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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


  •   冬天来了。
      青海军分区附近的大小湖泊上都结了一层厚冰,估摸着有一寸左右厚,光滑极了。
      有些没有远飞的黑毛鸟儿停留在冰面上,伸着脖子戳动着河面,尖尖的嘴巴一下一下敲击着,想要寻找垫饥的食物。
      河面没有任何的变动,倒是将鸟儿的爪子冻在了冰面上,鸟儿扇着翅膀拼命想要飞走,最终还是费了力气,逃脱不了。

      于是乎,便有了两个偷鸟贼。
      隶属于三连的士兵,他俩每日日落后便会到湖面上来捕捉猎物,手里拎着黑毛鸟儿的脚,偷偷摸摸往军分区旁侧的大山走去。
      趁着夜深人静时,躲在旮旯角落里烤着吃,香味弥散在大山里头,总是会吸引来馋嘴的老鼠。
      老鼠伸着脑袋,“滋遛滋遛”得在火堆旁乱蹿着,身手矫健的士兵一边跟着老鼠兜圈子,一边手上拿着工具,等到老鼠小憩时,直接将老鼠摁住。
      接着,薅毛、去内脏,湖泊里粗略洗涤一下,又是一顿美餐。

      这一现象还是黄海首先发现的。
      他晚上起夜时,迷迷糊糊听见隔壁蹲炕房里传来声响,他贴近耳朵听了好一会,是两个士兵在讲述事迹,大多是夸赞鸟和老鼠的味道鲜美而又嫩滑。

      “小李啊,明儿个咱们早点去,看看有没有野鸭子或者野鸡啥的……”
      “你小子一门心思就知道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就走了。

      等到外头完全没动静了,黄海准备起身回宿舍,可原先定神在那蹲久了,腿麻得不听使唤,脚下步伐一拐就扎扎实实撞在了门板上。
      “嘭”的一声。
      还带着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味道,从鼻腔里直接灌入脑海,挥洒不去。

      次日一早。
      天刚微微透亮,军分区的士兵们就被哨子声惊了神,一个个匆匆忙忙穿着衣服,洗漱完毕后站在了操练场上。
      头上戴着绒线毡帽,也不觉着冬风的寒意,唯独露在外头的脸和双手被冷飕飕的风和霜意冻伤了,红彤彤一片。

      江文轩和黄海并排站着,中间相隔大约半米左右,摆放着训练用的器具,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有。

      “哎,老哥……”
      江文轩看着黄海右眼眉梢处的一块淤青,虽然痕迹不明显,但仔细分辨还是可以发现的,便趁着教官将视线移走时,小声问道:“是不是人太飘,磕跟头了?”

      黄海白了他一眼,紧接着擤了擤鼻子,同时将身子往前凑,“天黑了跟哥走,哥带你去舒坦舒坦……”

      “去哪?”
      江文轩瘪着嘴巴,整理了一下衣服的纽扣。

      “别瞎打听。”

      傍晚时分,夕阳的垂直光线照射在湖泊上,泛起好看的光圈,忽明忽暗的。
      湖泊旁侧种植的树木虽然已经凋零了树叶,变成了光秃秃且没有生机的躯干,可仍旧是笔直得屹立在岸上。
      等到操练结束后,两人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得从军分区后侧的围墙翻了出去,沿着湖泊往上游寻去。
      眼睛直直盯着湖面。

      到这,黄海还未表明来意,饶是江文轩熬不住了,停下脚上的步伐,朝着前头努了努嘴巴:“去哪?”

      黄海也停了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随后耸了耸肩,一脸的贼笑:“这好处不捞岂不是浪费!”

      流落到六十年代后,江文轩压根就没吃过野味,现如今,光是想想就觉得口水要涌出来了,润滑得很。
      他伸出手假模假样的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经道:“走!”

      绕过了泉水清澈见底、甘甜无比的月牙泉,再往南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到了小潺涧,原本这湖泊里的水是无比汹涌澎湃的,一浪接着一浪。
      可恰逢冬季,它便也蔫巴了。

      “你瞅,你瞅……”
      黄海指着岸边的白毛鸟儿尸体,激动得看着江文轩,鸟儿大概是被冻死的,爪子通红,紧紧蜷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极为狰狞的画面。

      江文轩走上前,拎着鸟儿的翅膀将它从湖面上拽出来,这只鸟儿的体型还是挺大的,尤其是背脊处,鼓鼓囊囊的。
      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会,又用手按了按鸟儿的肚皮位置,口中嘀咕道:“该不是怀种了吧?”

      “俺看看。”
      对于东北人来说,了解和猎捕野味是基本常识,黄海从江文轩手中接过鸟儿,找了个透亮的角度左右瞧了瞧,随后摇了摇头,“没怀,长膘了。”

      “你拎着,咱们再找找。”
      江文轩继续往前走。

      找了会两人发现走太远了,都隐约能瞧见乡村屋顶的轮廓了,便打道回府,从另外一条小道上往回走,伺机在小溪里搜寻搜寻猎物。

      黄海隔着小溪流之间的石头堵桥对着对岸的江文轩喊道:“有的没?”

      江文轩摆了摆手,示意道:“没。”
      人从石头堵桥上小心翼翼得走过来,步伐沉稳得很,生怕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摔在冰面上。

      “走吧。”

      军分区是被大山环抱的,处处可见山石,于是,两人拎着野味朝着军分区大门的背面走去,往东侧大山摸去。
      到了山脚后,四处瞅了瞅,寻了个隐蔽的位置便开始捯饬树木做柴火,一根一根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底部露着一些中空的地方。

      准备妥当后,江文轩看着灰蒙蒙的柴火,叹气道:“咱们没火……”

      话还没说完,黄海就从兜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盒底抽出来一看,里面躺着几根细细的火柴。
      他抖了抖,面露笑意:“这可是俺死皮赖脸问炊事班的老弟搞来的。”

      “鸡贼!”
      江文轩赞叹道。

      火势越旺,野货在大山里散发的香味就愈发浓厚,特别是起风时,两人都能闻见风中残留着荤味。
      一直飘飘散散的。

      突然,从前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议论声,因为在大山里头,所以回声特别大,一丁点儿动静也会迂回响动。
      两人警惕得将树架熄灭,猫腰躲到角落里,人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企图从声音的轻重来判断距离和位置
      脚步声还在继续往方向赶来。
      与此同时,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狗的叫唤声。

      黄海抬头看着江文轩,建议道:“老弟啊,这军狗都带了,看来是来抓咱俩的,要不分头走,累死狗崽子。”

      “也好,军分区宿舍集合。”
      江文轩站起身来,用脚将还未完全燃尽的火苗踩灭掉。
      见声响更近了,便转身往南侧跑去。

      黄海叮嘱道:“小心着点。”

      此大山名为无望山,既大又深邃,在里面走来走去,很容易就会迷路了,即便不迷路也极其的阴森,风在山谷里来回吹动,飘忽不定的。
      天已经有些昏黑了,虽然还残留着余亮,但夜幕很快就会完全降临了。

      江文轩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着,仔细得绕过一棵棵牵绊着路途的树木,还得注意不发出任何巨大动静。
      跑了一会后,他停住了。
      站在树林中,一手撑着腰,一手撑着面前的榆树木躯干,一声接着一声大喘气,额头溢出的汗珠滑进了嘴巴里,带着一丝的咸味。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这时,耳畔传来了呼唤声:“有人吗……有人吗……”
      是个女声,声音很虚弱,估摸着声源地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距离不远。

      “……”
      这声响着实把江文轩一惊,他小幅度得转悠着脑袋,四处探查着,并没有发现风吹草动,可那颗心还是紧紧揪着的,呼吸声也重了许多。
      毕竟以往老人们常说,大山里有鬼怪,青面獠牙,神出鬼没的,将自身不灭的魂魄寄居在山林湖泊之中。
      夜幕降临后,幻化成一草一木,发出虚无缥缈的声响,以此来诱惑过往的路人前去,然吸食其精魄,或得以借尸重生。

      越想江文轩就觉得越慌,他将两只手掌心合并在一起,猛烈搓动着,企图去活动血脉。
      口中连续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救命啊……”
      西南方向的声音又传来了,比刚才的稍微清晰了一些。

      江文轩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再仔细辨认了一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俞若彤。
      他扒拉着周围的树林,就近在地上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扛在手上,脚步往前慢慢挪动,挪了一会后,试探性喊道:“俞若彤,是你吗?”

      前头声响又来了,有一丝丝的激动:“江文轩,是你吗?”

      “别急,是我。”
      江文轩跨步往前跑。
      原本扛在手上的树枝被他当成拐杖一样杵着,用来撇开旁侧挡住道路的野草。
      一边找一边呼喊。

      最终,在一棵大榆树后找到了俞若彤,她正坐在地上,背倚靠着大树,右腿处的裤子上隐约渗出了血迹。
      旁侧有一个布袋子,露出了一些草的叶子,种类繁多。

      江文轩将树枝丢掉,拍了拍手中的泥土,接着瞧了一眼俞若彤的脚,又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等他瞧见前头的高坡后,心里便有数了,问道:“摔的不轻吧?”

      俞若彤动了动身子,答非所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其他士兵呢?”

      这样一说,江文轩顿时想到了刚才的军犬和脚步声,按照眼下情形来分析,应该是来搜寻俞若彤的。
      他没有回复,而是蹲下身子,打算查看一下俞若彤腿上的伤势,顺手掀开被扯坏的裤腿,瞧见了里面已经如同溃烂般的皮肉。
      “还能走不?”

      俞若彤摇了摇头,眨着大眼睛瞧着江文轩,认真道:“要不你背我回去,要不我们就在这等着,你二选一吧?”

      江文轩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道:“那我们就在这等大部队好了。”
      说实在的,如此漆黑的夜他根本就不敢在山谷里乱蹿,再者说,这山路难走得很,万一等会脚底一打滑,摔着了自己没事,摔伤了司令女儿,那估计又得一顿恶斗。

      俞若彤不吭声了。

      天彻底黑了,也起风了。
      刮得残树枝条直响,与山林中不知名的叫唤声交相呼应,共用奏响了一首诡异的交响曲,回荡在山谷中,起此彼伏,久久没有停歇。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借着半空中月光照亮大地的光亮来观察着周围情况,丝毫不敢松懈,毕竟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出现一只野熊或者其他生物,起码有个反应和周旋的时间。

      不久后。
      月亮偏移了,将大部分月光洒在了大榆树附近,形成了一个大范围的亮圈。

      江文轩看着俞若彤的眉头紧紧皱起,同时牙齿紧咬着下嘴唇,模样极其痛苦,便将脸转向她,故意不经意间问道:“你是不是腿疼?”

      俞若彤强行将眸子里的红润压了下去,接着将望向远方的视线转移了回来,看着自个的腿,扯谎道:“我能熬住。”

      “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草药,你说要啥样的,我给你找。”

      “那个……”
      俞若彤有些犹豫,毕竟之前如此捉弄过江文轩,眼下面对他如此诚恳的态度,胸口竟一下子升腾起了一丝暖意。

      江文轩是个特别能揣摩人心思的男人,见俞若彤的眼神有些飘忽,便猜到了她的担忧之处,为了宽慰她,便耸了耸肩,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腿到时候要是瘸了或者留疤了,你可别赖我身上,我不会同意你以身相许的。”

      “噗哧——”
      俞若彤笑了笑。

      以大榆树为中心,顺时针进行搜索,江文轩发现附近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植物体,他每样都薅了一把攥在手心里。
      每走几步都会抬起头往大榆树方向看看,同时挥动着手中的草药。
      这样做呢,一来是为了确认自己没走远,还在安全区域内,二来呢,是生怕俞若彤瞧不见他人后害怕。

      采摘完后。
      俞若彤找了几株具有消炎作用的草药出来,在手心中加以揉捏和抓动,很快汁液便冒了出来,她慢慢往腿部方向移去。
      手停住了。
      一直没把药敷在伤口上,眉头紧蹙着,因为她心里知道,这药后劲很足,有钻心的痛楚。

      谁也没料到,一直在抬头看月亮的江文轩悄无声息得将手臂移到了俞若彤的面前,闷身闷气道:“怕疼你就咬吧。”

      周围的空气霎时间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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