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王妃》粥女

39、伤离别

　　催教谕与秦博士回宫不久，老太后派人来传口谕解除了我的禁闭，并且还格外开恩，把剩下的未抄写完的《金刚经》也收走了，这就表示我再也不用没日没夜的抄写那劳什子经文，意味着本人彻底解放了！

　　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冰块出差了，而且又是直接从皇宫出去的，连家也没回，这次也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办什么事。问冷风，这厮只酷酷的说了四个字‘有关漕运’，便又摆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模样。没有办法，他若不说我是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出来的，本人的这点小把戏小心眼在这个人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别说对他耍小聪明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皱个小眉头，心事都能被这厮猜出一二来。实在不喜欢被人轻易看透的感觉，因此在确定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更多有关冰块出差内容的信息后，我转身走开准备回屋闷大觉去。

　　“启禀王妃，王爷临行前有话留下。”背后传来冷石头拽拽的声音，这厮说话的腔调让人听了就是不爽，因此我停下脚步却并不转身，只淡淡的说：“讲。”

　　“王妃若是嫌闷，可随意出府！”总算说了句我听着顺耳的话，其实以冰块对我的了解估计也知道即使不留下这句话，在他出差的这段日子里，我也照样会‘随意出府’。是以这句对我来说没什么惊喜意外的留言并未引起本小姐多大的反应。但是冷石头却似乎有些不甘心，在我重新迈出脚步的时候，他又啰嗦了一句：“王妃出府门须属下与五妹随侍。”

　　“你是说冷情？”我蓦地转身看向冷石头，很是惊讶。
　　“是！”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记忆中这厮的表情好像没怎么变过，他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不必了，孤身边有小西即可！”冰块搞什么名堂？又甩给我一个人。

　　“回王妃，王爷严命属下，说若是王妃不同意，便不可迈出府门半步！”靠！上次这主仆俩合伙儿欺瞒我，这会子又组团威胁我！不知道是冰块对我越来越了解，还是我原本在这帮人面前就是个小白。总之，身边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预测到我想说的话和想做的事。有时候连西丫头这么单纯的孩子都能顺利接出我的下半句话来。算了，冷情跟着就跟着，只要能出门就成，现在我先回屋郁闷一会儿去！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冰块不会无缘无故的多甩给我一个人。这厮身边有五大亲随侍卫，分别是冷风、冷雨、冷天、冷地、冷情，五人之中只有冷情是女子。这个冷情我只远远见过一面，知道她双十年华，尤其擅长轻功和暗器，颇得冰块器重。平时在府里，没有冰块允许或者说没有特殊情况，冷情一般是不出现的，是以我对这个姑娘了解的并不多。其实不光是冷情，冰块的其他侍卫以及这王府明里暗里到底还有多少侍卫我也并不清楚。比较之下，接触最多的便是冷风，即便如此我也谈不上了解这块石头，因为这厮压根拒绝别人了解，一如当初的冰块一样，把自己装在套子里，包裹的死死的！

　　冷风说冰块出差是因为漕运，可是这个国家的漕运不是一直都把持在尹国舅手里吗？难道说皇帝与外戚派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皇帝开始动手砸尹乌龟了？是以把我家冰块派出去添‘刀口’了？一想到这里，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丫的这个皇帝真不是只好鸟，上次冰块出差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这当领导的吭都没吭一声，既没下旨慰问，也没给报销点儿医药费啥的，做人忒不地道！

　　冰块此次出差特意把冷情调拨到我身边，是不是意味着外面的政治形式越来越严峻呢？这厮怕对方出阴损招数对付我这个政治小白，是以在我身边已经有冷风保护的情况下还不够，又把冷情塞进来，以增加保险系数。若真是这样，那冰块此去岂不是又很凶险？神呐，请保佑他！保佑这个从小苦到大的男人吧！

　　就在我躺床上想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小西急急忙忙跑进来跟我说宫里来人宣旨了，让我赶紧准备盛装迎接。宣旨，又宣旨，自从中秋节过后，宫里那几个老妖精三天两头给我下口谕，传懿旨，真是烦都烦死了。这次又不知道是谁的旨？我边起床边腹诽！虽然鄙视皇家的这套东西，可也不敢冒大不韪的公然挑衅。在小西的帮助下里一层外一层的套上王妃的正装行头，又在头上插满了珠珠串串，准备好这一切赶到院里的时候，跪垫、案几香炉也已摆放到位。我刚喘了口气，就看见两位太监模样的内侍手捧一卷明黄锦缎走了进来。

　　“夕照王妃跪接懿旨”。声音尖细刺耳，我不敢怠慢，忙率领全院上下躬身磕头跪地。
　　“太后有旨，夕照王妃恭德贤良，仁孝友爱，才德思敏，实是我皇家内妇之典范，故恩赏沧海东珠十串、玉如意两把、锦缎……”看着院里案几上高高堆起的奇珍异宝，我一点高兴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道老太后又搞什么名堂，前段时间不仅把我关禁闭、罚抄佛经，还亲自指派两个人过来像训野丫头和教白痴一样教习我，对我似乎是一百个看不顺眼。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把我解放出来没两天，这赏赐就下来了，当真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啊！但愿这个甜枣里面没有枣核，不然我吃下去还得吐出来。

　　“夕王妃，领旨谢恩吧。”

　　太监的嗓音让人听着就是不舒服，现在是恩，说不定哪天一睁眼这就是道催命符。我一边腹诽一边又对着那卷明黄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方伸手从太监手里接过老太后送来的“奖状”。然后站起身按照电视里的样子吩咐小西将早已准备好的大额“小费”打发走了两个人妖似的家伙。接着吩咐小丫头们把那些赏赐清点入库，撤掉案几香炉，又叮嘱她们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许打扰我休息，来人来事一律不见不接。这么一番折腾可是把我累得够呛，赶紧回屋褪下身上的行头，卸下头饰，往床上一躺。妈呀，累死我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摸摸肚子好像有些饿。便像往常一样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几个丫头却不见踪影，看来又要给她们开训导大会了，我一个不注意，这几个家伙就扎堆儿的玩忽职守，越来越不把我这个领导放在眼里。看来得把现行的奖惩激励政策重新做个调整才行，若是任其懒散下去，即便我不在意，哪天要是不巧被冰块逮到，轻则厉言训斥，重则又要挨板子，说不定还要连累我抄《女戒》。

　　丫头们既然不在，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那就把前几天柜上送来的账本看看吧。打定主意后我便朝书房走去，一看，愣住了。好一会才呐呐开口：“大哥？”没错，自从中秋宴会之后便没再见过的我家神仙般的大哥，此刻正白衣翩翩的站在书房里看着我笑，美好的恍若梦境一般。我慢慢走过去拉低那挺拔俊逸的身姿，抬手轻轻抚摸那张完美的俊颜，小心翼翼的确认：“大哥，这可是梦？”眼前的神仙摇摇头，拉下我不停抚摸的手后退几步，温柔的说：“不是梦，小妹！”

　　几乎刹那间，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如黄豆一般“簌簌”下落。我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自己一抬脚，惊动了眼前的神仙，他便飞身而去。“小妹，过来！”已经张开双臂等着我扑上去的神仙见我呆呆的止步不前便温柔的出言提醒。

　　我家大哥真的来了！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梦里后，我“哇”的一声哭出来，立刻像往常一样扑到大少怀里。不知道是因为被关禁闭让我觉得无限委屈还是因为冰块的离开让我觉得无限伤心，总之我一看见这个温润如仙的娘家人就是想哭，根本控制不住。

　　“小妹，莫要再哭了，你看大哥的衣衫都快湿透了。”看我久哭不止，大少指指自己的双肩，戏谑的说道。我抽泣着抬起头，同时调整好自己在他怀里的位置，跋扈的说道：“湿透又如何？”大少抬手帮我理理早已凌乱不已的头发，轻轻柔柔的说：“不如何，小妹怎样大哥都是高兴的！”然后便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不再说话，我也静静的体味着这久违的，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人的怀抱，好久好久！

　　其实我很鄙视自己，也有些看不清自己，明明爱的是冰块，为什么心里却又始终割舍不掉厉大少？我想他，喜欢看见他，没来由的在乎有关他的一切。我时常对冰块不满，却不曾对大少有任何抱怨；我故意惹冰块生气，却不愿意做任何会让大少皱眉的事。看着他领别的女子步入洞房，我心痛的无以复加，心里强烈嫉妒着那个名正言顺拥有他整个人生的朗月公主。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你爱他吗？你可以爱他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小妹。”时间似乎静止了一个世纪，当大少低低的话语在耳畔重新响起时，我几乎认为自己是在做梦。继续把头深深埋在他怀抱里，十万个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
　　“小妹。”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大少又轻轻的喊道。
　　“嗯。”我依旧趴着不动，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字。
　　“大哥有话跟你说。”大少抱着我轻轻的摇晃着，不时为我理理垂落的乱发。
　　“嗯。”
　　“大哥明日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大少的声音突然落寞伤感起来。

　　什么？要离开？终究要离开的吗？我蓦地从他身上跳下来，眼泪瞬间又流了出来，声音颤抖的问：“你要去哪里？去多久？和谁去？”看着大少欲言又止，痛苦不已的表情，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明白了，我家大哥，我心目中的神仙公子，他已经大婚了，他要陪另一个女人回家乡，以那个女人驸马的身份回那个女人的家乡。他，真的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有些绝望的站起来，我泪眼朦胧定定的看着厉大少再一次确认：是了，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跌跌撞撞的转身欲走却被后面的一只大手拉住，
　　“小妹……”
　　我并未回头，只把胳膊从大手中缓缓挣脱开来。
　　然后轻轻的对背后之人说：“大哥，莫忘了向大嫂转达小妹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