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王妃》粥女

36、姑嫂相见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自从冰块抱着我睡了一个晚上后，这厮便非正式的‘入赘’到我的潇湘馆来了。冰块此举谁最高兴？答：王妃的五个贴身丫头。当天一大早，小西和春夏秋冬四女便轮流给我道喜，搞得我是哭笑不得。我与冰块又不是第一次抱在一起睡了，虽然那是在别院，她们不知道，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再说仅仅是拥在一起睡个觉，又没干那啥啥事！小西这个丫头当真被我惯坏了，早上冰块一出门，她就溜进来检查床单上有无落红。被我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虽然小丫头最后终于明白我与冰块并未发生她们一直希望的那件事，但还是高高兴兴的对我说：“小姐的好日子不远了。”

　　怪不得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后便要嫁人，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太不仁道，有辣手摧花之嫌。如今却不这样认为，以这帮丫头的早熟程度来看，确实要早点嫁人，不然真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年龄大了不给嫁出去，说不定爹娘一个不注意，丫头们就做出那啥为社会所不容的事情来。

　　转眼之间中秋佳节悄然到来，召我们进宫的圣旨几天前就已经下了。冰块每天习惯早起练武，我以前睡觉是追求自然醒的，啥时候睡醒啥时候吃饭。这厮搬进来以后，虽然不要求我和他一样早起，但每日按时起床吃饭是任我如何耍泼都赖不掉的。这不，我正睡意蒙蒙的坐在餐桌旁等着和冰块一起吃早餐，边等边打瞌睡。

　　“丫头，醒醒。”冰块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轻摇，然后便像往常一样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喊醒我，每天如此。
　　“云回来了，那便吃吧。”我眼睛迷离，右手摇晃的拿起筷子。
　　“丫头，醒醒，可是忘了今日还要进宫？”冰块看我小鸡啄米的样子失笑出声，顺带提醒我不要忘了大事。
　　“没忘，不就是去吃个饭嘛。”我不以为然的说。
　　“不光可以吃饭，还能见到你的兄嫂，”冰块有些狡猾的说。
　　“什么？”我一下清醒过来。

　　朗月公主，朗月国君十三女，其母是为后宫四嫔之一的良嫔。年岁与我相当，闺名：文娴。和亲之前明不见传，乃是深宫之中一棵被父兄遗忘的小白菜。定为和亲对象后一夜成名，被御封：和贞大公主。御配天昊皇朝首富、一等忠远候厉雨轩为妻。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我轻轻对自己说：嫂子，很期待和您见面呢。

　　中秋节是天昊皇朝除了除夕之外的第二大节日。这样一个在现代除了腐败月饼几乎被遗忘的日子，在这个时空可是丰富的很。不论贫富贵贱，合家团圆的愿望却总是平等的。大街上也比往日热闹不少，大店小铺都或多或少的整修了门面。商贩们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灯烛、面具、小吃……虽然天还没有全黑，满大街却早已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到达皇宫时，满月已然悄悄升起，幽兰的夜空中散落着无数的小星星，月光像含羞少女肩上白色的柔纱，点点洒下无限清华。宫宴设在御花园，我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但是这御花园却是第一次踏足。虽然还不到开宴时间，偌大的花园里却早已是熙声嚷嚷。受邀前来的皇亲贵戚，达官豪门忙着或虚或实的相互寒暄，或真或假的互致问候。在内侍宫人的引领下，冰块牵着我在规定的位置上落座，本来嘈杂的人群瞬间有些安静。之后虽然有不少官员近前与冰块寒暄，但都被这厮淡淡的打发了。而我则摆出一副高贵优雅的姿态来，面对前来问候的贵妇只微微的点点头，并不开口应答。宽大的衣袖下，冰块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偶尔与我相视浅浅一笑。在等待老妖们驾临的这段空当里，我不着痕迹的来回扫射人群，并未看见厉大少和公主的身影，甚至连上官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哪玩去了……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三声刺耳的尖叫，皇宫里的三大老妖隆重登场。霎时御花园一片安静，紧接着又爆发出整齐有序的声音：“臣等恭迎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众爱卿平身”

　　三个老妖刚入座，便又是一阵尖叫：“朗月国齐王殿下、一等忠远候、和贞大公主驾到。”当下心神一敛：我家大哥来了？御花园内虽然烛火明亮却终究比不得白天，待这三人在我与冰块对面落座之后，我才赫然发现，朗月国的齐王殿下不正是我与上官游湖时碰到的那个鸟殿下吗？今晚怕又会横生事端吧？我禁不住暗暗想，尽管手心有些发抖，面上却依然优雅的冲鸟殿下，我家大哥和公主点头微笑致意。果不其然，鸟殿下乍一看见我有片刻惊讶，然后又将目光转到冰块的身上，凤眼一挑，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我家大哥永远都如神仙一般，兄妹四目相接相□□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目光落到公主的身上时，我家大哥微微侧身小声向她说着什么，待她再与我目光对视时，便也微笑着与我点头致意。和贞大公主、朗氏文娴、 我的大嫂看来真如冰块所言：貌，娇而不艳；性，温而不张；气，贵而不扈。她，应该能让我家大哥幸福吧？

　　皇帝这次没让我太失望，寥寥说了几句开幕词便让大家吃酒赏月。宫里的歌姬乐师此时也开始轮番上台表演，于是亲贵大臣们或是吃酒，或是赏月，或是风雅诗词……不过这些所谓的宫廷乐师弹奏的曲目和歌姬所跳的舞蹈实在是不和我胃口，因此懒懒的吃了几口看上去很美实则味道一般的小菜后，我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丫头，不可懒散。”冰块轻请捏我手心，小心的警告。
　　我悄悄的向四周环视一眼，确认无人主意我们俩，便朝冰块努努嘴示意他带我去其他地方走走。冰块先是微微偏头朝我暗示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轻轻的摇头表示不可。我霎时如泄气的皮球般蔫了下来。“丫头！”冰块警告的声音又响起，我只好直起身子强打精神等这该死的宴会结束。也不知道我家大哥和公主跑到哪桌吃饭去了，总之宴席开始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

　　“夕王爷，别来无恙。”正当我无聊的拨弄着碗里的小菜时，鸟殿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碰到他也在看我，不鸟他！我迅速把脸转开来。
　　“齐王爷有礼。”我家冰块并不理会鸟殿下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只是淡淡的举杯回敬。
　　“这位是？”鸟殿下故意指指我然后问冰块。
　　“内妇。”冰块依旧淡淡的，简单的回答。平时我总觉得这厮太拽，可现在我希望他在鸟殿下面前拽上加拽，以泄我心头恶气。

　　“哦……原来是王妃殿下，本王有礼。”鸟殿下冲我举举杯，嘴角扯起一抹邪笑。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起身回礼，却并未说话。即便失礼，我也不想鸟他。看来两国和亲成功，这只烂鸟就升职了，上次来还只是个皇子，这次却已然被封为王了！鸟王！

　　也许是因为冰块和我的态度不够热情，鸟王并未与我们多做纠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又有些心虚的看向冰块，暗想：鸟王若是拿我与上官游湖的事情在此时借题发挥，让冰块在满园子的王公贵戚面前丢脸，那我该如何应付？可转念又一想，他妹妹与我家大哥已经成亲，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他，如今也算是拐个弯儿的亲戚，他应该没这么下作吧？
　　“云，你说……”
　　“丫头，莫担心。”我有些迟疑的想说出心中的忧虑，却被冰块轻柔的打断。

　　这边刚与冰块说完，那边就听见鸟王的声音响起：“皇上，本王久仰贵国夕王妃大名，在本王出使贵国期间，有关夕王妃的事例不绝于耳；本王听说夕王妃不过随意训导丫鬟所作的一首诗都可成为天下学子必习之作，本王更是听说夕王妃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故值此中秋月圆之夜，想请夕王妃赐教一二，以圆小王久仰之意，请皇帝陛下恩准！”鸟王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本来有些骚乱的人群随着这厮的一番慷慨激昂瞬间安静了下来。我无奈的看向冰块，一脸懊丧：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对这只烂鸟抱有希望！冰块则依旧示意我不要担心。

　　皇帝听了烂鸟的话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颇有些自得的说：““夕王妃确是称得上我□□传奇女子，齐王低头向她请教，亦不为过。”死皇帝，竟把我当成了门面，这会子还装点起来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穿越女到了古代都爱现个诗什么的。原来实在是没办法，总有那么一小撮歪瓜裂枣揪着不放。

　　“夕王妃，既然朗月国齐王相请，朕以为可以切磋一番，以助雅兴！”奶奶的，死皇帝都这么说了，我若是拒绝，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若是鸟王真的拿游湖那件事要求我唱歌的话，那姑奶奶就给他来个绝的，把这顿饭局给搅和了。搅和到天下尽人皆知，搅和到皇帝一想到让我进宫便发抖……

　　打定好主意后我站起来对皇帝施礼：“臣妾遵旨！”
　　然后又对着烂鸟傲慢的说：“不知齐王有何雅意？”
　　烂鸟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本王曾有幸听得夕王妃与小……。”

　　“原来齐王的雅意不过是请孤唱首曲儿而已，小事一桩。内侍，备琴。”我嘲讽的大笑一声，迅速打断他即将冒出来的话，暗想：果真是个小人，此举明白着是给我难堪，看冰块笑话来了。我淡淡的在御花园来回扫视了几圈，皇帝、太后、皇后……所有人皆惊讶的看着我。既然大家都想看戏，那我便唱一出戏。

　　起身离座，走向御花园中央的高台之上，一把抱起内侍准备给我弹奏的古筝，不顾周遭诧异的歔欷声来到冰块对面坐下，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温柔的问：“夫君想听什么？” 此时的冰块似乎也被我的狂性感染，这厮先是冷冷的朝四周环视一圈，然后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深情语调对我说：“你喜欢的，便是我喜欢的。”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春天……”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块轻起红唇，完全旁若无人清晰的唱起这首《读你》当男人听到“你的眉目之间锁着我的爱恋……”几句时，早已柔软不已的表情简直可以溺出一片湖水来。

　　一首唱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夫君，可还要听？”
　　“好。”

　　这是此时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夫君，可喜欢听？”
　　“喜欢！”

　　二首唱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在冰块的深情注视下，我抱着古筝起身先是施施然走到鸟王面前，淡淡的说：“齐王爷，孤尚有一诗一曲词，请指教。”说罢转身，不管这只烂鸟有何反应，我又来到中央的高台之上。此时从惊呆中清醒过来的人群再度杂乱起来。我以高贵冷然的姿态慢慢的看向台下的每一个人，皇帝吃惊但不语、太后手上的佛珠在不停的转动，嘴里念念有词、皇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任凭其他嫔妃在其耳边朝高台指指点点……

　　再度拨弄筝弦，我俗无可俗的唱起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既然全天下都认为我才华无双，那我还装啥？再谦再虚还是被当成出头鸟砸。其实刚穿来那会儿，我是打定主意不在这个时空随随便便晒诗词的，总觉得盗用别人的东西挺无聊的，没必要以此来修饰自己。可现在看来，得亏我会背个几首，不然如何应付得了眼前这一幕？

　　一曲完毕，不管众人有何反应，我再次走下高台，来到一直追随我身影移动的冰块身边，端起他的酒杯，拉着他的手走到皇帝面前。我举起酒杯与皇帝的眼神对视，不等他开口，先自已泯了一滴，然后说：“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又来到鸟王面前举杯，“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林狐狸和许小刁还真是焦孟不离，连吃个饭都扎堆儿，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就这样我拉着冰块在人群中来回转，直到把李白的这首《把酒问月》颇有气势的背诵完。醉倒在冰块怀里的那一刻，残留的意识告诉我：御花园炸开锅了，我把这顿饭局搅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