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粟》悠然满山秋

4、有一老者

　　老者瞥了她一眼，烟斗往旁边的地板上磕了磕，伸手往怀里掏啊掏，最终掏出了枚铜钱，丢进了沧粟的破碗中。

　　沧粟眼睛亮了亮，往老者身边移了移：“谢谢老爷爷。”

　　“嗯！”老者老神在在的应了声，吐了口烟，问道：“小丫头，你是哪里人？”

　　沧粟呆了呆，摇摇头。

　　“也是，如今流浪的人那么多，很多村落城镇都没了。”老者叹口气，语气沧凉而悲痛：“这天下啊，无论内战外战，苦的都是无辜百姓。”

　　“吧嗒吧嗒”老者抽着旱烟，浑浊而沧桑的眼睛却眺望着天空，天空一望无际的蓝，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沧粟也在发呆，看着碗里唯一的一枚铜钱发呆。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着，半响，老者缓缓吸了口旱烟，眼睛转向发呆的沧粟：“小丫头，你可知道这锦城是什么地方？”

　　沧粟茫然的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这里啊，是杨天佑的故乡。”老者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又似有着悲伤，又有些自豪。

　　“杨天佑”沧粟愣了愣，问道：“很出名吗？”

　　“咳咳！”也不知是抽得急还是被沧粟给呛到了，老者拎起烟斗，在沧粟脑袋上敲了敲：“你这丫头，真是只会要饭，其他都一问三不知，连首相杨天佑都不知道吗？”

　　沧粟摸了摸被敲的脑袋，嘟囔道：“不知道很奇怪吗，我觉得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老者无语的摇摇头，翘了个二郎腿，拿起挂在烟斗上的烟丝袋，开始加烟丝，他加的很细，也很慢，是心底浮起的怀念，是垂暮而缓下动作，却也慢慢享受生活的态度：“这锦城啊，四十年前还不是城，只是个村子，以前啊，就那么几十户人家。你看那。”

　　老者用烟斗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酒楼：“那里啊，以前是个湖，小孩子最喜欢在里面游泳，抓鱼。还有那。”

　　又指了指酒楼对面那一片房屋：“以前，那里是坟地，到了晚上，可没人敢去。还有我们现在在的地方，以前啊，是村子里的私塾哪，破破烂烂的，一下雨就漏雨，来私塾的孩子，就那么三四个。”

　　老者眼中有些怀念，嘴里喃喃道：“这世道啊，变化的太快了，四十年，已是物是人非。该走的人走了，不该走的人也走了，也不知这世间啊，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公平还是不公平。”

　　沧粟想了想道：“终归还是无情的吧，但相对来说，又挺公平的。”

　　“哦，小丫头有何见解？”老者顿了顿手中的烟斗，浑浊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沧粟。

　　沧粟抱着膝盖，低着头，指着地面上爬过的一串蚂蚁：“您看，就如同我们看这些蚂蚁吧，我们伸只手就可以捏死它们，但是却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就算它们从我们身边爬过，我们也只是旁观者，

　　我们对它们是无情的，如同人类一样，我觉得蚂蚁之间也有争斗，也有好坏之分，或许我们帮忙的话，很有可能灭掉坏的那些蚂蚁，可是您觉得会有人这样做么？

　　所以说，我们对它们的无视，可以视做无情，但是我们对好的坏的，都不插手，又可以说是对它们双方来说都很公平。”

　　老者很是好奇的看着沧粟，笑着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两方争斗，必有一输，如此，如何控制谁输谁赢呢？”

　　沧粟奇怪的看着老者：“双方争斗必然有输有赢，这个怎么能控制呢？自然是看双方自己了。”

　　老者摇摇头：“若是赢得一方是无良，天下无辜百姓且不遭殃？”

　　沧粟愣了愣，问道：“这个又和百姓有何关系？”

　　老者顿了顿：“我在说当今局势，湛王无良，新帝年幼，若最终真是湛王赢了，天下百姓...诶..苦不堪言哪，只盼那传说中的守护者，能够垂怜百姓！”

　　他撇过眼，看着沧粟：“丫头，听你所言，你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局势众说纷纭，来给老头我说说你的看法。”

　　沧粟呆了呆，现今局势？鬼知道啊？

　　不过老者说过湛王无良，新帝年幼，这个，按照语文课本上说过的...

　　“咳咳！”沧粟咳了两声，斟酌着开口道：“现今局势如何，我不懂，也不关注，不过我知道一个道理。”

　　老者磕了磕烟斗，眯着眼，看不清情绪：“哦，说说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沧粟想了想又继续道：“我相信那么多人，就算坏人厉害，但只要团结一切力量，终归还是能赢的吧。”

　　老者手一顿，细细打量了沧粟半响，沧粟惊觉，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这些道理在现代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样的朝代，自己还是个女的...

　　沧粟抹了把冷汗，立马解释道：“呵呵。。。这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嘿嘿，到处流浪，遇到过很多人。”

　　老者转过眼不再看她，而是微仰起头，一如一开始那般，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语气有些怀念，又有些悲痛，很复杂的感情：“这句话和天佑那孩子当年说的很像呢。”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视线模糊：“天佑那孩子，为了这句话，付出了一切。”

　　“老爷爷和杨天佑很熟吗？”沧粟好奇的望着老者。

　　老者不答，又开始抽起了旱烟，抽了两口才道：“丫头，你说，湛王势大，新帝年幼，如果是你，你帮谁？”

　　沧粟想了想，开口道：“都不帮。”

　　老者握着烟斗的手顿了顿，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为什么？”

　　沧粟挠挠脑袋：“他们跟我又没关系，而且我也没能力，对于我来说，活着和填饱肚子最重要。”

　　老者愣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倒也有趣！”

　　这个时候，沧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沧粟摸了摸，抬头看天，以日上中天，又望了望碗中的一枚铜钱，直叹气：“您老晒吧，咱得想办法填填肚子。”

　　边说着，边一手拿起破碗，一手拄着木棍慢慢挪步。

　　老者深深望着沧粟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此时很是精明，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又转为坚定。

　　“丫头，你等等。”

　　沧粟疑惑的看着老者。

　　老者又伸手往怀里掏，最终掏出一个布包，沧粟眼睛亮了亮，莫非这老者，便是武侠电视剧长出现的那种神秘老人，遇到猪脚后赐强横的武林秘籍，或者众人争夺的藏宝图？

　　“丫头，你过来。”老者朝沧粟招了招手。

　　沧粟双眼放光，颠颠儿小跑着过去：“老爷爷，这是什么？”

　　老者看着沧粟摇了摇头，放下烟斗，小心翼翼的，如同珍宝似的，一层层打开包裹着的布，沧粟专注的看着，期待着。

　　老者也似乎有些紧张，呼吸都变得轻缓，轻轻的拉开了最后一层布。

　　看到里面的东西，老者眼中闪过犹豫和迟疑，最终却又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沧粟，只见沧粟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没有想象中的武功秘籍，也没有金银珠宝，红色的布上，静静的躺着一把奇怪的钥匙，柄处与一般钥匙无二，前面却是方方正正一块，上面有无数的细小的针，硬要说，真有些像现代的电脑CPU，不过密密麻麻的针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规律。

　　沧粟挠挠头，不解的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房子，莫非他可怜自己的没住处，要送自己房子？

　　老者将钥匙拿起，想了想，又从怀中摸索出一根细绳从匙柄穿过，将钥匙拴了起来，细绳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看上去很是牢固的样子。

　　“弯腰！”老者打完结，便望着沧粟。

　　沧粟心中虽然有疑虑，但还是乖巧的弯下腰，任老者将钥匙挂在她脖颈。

　　好奇的拿起钥匙看了看，沧粟问道：“老爷爷，这个有什么用？”

　　“吧嗒，吧嗒！”老者又开始抽起了烟斗，呛人的烟味袭来。

　　半响才眼也不抬，话语模糊的回道：“也许有用，也许没用。”

　　沧粟呆了呆，完全不理解老者的意思。

　　老者却不耐烦了的从怀中又掏了一枚铜钱丢到她碗里：“你可以走了，你想带着，想丢了都可以，反正别在我这里碍眼。”

　　沧粟耸拉下来，瞥了眼他身后的屋子，原来不是送她房子啊...

　　再望了望老者，老者已经不理她了，只顾着“吧嗒吧嗒”抽着自己的烟斗，沧粟叹口气，转身拄着木棍离开了此处。

　　半响，老者拿开烟斗，浑浊的眼睛看着阳光下渐行渐远的身影，长长的吐了口烟。

　　抬头望着晴空万里，喃喃自语道：“我也只能做到这了，结果如何，一切看天意吧。”

　　天空中，一望无际的蓝，蓝的有些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