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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洞房花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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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公,您先接下这杯,等舅母来了,叫老二家的再敬一杯就是。这样让人老等着,也不……”晏宏怯怯地道。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已被李生贵一个白眼又给翻了回去。
“你闭嘴!不会说话,便安静的待着,如何行事我自有分寸,还用得着你来教?”
晏宏喉头一噎,登时没了声音。
沈辞端着的手臂已经有点发酸,加之手中茶碗实在太烫,便微微的有些晃动。这一晃不要紧,茶碗里被倒得满满当当的水,顷刻间便溢了出来。沈辞又倔强的不肯露怯,手背上登时被烫红了一大块。
郭三皱了皱眉。手中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晏栩一下子便朝前扑了过去。
“跨擦”一声,茶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泼了李生贵一身,没头没脑的晏栩却毫发无损。
“栩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沈辞一掀盖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冲晏栩身前。
看热闹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有说,这护国公府家的掌上明珠果然姿容非凡,仙女下凡一般,没想到竟嫁给了这样的一个傻子,可惜,可惜了……
有说,还未入洞房便掀了盖头,不吉利啊不吉利……
也有说,这么一点疼都受不了,还将茶泼到了长辈身上,有失体统啊有失体统……
沈辞权当他们是空气一般,左耳进右耳出,理都未理。
郭三则忙不迭地冲上前去查看李生贵伤势。
“哎哟哎哟,李老爷您怎么样啊?咱家哥儿可真是的,都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却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真要伤着了李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李老爷,李老爷,您没事吧?快让老奴看看……”
那人却有些厌弃地甩开了郭三的手。
“你个老东西,又跟着晏栩回来了啊?””
早些年晏栩在晏府时,他便明里暗里的护着他。后来晏栩被自己赶出府后,他便一起跟着他去了护国公府。因是晏光巍带回来的,说是他老家的一个穷亲戚来投奔,李生贵手里又没有这人的卖身契,便也不好多管,由他去了。
今日想来,这人是跟着晏栩前后脚进府的,不像来府里找活干的一般人,到似专门围着晏栩转的一般。
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晏栩撞翻茶碗,烫着了我,你却来献什么殷勤?
不要是一伙的才好。
李生贵嗤之以鼻:“去去去,少来这里装好人。”
沈辞有意无意斜睨郭三一眼,将晏栩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快给辞姐姐看看。”
翻遍他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受伤的地方。沈辞终于放下心来。
这才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傻傻的笑着,黑色的瞳孔里,是她朱颜红妆,凤冠霞帔的俏丽模样。
沈辞心中微动,莞尔一笑低下头去。
“老爷,舅夫人到了。”身后有人回禀道。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正厅门口处。
只见一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穿戴朴素,手拿一串佛珠的妇人,由丫鬟搀着走进屋来。
李生贵似是不十分待见这妇人一般,“哼”了一声,将脸别过旁去。
妇人一看气氛不太对,将手中佛珠转了转,不发一言走到了李生贵旁边的椅子上坐定。
扫视一周,将目光投向了沈辞。
“这位,就是今日新进门的沈大小姐吧?”
沈辞回身福道:“小女沈辞。”
那人笑着点点头,慢吞吞道:“我便是晏栩的舅母,秦氏。”
“听说新人要敬茶,我便来了。”她扫一眼旁边,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怎么,这新人敬的茶,怎么都喝到身上去了?”
“你……”李生贵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气都撒到自己擦着衣服的手上。上好的华裾恨不得让他给擦出个窟窿来。
秦氏低头轻笑。
早就听说你近日种种。多行不义,终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的。
淡然转向沈辞道:“听说,小姐要敬茶?若不介意的话,能否请小姐现在就敬过?我的身子不大好,不能在外面多待,等小姐敬过后,我好快些回去歇着……”
“啊,是……”沈辞急忙走到正面跪下。
丫鬟弯腰将重新准备好的茶水端来,沈辞接过,双手奉到秦氏面前。又端起另一杯递到李生贵面前。
李生贵仍欲推脱,身后的晏宏暗暗戳了戳他的背,小声道:“客人都要等急了……”
那人无奈暗叹,接茶碗,饮过,丢回沈辞手里。
傧相适时的吆喝道:“礼成!送入洞房~~”
沈辞将盖头重新盖好,起身,由媒婆和喜鹊搀着步入后院的正房。
自此,一日无事。
只是这独自一人熬时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沈辞独自坐在洞房里的床沿边上,心焦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也不知,爹爹他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突然想起来,今天临出门时二嫂玉梅交给自己的那个东西,沈辞急忙伸手去袖子里探。
封面倒无其他,可当沈辞将书翻开只是一页后,里面不堪入目的画面,吓得她急忙又将书给合上。
早就听说,女子出嫁前,母亲会将书有男女欢爱之事的画册或书籍交到女儿手上,以使双方新婚夜的洞房能够顺利进行。
自己的母亲早逝,今生大嫂这身子又不便,想来这份差事是落到二嫂玉梅的头上啦。
虽然害羞,但还是不由得去想。她知今日这洞房之事,势必不能成行,一因晏栩根本不可能知晓这方面的事情,二因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但沈辞还是难免好奇,忍不住想要打开一看究竟。
毕竟一个人待在这洞房里,着实无聊。
明眸一扫,看周围并无其他人在后,沈辞颤巍巍拿出画册摆在了膝上。
历经一番看了嫌弃,不看又好奇的纠结,终于捂着半只眼睛看完了之后,沈辞才明白,玉梅今日所说“该怎么做,你得自己掂量”这句话的含义。
手捧画册,望一眼旁边嫁妆盒子里的一条白绫,若有所思。愣了半晌,突听外面一阵人声嘈杂,沈辞急忙收起画册塞到了枕头底下,将盖头盖好。
假装随意的低头查看自己稍微包扎了一下的手指头。
门“吱呀”一声打开,郭三牵着晏栩走进来,送他在椅子上坐定,便又退了出去。
而晏栩,自进来后,便不动了,兀自坐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沈辞等了半晌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便起身走到了他坐着的桌边。
伸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喜秤,交到晏栩手里,又握着他的手将红盖头挑起。这掀盖头一事,便如此简陋的完成了。
所幸,沈辞早有心理准备,也并不在意。
“栩儿,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那人依旧不说话。踟蹰半晌,从握着的拳头里拿出了一支泛着些粉红的桃木簪子。
簪子像是经过细心打磨,微微泛着光泽,顶端刻着几朵丑丑的桃花。虽简陋,不过胜在桃木木质特殊,簪体泛着淡淡的清香,倒也别致。
沈辞如获至宝,倒比她戴着的满头金钗珠翠还要喜欢上几分。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栩儿?”
“那日,辞姐姐说要你把做好的第一个物件送与我做礼物,没想到,你竟然都记在了心上?”
“今日,竟真的做了这木簪来……”
沈辞感动莫名。
“只此一物,便比那什么房契、地契,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见此物,如见栩儿你,我便当这是你送与我的彩礼,像那日说的,沈辞定会将它好好的带在身边,一刻都不离开……”
将桃木簪塞回到晏栩手里,又抓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将木簪插、进了自己的髻中。
柳眉弯弯,凤眸流转,她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给自己一点意外惊喜的人,笑得既心酸又欣慰。
突然,那人伸着一根食指,戳到了自己脸上。仿佛有点害羞的不停闪躲着她的目光。
沈辞知道,那里是一个酒窝。平日里从不见,只有在她真的开心到唇角飞扬时,它才会出现,且只有一边脸颊有。
她伸手将他手指拦下,握在手心,笑着道:“漂亮吧?你也觉得辞姐姐笑起来时,很漂亮,对吗?”
破天荒地,晏栩缓缓点头,只是,目光依旧望着别处。也不知,他是听懂了,并真的如此觉得,还是只是无意识地晃他的脑袋。
但今日沈辞却只想相信,他就是在回答自己。
“那以后,你便也要像今日这般,让辞姐姐多笑才好……”
她笑着端起桌上酒杯,一杯交到晏栩手里,一杯自己拿着。
抬手轻轻,摸向了两只酒杯之间缀着的那只同心结。
“栩儿,你可知,此为何物?”
他呆呆的将目光锁定在那只结上面,并不答话。
片刻后,将手附到了沈辞的手下面,轻轻将她的手和同心结一起,托在了掌心。
沈辞激动的无以名状,但面上却依旧只是含着泪笑了笑。
希望越多,失望就越多。她不敢贪心。
“此物,名为同心结,为永结同心之意。饮过这杯合卺酒之后,你我便是真的夫妻了。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要同心同德,一世不离,栩儿,你能做到吗?”她定定地盯着对面那人,眸中闪着殷切的光。
那人却依旧不说话,只顾好奇的盯着杯中酒。
“辞姐姐知道,你一定会……”沈辞坚定的点点头,笑道。
并指托住晏栩手腕,将他举着酒杯的手托至面前,又将自己拿着酒杯的那只手绕了过去,眉眼深深看着他道:“栩儿,你需将这酒,喝了。”
晏栩呆呆的望着手中酒杯。
但辞姐姐说,要把这杯酒,喝了。
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将酒杯放到唇边,噘着嘴轻轻吸了一口。
只一口,便喝了个精光。
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辞也将杯中酒饮尽,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孩,满脸宠溺的笑着。
“栩儿,来。”
拉着他的手,一起将酒杯连带同心结掷于床下。酒杯一仰一覆,沈辞笑笑,这倒是个好兆头。
许是不胜酒力,晏栩竟有点摇摇晃晃的,沈辞忙扶他坐到床边,脱去鞋袜后,又扶他躺好。
“今日是洞房,按理你我是必需要在一处的,但辞姐姐,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栩儿你安心待在屋里,等着辞姐姐回来。”
“若今夜,沈辞能平安无事回来的话,今生,绝不会再离开你一步。”
“沙沙……”有什么细碎的衣物摩擦的声响。夜深人静的,听得格外的清楚。
“谁?!”沈辞倏然回头。
急忙起身出门。
却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身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