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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阴损 ...

  •   六个月后

      已经到了穿薄纱的季节,晌午日头最毒,几只老蝉趴在高树上嘶鸣,吵得人昏昏欲睡。房门上的帘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换成了纱帘,这东西挡不住暑气,热劲儿一股股漫进屋里,让人心烦意乱。

      屋里又闷又热,根本待不住。

      沈晚冬左手扶着腰,右手拿着把天青色团香扇,慢悠悠地朝外走,这会儿坐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纳凉最好,人也舒坦些。

      小石凳热烘烘的,倒不用垫毯子。

      沈晚冬艰难地坐下,手摸着凸起的大肚子,又哀愁地叹了几声,那吴家父子不是东西,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没个男人依靠,孤儿寡母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没关系,慢慢来,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把这坎坷的日子给磨平了。

      沈晚冬扇着天青色的团香扇,左右看着这个小院。

      此处离瓦子、勾阑这等热闹地方远,所以十分的清净。小院不大,三间上房并一个厨房,院中有棵十多年的老槐树,树下摆了石桌石凳,顺着墙根种了好些蔷薇,满院都是淡淡清香。

      今中午戚夫人叫墨梅回府里拉来了几块冰,说让做些冰镇酸梅汤来消暑,但再三嘱咐了,沈姑娘可不能多喝,就快要生了,得千万小心身子。

      想到这儿,沈晚冬心里越发愁了。

      早先她深受重伤,又动了胎气,在端午前基本下不了床。戚夫人又是请名医,又是买补品,说句难听的话,简直比亲娘还要上心几分。有时候她实在过意不去,觉得受不起这份大恩,想跪下给戚夫人磕几个头,也被人家给婉拒了。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首先是那封家书,当时她醒后,托戚夫人给堂哥捎封平安信回去。约摸半个月后,哥哥给她来信了。信上说:吴家人反咬一口,污蔑妹妹你跟人私奔,不仅把聘礼和土地给强索回去了,还把我给打了一顿。而今听见妹妹安好,为兄便放心了。那吴家派人在咱们家附近盯着,你回来怕是会被逮住,且安心在大梁养着身子,哥哥会在中秋时候来看你。

      刚开始看到这信时,她泣不成声,满心里都是思念家人。而今仔细想想,疑点真的很多。哥哥为何偏要等她生了孩子再来?依照哥哥和娘的秉性,定是要亲眼看见她活着才放心,怎会如此放心将她交给戚夫人。

      再者就是戚夫人的种种做法,不得不让人起疑。

      戚夫人也有了身孕,平日里不怎么来这里,只不过每月的初一、十五趁着上香的空儿,过来坐会子。瞧这位戚夫人的气度,高贵骄矜,就是那种你明知道她心里看不起你,可偏生找不到她一丁点的错儿。

      其实她能感觉到,戚夫人对她七分疏离,三分真心。

      想来那官家太太也不是好当的,家中烦心琐事照样很多。戚夫人有时候实在郁烦,来这儿后便叫张嬷嬷和墨梅几个出去,拉着她的手,闲话家常。

      原来戚夫人与丈夫明大人是皇上赐婚,二人原本恩爱非常,可自从那宠妾秦氏出现后,丈夫就对她渐渐冷漠,这十多年来的和睦,只是做出来“举案齐眉”的样子给外人看罢了。

      这秦氏本是明大人至交好友的未婚妻,那挚友死在了战场,明大人可怜秦氏孤苦无依,就把她接到了府里。哪料秦氏才进到府中几日,竟有了身孕,这孩子根本就来历不明,偏生大人糊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把这对母子宠上了天。非但如此,还逐渐把理家大权移交秦氏,长此以往,府中诸人只晓得秦姨娘,哪里还知道太太。

      说到伤心处,戚夫人就泪眼涟涟,那份伤到骨子里的痛,确实是装不出来的。

      许是都被男人伤过,她真能体会到戚夫人心里的酸楚,可除了同病相怜的一起哭几声,再也不能为人家做什么。于是,她平日里常给夫人抄佛经祈福,但觉着还亏欠着夫人的大恩,便想着回乡得了,别再给夫人添麻烦。

      谁知戚夫人听了这话,笑了笑,问:沈妹妹果真想为我做些什么?

      她赶忙回:这是自然

      戚夫人笑着说:我原本就多病缠身,又是这般年纪产子,恐怕没法给孩子喂奶。正好沈妹妹你也要生,何不日后就给我孩子做干娘,咱们姐妹在一处,也不寂寞。

      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但想在产子前回一趟老家,见见母亲和哥哥,因为以后要照看两个孩子,日后恐怕就没功夫回去了。

      谁知戚夫人却说:妹妹你的伤还未好透,还是不要长途跋涉。再者我这些日子身上不爽快,大夫看了后说胎气不稳。你要回家倒是不难,虽时都能安排,只不过姐姐不放心你,难免会动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只能将回乡下的事就此打住。

      可日子久了,她也渐渐品出点不对来。

      一般女子怀孕后,都会变胖,但戚夫人除了肚子变大之外,脸依旧清瘦,四肢还是往日那般纤细,走路也不笨拙,反而步履轻盈,根本就不像……

      她心里真正起疑,是在一个月之前。

      那天傍晚,她坐在院子里读“杜预”的《春秋集解》,而那染荷丫头坐在旁边打络子。她瞧见张嬷嬷正在厨房里炖汤,而墨梅则在屋内拿干艾草熏蚊虫,便有意无意地笑着问染荷:“我那日听夫人说起,原来她和老爷竟是皇上赐婚,这份荣耀可真了不得。你们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怎就这么厉害。”

      果然,染荷得意洋洋地随口接了句:那是自然,咱们侯爷可是正儿八经的,

      谁知染荷的话没说完,就被厨房里的张嬷嬷喊了过去,说是要帮忙切菜。可第二天,染荷就不见了。张嬷嬷说了,府里近来有事,人手不够,就把染荷临时抽回去了。

      真是这样?怕是担心染荷多嘴多舌,误了大事吧。

      戚夫人曾说自己的丈夫是个微不足道科道官,如果真是这样,怎配由皇帝赐婚?再者,瞧戚夫人的吃穿用度还有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官家太太所有的。

      倘若戚夫人的身份真如此高贵,那么为何要自降身份结交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轻贱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原因,其实她隐隐能猜到,但终究不敢说出口。

      越想越烦闷,不知是不是和有了身孕有关,身子在夏天热的厉害。

      沈晚冬用帕子擦了下脖子和胸口的汗,她觉得身上粘腻腻的,小衣紧紧贴在皮肤上,仿佛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不错,要感恩人家是一回事,可若逢着别有用心的算计,那就另当别论了。

      心烦意乱下,沈晚冬扶着腰起身,朝大门走去。

      之前她下不了床,没法到外头走动,等稍微好了些后,肚子也大了,如此戚夫人更是不叫她随意出去,说担心她伤着碰着。这和当初老爷子“囚禁”她,又有什么分别,换汤不换药罢了。

      手才刚碰到门栓,只见那张嬷嬷就着急忙慌地从厨房跑出来,连菜刀都忘了放下。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张嬷嬷笑的和善,扶住沈晚冬的胳膊,想要把沈晚冬往回拉。“天快擦黑了,外头又乱糟糟的,出去干啥呢。你好生坐下等着,嬷嬷今晚上给你炒了个葱爆兔肉,多放了些干辣子和花椒,可香了。”

      “我就想出去走走。”

      沈晚冬略低下头,神情有些不悦。

      “那行,姑娘且先等会儿,我收拾收拾,就陪你一道出去。”

      听了这话,沈晚冬越发烦闷,她忽然甩开张嬷嬷的手,转身,正视面前这个精明干练的妇人,深呼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缓些:“嬷嬷难道是怕我跑了?”

      张嬷嬷一惊,旋即笑的慈祥:“想来姑娘是快临盆了,有些焦躁。听嬷嬷的,放宽心,每个女人都会有这遭的。”

      这风轻云淡的话一出,沈晚冬就知道自己又出不去了。只不过心里的那种压抑委屈和被当成棋子的屈辱感,让她忍不住掉了泪。半响,等心绪平稳了些后,沈晚冬抬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问了句:“我知道夫人的身份是不能问的,嬷嬷,我是死过一回的女人,还怕死第二回?您放心,我不会闹,我这条命本就是夫人救下的,就算她立即要我死在眼前,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我只想知道,”

      “姑娘不是早都猜到了么?”张嬷嬷不再伪装,直接打断沈晚冬的话,淡淡笑道:“姑娘这孩子怎么来的,又是什么身份,不用嬷嬷说吧。现在咱娘们在一处,就不说那起虚话,姑娘虽然样貌国色天香,但名声坏了,难不保以后不会连累到孩子。为人父母的,不就希望孩子能有个锦绣前程么。咱们夫人将来若是有了个小少爷,那就是府里的嫡子,地位、名声、财富要什么有什么。姑娘,嬷嬷的这番话,你明白了么。”

      沈晚冬倒吸了口冷气,这话说的,让人心空落落的,身上的热气儿也被抽得一点都不剩,她冷,打心底里发寒;那种看不见的疼,当真比捅她两刀还伤人。

      “姑娘是通透人。”

      张嬷嬷莞尔,扶着沈晚冬往屋里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因为这类人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局势,并且会很快将利弊权衡清楚,知道要为自己将来的五年甚至十年打算。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嗯?”张嬷嬷有些意外,停下了脚步。她眉头紧皱,好似在盘算什么,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轻笑道:“这事姑娘得和夫人去说,这会儿别多心,先吃晚饭吧。”

      晚饭做了好几个菜,旋炙猪皮肉、葱爆兔肉、一小盆鸡皮麻饮,还有盅冰过的荔枝膏。沈晚冬心里装着事,没胃口,只是略动了几筷子。服过安胎汤,天已经黑了。

      夜虫在墙角叫的欢腾,可真让人心烦。

      沈晚冬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小半年参汤、药膳一直补着,加上怀孕后胃口大开,她丰满了不少,皮肤白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哪儿都好,就是脖子上那道刀疤让人瞧着难受,不过戴上珍珠项链就看不出了。

      细想张嬷嬷傍晚说的那番话,其实不无道理。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她还活着,债哪儿能让还未出世的孩子去偿还。再者这戚夫人行事颇阴损隐秘,孩子若真交到她手中,不放心啊。

      唉,这两年怎么这般不顺。

      越想越气,忽然,沈晚冬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好似有股暖暖的东西从下身流了出来。还有两个月才生,怎么忽然就不对劲儿了。急剧疼痛和紧张间,她脑子忽然闪过个念头:可能又被人算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看完别忘了收藏本文,会瘦三斤呦~
    庭烟是小国尊贵的公主
    而和亲到了梁国,她就是奴
    更因为貌丑,被梁帝当着群臣的面讥讽为艳奴
    后来梁帝大手一挥
    将她赐给有名的吃人凶兽魏大将军为奴为婢……

    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听见魏云缠在偷偷骂娘:

    “本来以为是个能伺候搓澡洗脚小白兔,没想到他妈的是个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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