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粟》悠然满山秋

103、红衣往事

　　沧粟再次醒来，竟已是晚上。

　　沧粟抱着被子坐起身，脑袋还有些迷糊，不大的房间，看上去应该是在客栈，桌上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灯火却有着温暖光晕。

　　她不由得想起白炽灯，很亮，可对于从来都是孤独的自己，那种明亮的白色，往往让她有种清冷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吧？

　　云飒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看到沧粟醒了，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见你睡着不醒，为兄还以为你又发烧了。”

　　沧粟古怪的看着他，这是雨过天晴了？早上还别别扭扭，现在是恢复正常了？

　　哦！老天，那她纠结忐忑了那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

　　云飒哪里不知她在想什么，若无其事的将碗中的粥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睡了这么久，粟弟不饿？亏得为兄估摸着你快醒了，去厨房给你拿的。”

　　闻见米香味，沧粟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沧粟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云飒好笑的将粥递给她道：“小心烫。”

　　一碗粥喝下肚，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瞟了瞟云飒，见他面色柔和，确定是恢复了正常，心中也就放心了，望着被油灯染上暖色的云飒问道：“云哥，这是哪里？”

　　“西北青稞镇。”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这个屋子里映得暖洋洋的。

　　云飒接过空碗，转身正欲出去，沧粟却一把抓住他：“云哥...”

　　“怎么了？”云飒疑惑的转头看向她。

　　沧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莫名的不想他离开。

　　云飒看了看她，默默的将空碗放在桌上，转回身坐到床边：“怎么了？”

　　同样的“怎么了？”这一次，低低的嗓音，柔和的仿似那光晕。

　　沧粟抱着被子屈膝坐着，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睛，

　　想到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这样好的云飒啊！她不仅骗着他，还那么自私的不让他与那人相遇。

　　她好害怕，好害怕真相大白的那天，会被他讨厌，可就算这样，此时的她是真的只想他的温柔，他的疼爱，只对她而已。

　　没得到过，会奢望，但不会执念，得到后，却再也不想失去，渐生执念，人总是那么的不满足。

　　而她啊！也是个自私的彻头彻尾的人！

　　她叹了口气，低低道：“云哥，对不起。”

　　云飒眉头一挑：“这是怎么了？”

　　云飒总觉得沧粟不太对劲，也不知那日她到底看到的是何人。

　　还未等云飒深想，沧粟就转移了话题，她想到了姬红衣，一直以来的疑问便问出了口：“云哥，姬大侠他...好像不一样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明月般的眸子透彻的仿似能看到人的心底，半响，终还是不忍为难她，云飒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题转移道：“粟弟想听故事吗？”

　　沧粟点点头，歪着头看他：“是关于姬大侠的吗？”

　　云飒伸手似乎想要揉了揉沧粟的脑袋，又觉不大妥，便又缩回了手收到身侧，缓缓的讲起了关于姬红衣的事来。

　　原本第二阶梯势力，还有北陵林家，林家家主林涛在江湖也赫赫有名，不过年少风流，且性子偏执。

　　而姬红衣就是林家三少爷林牧，可惜，姬红衣母亲为丫鬟，林家大少与林家二少自来看不起姬红衣，姬红衣在林家一直默默无闻，只是默默苦练武功。

　　六年前，前太史（首相杨天佑阵营之人），得罪了当时湛党得力爪牙工部侍郎，被陷害入狱，何家上下数百人皆亡，唯太史四女何青月下落不明。

　　抄家之时，何青月因祭奠生母，回了老家，躲过一劫，听闻噩耗逃亡时被当时十八岁的姬红衣在凤鸣山相救，并以丫鬟尸体替代，假死脱身，终于躲过了湛党的追杀，何青月之后后随姬红衣回林家，两人日久生情，情投意合，只待何青月守孝之后便成婚。

　　何青月才貌双全，被当时林家大少看上，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出了名的纨绔，两人使计调走姬红衣，林家大少与林家二少轮【哔-】奸何青月，何青月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死不瞑目。

　　姬红衣返回家中，见此场景，恨意滔天，提剑欲杀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至此，林家才知，往日被众人忽略的林家三少，竟一人压制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此事惊动林家家主，林家家主却偏向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

　　姬红衣不管不顾，制住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欲杀之，林家家主胁其母逼迫姬红衣，其母不欲成为儿子累赘，自刎于林家家主刀下。

　　姬红衣悲痛欲绝，斩杀林家大少和林家二少后拼着重伤逃出林家，而云飒也是在当时救了差点死去的姬红衣。

　　自此之后，姬红衣便一直被林家追杀，后机缘巧合，姬红衣得邪主真传，习得邪煞功，三年后重出江湖，灭林家满门，性格大变，亦正亦邪，又因其雌雄莫辩，故被江湖人称妖君。

　　说到这，云飒满是叹息和感慨的说完，就连沧粟也沉默了。

　　姬红衣本人虽大仇得报，但心爱之人与生母皆死，极度痛苦之下，人格分裂，一个妖娆妩媚似女子，一个失了理智，暴虐嗜血。

　　沧粟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从来懒洋洋喊她小沧粟的男子，竟有着这样伤痛的故事，姬红衣就是在这样悲痛的情况下造成了人格分裂症。

　　当初在如香遇的时候，姬红衣那时因为那个小霸王就曾爆发过一次。只是当时他被云飒打昏，醒来之后没有任何异样，所以她没往那方面想，也不对，似乎自醒来之后，他的性格变了许多。

　　“那姬大侠现在...”

　　云飒道：“应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两种人格暂时合二为一。”

　　沧粟道：“那他还会再失控吗？”

　　云飒摇头：“为兄也不知。”

　　外头忽的又下起雨来，狂风吹得窗户开开合合，砸的窗柩“哐哐”作响。

　　云飒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就开始下了起来，砸的屋顶噼啪作响。

　　沧粟望着窗外，突兀的想起了大学宿舍旁的那棵枫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已经好久没想起以前的事和生活了呢，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也不知，等她回去之后，是否还能习惯以前孤单的日子，她半是叹息，半是呢喃的道：“这么快就秋天了，枫叶也红了吧...”

　　云飒转过头来看她，见在昏黄的灯光下，消瘦的人儿显得很是娇小，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秀气的脸从侧面看，线条很是柔和，大而清的眼睛映着灯火的点点碎影，就仿似烟火盛开的刹那。

　　云飒半阖着眸子，柔情一点点在眸中悄悄浮起。

　　他轻声道：“粟弟若是想看，等你好了，为兄带你去红枫城。”

　　沧粟一怔，转头看向云飒，光晕洒在云飒身上，有着暖暖的感觉，其实对于她来说，只要和云飒在一起，去哪都好，当然，还要排除那个女子所在之处。

　　可是...

　　“云哥，我们不去胡蛮国了吗？”

　　云飒背靠着窗户，微仰头，身形如竹般修长俊秀，又似古松般稳重沉稳。

　　他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望向她道：“云家族规，无家族允许，云家之人不得踏出国土，粟弟也是。”

　　沧粟愣了愣，不解：“为何？”

　　云飒慢慢说道：“云家明里暗里辅佐过多位帝王，当年曾有一位云家先辈生了野心，登临皇位，但他不曾满足，开疆扩土，用云家排兵布阵，奇门遁甲之术，攻占周边邻国国土，曾一举攻下三国土地。

　　但也因此连年征战，国内百姓赋税甚重，苦不堪言，被攻克国家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后此先辈被家族擒回，自此定下族规，云家之人无家族允许，不得称皇，不得踏出国土，邻国，附属国皆是。”

　　沧粟听的倒吸口气，她知道云家很厉害，但还是低估了，难怪，云家游离于江湖和朝堂，属半隐世状态，要云家之人都出世，只怕这天下...

　　渐渐的，滂沱大雨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下了会，又渐渐停息，风声也小了，只余屋檐上的积水，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不知不觉，已是人定。

　　云飒望了望油灯，加的满满的灯油也烧了一层，他走到桌边挑了挑灯芯，道：“时候不早了，粟弟早些...”

　　云飒话还未说完，却听屋顶有细微的响动，声音很轻，夹杂着滴答的雨水声中，若是他人，自然是听不出来。

　　云飒面色不动，他吹熄了灯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沧粟床边坐下，脚一抬，半躺在沧粟身边，沧粟赶忙往里挪了挪，他放下帐子，身体紧绷，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帐外。

　　见他这番动作，不用他说什么，已经很有默契的沧粟也放轻自己的呼吸，戒备起来，竖起耳朵细细的听，可惜，在她耳中只有窗外那雨水滴答的声音。

　　好一会，云飒放松了身体。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沧粟轻轻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服以示询问，云飒往沧粟方向凑了凑，低低在沧粟耳边的说了两个字：“隔壁。”

　　温温的吐息，带着云飒独有的淡淡青竹的气息，让沧粟耳朵痒了痒。

　　沧粟缩了缩脖子，听闻他的话，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也凑到云飒耳边轻声道：“他们是什么人？小偷？”

　　身边的云飒，似乎僵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