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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千里迢迢至广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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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蛟离家的第三日,薛母终于发动了。
老蚌生珠,得来不易,好在诸事都还顺利,只是短短两个时辰,薛家就迎来了喜讯——是位千金。
因有薛宝琴在先,按着长幼有序的规矩,薛父便为幼女取名为薛宝棋。
到了晚上,薛父却闹起了失眠,只为白天薛蟠说了一句:“这么好的事,该写信告诉弟弟的。”
他想起薛蛟来。
父子情分总做不得假。晨昏定醒时少了一人;长子顽劣时无人相劝;进了书房,想起来的,也是这孩子。
距离得远了,纵使是仇人,也能念几句好来,何况是嫡亲的儿子呢?
想归想,再让薛蛟回来,这可不行,权当是与这孩子无缘吧。那和尚的话言犹在耳,说是八字带煞也好,说是有佛缘也罢,总之,是不能再养下去了。
这件事,只有他一人知道,再过几年,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到了第二日,他接了从姑苏快马传来的信,薛从仁亲笔所书,先是交代了买卖的事情,而后在末尾,又将薛蛟落水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或许是怕主家认为自己怠慢了薛蛟,他也将撞落薛蛟的人一并送回来发落。
薛父读毕,心中倒觉得果然如此,此消彼长,宝棋出世了,这个家人口健旺,薛蛟自然有些不走运。
他摆摆手,这都是命,怪不得别人。那名原待发落的仆从,现下又被打发到买卖行中帮忙,心中不觉庆幸起来。
另一边,因在船上,薛蛟并不知道家中已经多了个小妹,不过算算日子,他也知道必定是这段时间了。
想了一回,从窗外看到一轮未曾如何消减的明月,他也叹了口气。
无可奈何,真是无可奈何,他爹不要他了,他还能怎么办?薛蛟心思沉沉,想到隔壁的圆净大师。
如果他不曾出现……全是这帮和尚道士装神弄鬼,说不定哥哥的事故也是他们一手造成,可是,和尚道士的,真有这么大的法力吗?
他将当日所见所闻细细回想了一遍,末了也没发现蛛丝马迹。何况,离人父子,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想着想着,他渐渐阖上双目,月光从窗外潜进来,停在床前。床上的人微微蜷着,面孔却还一片安宁,有种随遇而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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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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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顾名思义,五岭以南的地方。
而薛蛟一行的目的地,准确来说,是广东省——这位圆净大师,当初到底是如何从此地一路跋涉到金陵的?
再精准一些,薛蛟问过圆净,据说是坐落在广州一处叫香禅寺的寺庙。
掐着日子,八月中旬出发,路上走走停停,也有三个月了,显然已经深冬。这时要在金陵,已经冷得伸不出手,一应手炉火盆都该烧起来了。
可一路下来,秋衫还是当初的秋衫,并不曾用到带来的袄子,倒是有时薛蛟会披了披风出去吹风。船上不比陆上,同样的风,在这里稍不注意,凉意就会裹挟着水汽包围过来。
圆净大师名义上作为他的师父,并不指导他读些佛经,至于薛蛟的一应活动,他既不予以干涉,也不施加评价,仿佛俩人并无干系,只是同路罢了。
这让想着从他那里套些话出来的薛蛟有些失落。
紧赶慢赶,薛家的商船在琉球一带卸了前次运上船的货物。薛从仁笑道:“好了,这下轻快了。”
他说得没错,又过几日,远远望见陆上有人烟聚集之象。
大船卸了货,正值这日风向好,不过小半天就靠了码头。薛蛟听那薛从仁道:“这里就是广东了。”
他们站在船板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船来来去去,码头上也是人头济济,细看过去,居然也有不少异域面孔。
这些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薛蛟不由失神了半刻,码头上鱼龙混杂,有衣着光鲜使奴唤婢的,也有光了膀子做苦力的。
南人北人,国人洋人,在这里都不稀奇,吆喝声此起彼伏,薛蛟却都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对他来说与洋语无异。十里不同俗,如今自己恐怕已经在千里之外了吧。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薛从仁从心里怜惜这位不满十岁的族弟,原来也是家中供养着读书的,听说极有天赋,正经是个秀才了,不知为何如今却舍得将他送到寺庙里来。
且薛蛟并不娇气,一路下来,他瘦了些,却不曾听他叫苦过。薛从仁也是暗自佩服的,非得这样的风骨,也不能叫他考上秀才相公。风平浪静的时候,小秀才族弟在船上也不忘用功地读书呢。
小秀才轻飘飘地开了口:“就在这里停了么?”
“不……”他斟酌着开了口,“在这边稍作停留,之后我们顺着内港过去,总之是越近越好,然后再下船。二爷不是有许多箱笼吗,总要想办法送过去才是。”
薛蛟低头想了想:“这边也有薛家的铺子?往日在家中,我听家父讲过,他亦是出过海的,我想这边不能没有落脚的地方?”
提到这些,薛从仁也有些兴奋:“当然是有了,哪里没有薛家的买卖行?这里还不算最南,再往南些,有人的地方,就有薛家的铺子。要是一路往北,到最北的地方,我们还与高丽人有生意往来呢。令尊常吃的高丽人参,就是我们去那边交易来的。”
薛从仁说的稍作停留,却在这里整整停了三天。
原来这里作为大港口,周围坐落了许多薛家的铺子,薛从仁依照薛父嘱咐,在这里联络各路掌柜,要对他们层层吩咐下去,薛家的二爷要在此地落脚,虽是落脚到寺庙去,却也不能怠慢了。
除此之外,上下都要打点到了。商铺要想立得住,就不能绕过地头蛇。
再有一层,此地不常来,人员调动一类,为了保证不出毛病,总要过一过眼,好回去汇报一番。林林总总,麻烦的很,又不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