲闲剥着花生的阿离：“你跟我出来一下，嫣然帮忙照顾下姣姣。”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们。”白衣从阿离手中抢过已经剥好的花生塞进嘴里，颇为悠闲。
　　“我以为你这么严肃的叫我出来，是要以很严肃的表情说出很严肃的事情，除了事情较为严肃之外，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严肃呢？”阿离赶紧将剥好的花生塞进嘴里，以免被抢走。
　　“事情也不严肃的啊。”白衣玩着手指，“我只是不想去管这件事情罢了，让嫣然管吧。”
　　“嗯？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首先说啊，我可是个较弱的小女子，打打杀杀的事情别找我。”
　　白衣眼睛一亮，摸着下巴邪邪一笑，围着阿离身旁双眼从上到下扫着，阿离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裹紧衣服：“你想干嘛？”
　　“想不想去醉颜阁？”
　　“不去，人家是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呢！”
　　“我准你三天空闲时间。”
　　“成交。”
　　“等我去换身衣服。”白衣喜滋滋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回到自己房里。
　　阿离看着白衣异常喜悦的表情，莫名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本就身材略微高挑的白衣换上男装，到也不是不合时宜，只不过打扮成纨绔子弟的模样，阿离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衣服是上好的月白色丝绸，绣着傲骨雪梅的冰蓝滚边，玄纹云袖，衬着露出来的手腕愈加纤细，腰系玉带，手执檀木十二骨折扇，可惜就是这张脸，本该是个绝色佳人的模样，偏偏弄成个唇红齿白、偏女相的男子，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白衣把玩着折扇，搂上阿离的腰：“阿离小娘子，去看美人儿了。”
　　走到坊门口，雪央倚着门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你们要偷偷去哪里？”
　　白衣一撩垂下来的鬓发，对雪央抛了个媚眼：“醉颜阁，来不来？”
　　“那我们要抛下嫣然吗？等我们回来，会被抽皮剥筋的。”雪央有些蠢蠢欲动。
　　“放心，是你俩，不是我。”白衣笑道：“我是做正事的呀。”
　　阿离终于不再忍，一巴掌拍上了白衣的后脑勺，转身进屋：“不去了，本小姐心情不好。”
　　白衣伸手欲抓住阿离的衣角，阿离一闪身躲过，施展轻功掠上屋顶。
　　白衣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雪央，雪央一抬头看向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啊，屋里的被褥需要晒晒。”慢慢踱步远去。
　　“哼，小气。”白衣扬起声音，“嫣然，你也要陪我吗？”
　　“你自个儿去吧。”嫣然从柳树上施施然的跳下，“早点回来，知道你是故意支走她们的。”
　　白衣努嘴：“我才没有呢，她们都是小气鬼。”
　　“能在我们地盘让人陷入幻境，不容小觑，你还是注意安全哦。”嫣然有些担心。
　　“放心啦，小事而已，我走啦。”白衣挥挥手，一眨眼人已远去。
　　嫣然进屋时，姣姣已闭上眼躺在一张贵妃椅上，阿离和雪央盘坐在另张贵妃椅上，摆着围棋桌。嫣然将窗子打开一条小缝：“姣姣估计快醒了。”
　　“然儿，我们需要备安神汤吗？”
　　“不用了，醒了后，她也该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落入俗套的才子佳人，而情感终究是不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