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见长安》要饭饭

10、第十章 小玉郎

　　秋少言很感动，没想到江孤屿居然是这么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提出跟对方住一个房间的要求，对方不但答应了，还把唯一的床让给他睡，自己在长凳上闭目静坐。

　　虽然床铺不够软，被褥不够蓬松，房间不够干净，但能够洗个澡舒舒服服躺着，已经比前两天好太多了，于是舒服之余，秋少言客气了一下:“要不床还是让给你吧？”

　　江孤屿在闭目养神，看都没看他，淡淡道:“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秋少言便安心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在脑中构出一张地图，算着如何才能最快回家，一边想一边忍不住说出来，跟重金聘请的保镖商量：“明天咱们先去如意楼吃早饭，然后去我家的钱庄给你把十万两先兑了，够意思罢？随后直接雇辆马车去玉泉县码头乘船，两天应该能到。是不是太慢了？我也觉得太慢了，你们会武功的是不是还会轻功？比马车应该快多了吧？能直接带我飞吗？”

　　“你在听我说话么？大侠？江大侠？他们喊你什么来着？剑仙？”

　　“罢了罢了。”依然没有回应，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翻身换了个姿势，“记得带我飞就行。”

　　他心急如焚，实在一刻钟都等不得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话对方还是入耳了的，翌日一早，他们如期出现在了如意楼二楼的包厢，掌柜的亲自站在一旁伺候，有些局促不安：“少东家，不知道您要来，准备仓促，还请多多包涵。”

　　秋少言摆摆手：“无妨，再上两坛玉堂春，给江大侠带上。”又殷勤地给江孤屿夹菜，“多吃点，等下我们还要飞。”

　　他琢磨着既然如意楼都来了，那江孤屿没有反对就表示默认，应该会带他飞。

　　宝隆钱庄就在如意楼对面，还没进门，就看到十几个美貌的婢女齐齐站成两排，手里捧着脸盆、毛巾、香胰子、茶、新衣服、环佩等东西，娇声喊道：“少东家！”

　　大掌柜将账本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少东家请过目。”

　　“不看了，这回只是路过而已。”秋少言一路顺过去洗手，用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每处缝隙，指指江孤屿，“给他支十万两白银，再给我五千两银票，一百两碎银零花。”

　　秋家少爷斥资百万雇佣江湖第一保镖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各路用剑的豪杰眼睛都哭肿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在咬牙切齿磨剑准备宰了毁他们心中剑仙的罪魁祸首，更何况开钱庄客栈的，是得消息最快的地方，大掌柜心下了然，这是少东家支付的定金，便问：“江大侠，是要现银还是存起来？”

　　江孤屿道：“存起来。”

　　大掌柜便让人去办手续，又听秋少言吩咐：“传书给玉泉县，我两天后要到，备船回家，能快就快。”

　　然而却被江孤屿纠正：“明早。”

　　如同听到圣旨，秋少言大喜，立马改口：“对，明早！船上备至少二十坛玉堂春。”

　　大掌柜连连答应，记下船上布置的细节吩咐人立刻通知，旁边捧衣服的婢女问：“少东家，要换衣服么？”

　　秋少言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十足一个落难贵族，但看都懒得看，道：“都送船上去，我还得赶路。”

　　言罢便拉着江孤屿离开，此时整条街上已全部得到消息，每隔三四家店就有一家门口站着两排伙计，每当秋少言路过，伙计们便高声迎接：“少东家好！”

　　江孤屿：“……”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容易被绑架了。

　　俩人大摇大摆经过，秋少言一边微笑挥手示意“辛苦了”，一边随意指着问江孤屿：“这个你要不要？这个呢？换件衣服罢？你袖子都灰了，要不都搬船上去，要走不少天水路呢，怪无聊的。不要慌，都是我家的，随便拿。”

　　从当铺到点心店，应有尽有，宛如皇帝选妃。

　　说完又解释，也不管他听不听:“我被绑架次数太多了，我爹每隔几年就带我到每个地方转悠，让他们都认认，万一撞上了还有解救机会呢。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飞罢？等到了玉泉县，就没有这么多了，那边好像只有一两家。”

　　也难怪，天南地北江湖各路生意，甚至包括官家，秋家一家独大，着实惹人眼红，也不知怎么能吃得下那么多的。

　　他话音刚落，胳膊便被抓住，随后身子一轻，心跳骤然加速，连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眩晕，等再次清醒过来，人已经在半空之中了，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头又开始晕了，只好闭起来，拼命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以前被绑架时也有被人带着飞过，但江孤屿比他们快许多，快到他有点承受不住。

　　好在这么刺激的体验没过多久就结束了，秋少言被放下来，睁开眼见是一片荒芜没有人烟的郊外，忙四处张望：“来刺客了？哪里哪里？”

　　江孤屿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伸手将他扛在肩上，似乎觉得抓胳膊太不方便。

　　秋少言：“……”真想看一看剑仙扛麻袋的样子，怪不得他要到没人的地方扛，那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再次起飞，他又开始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孤屿不耐烦斥道：“闭嘴。”

　　“我不叫会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他又被放下来，点了哑穴，这才换来了一路的清净。

　　江孤屿的轻功比他预测的还要好，内力深不可测，一般人哪有这种带人跑一天的本事，到晚上戊时，已经到了玉泉县周边，再跑两个时辰大概就能到码头了。

　　肩上的人已经半点声音都不出了，江孤屿将他放下来，试了下脉搏还没死，便不管他，打算往路边小客栈里走，歇一歇再赶剩下的路程。

　　哪知秋少言主动甩开他的手，飞奔到路边，一弯腰，吐了。

　　* * *

　　从玉泉县走水路回江南，是最快的方式了，所以玉泉县，是他们必经之路，而从苍南到玉泉，中间有很大一截荒地，第一家能休息的客栈就是这家来福客栈，任凭是剑仙也是要歇脚吃饭的。

　　小玉郎已经在这里扮成店小二守了一整天，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身白衣的剑仙在黑夜里分外显眼，再加上独有的气质和容貌，稍微混点江湖的人都不会弄错。

　　他连忙打起精神，将毛巾往肩上一搭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秋少言跟在江孤屿身后，摇摇晃晃有气无力道，“小二，快上茶，再让你们厨子用豆浆，粳米、糯米各一半熬碗粥，少放点糖，不要太腻了，再煮点酸笋鸡皮汤，蒸两个鸡蛋，要嫩嫩的，别搁油。”

　　“哎。”小玉郎提着茶壶来倒茶，满口答应着，眼睛却止不住往江孤屿身上瞟，见他神仙般的样貌，又紧张又兴奋，哪里还记得秋少言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计划。

　　“呜……”秋少言喝了一口茶水，只漱口，漱完吐到另一个空杯子里，让小二拿走，随后往桌子上一趴，下巴搁在胳膊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让人怀疑他饭都要别人喂。

　　江孤屿看得直暗暗皱眉，大少爷身子实在太虚，导致他道：“今晚先住下罢，明早再走。”

　　“不行！”秋少言立马坐起来，坚定道，“一定要走，歇一晚就耽误一晚的路。”

　　“这么急？”

　　“能不急么？”秋少言道，“我爹来信说给我相中个姑娘让我回去看看，终身大事啊。”

　　言罢又虚弱地倒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你能帮我去药铺抓点陈皮之类的么？有人参片最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的味道，可怜至极，江孤屿扔下一声“等着”便离开了。

　　恰好小玉郎端着一盆汤过来，看到只剩秋少言一个，愣了一下，秋少言却坐起来，看着他手中的瓷盆，惊讶道：“已经好了么？”

　　“还在做。”小玉郎笑道，“见客官不舒服，这是小店送的银耳莲子汤，还请客官稍微等等。”

　　“这样啊。”秋少言十分感动，店虽小却很贴心，“那上罢。”说完往怀里摸了店散碎银子，也没看是多少，放在桌上，“赏你的。”

　　“哎。”小玉郎将汤放在桌上，银子也忘了拿，一双眼睛直搁在秋少言身上，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越来越爱，顿时忘了江湖规矩，贪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

　　一个也是上，两个也是上，这等极品美人错过了，岂不可惜？

　　秋少言懒洋洋地掀开盖子，用勺子搅搅里面的银耳莲子汤，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膜，一看就是放了一下午只是热一下的，便没了胃口，只随意搅着玩，等江孤屿给他带药回来恢复点精神。

　　他本是男生女相，肤白貌美，眉眼间自带三分风流，如今软绵绵搅着汤，一幅任人宰割的样子，双目因为打了两个呵欠含着水，眼角飞起两抹桃花色，眼神一瞟，神仙的魂儿也能给勾去，普通人看了都只想好好疼爱，又何况是这著名的采花淫贼，惹得小玉郎心痒难耐，浑身燥热，忍不住出声催促他：“再不喝可就凉了。”

　　若是个老江湖，定会察觉出不对劲来，平常人哪会如此催促，必有所图，可秋少言不疑有他，整个店内又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连掌柜的都没有，见人好意，也不好拒绝，给自己盛了一碗，礼貌性尝了一口，口感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又逢吐了一通，腹内空空，又尝了几口，打开胃来，不知不觉一碗便没了。

　　那小玉郎见他一碗都下肚了，喜不自胜，又怕江孤屿回来，在药性发作前便把人一抱，钻到楼上客房藏起来，点了哑穴不让他发声，随后便下楼，等待真正的猎物。

　　将孤傲高绝的剑仙从云端落下泥潭，变成任人糟践的yin物，对比任何消息都要刺激，都要轰动。

　　这就是他要做的大事。

　　很快江孤屿便进门，见到桌前空无一人，瞥向小二：“他人呢？”

　　“那位客官说太累，先上楼歇息去了。”小玉郎笑道，“客官要吃点什么？还是也去歇着？”又道，“这是小店送的银耳莲子汤，若是客官不嫌弃，可以先尝尝垫垫肚子。”

　　江孤屿走到桌边，从筷筒里拿起两根筷子，小玉郎大喜过望，又有些疑惑，他用筷子怎么吃？

　　还没有想明白，那根筷子已经穿透了他的左肩，力道之大甚至将他直接击倒在地上，江孤屿走到他旁边，雪白的靴子踩在他的胸口俯视他，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人呢？”

　　小玉郎疼痛难忍，冷汗直冒，大脑却转得飞快，他的计划失败了，被发现了，长期的生存道理告诉他，逃是逃不掉，只有坦白才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此时楼上美人的情况，江孤屿一定顾不上他，到时一定有机会逃跑，便忍着疼痛道：“在、在楼上……”

　　另一边肩膀上也穿过一筷子。

　　小玉郎又疼又委屈，眼泪都掉下来了，哭道：“真的在楼上，右起第二间……”

　　江孤屿将他揪起来，拖垃圾一样拖到二楼，推开了第二间的门。

　　随后挡住门，将小玉郎踹到走廊，蹲下来拔出一根筷子，眼中寒如冰霜：“解药。”

　　筷子抽出来的疼痛更加剧烈，小玉郎话都说不出来了，断断续续道：“这是，是，苗疆的情毒，没，没有解药……啊——”

　　江孤屿又拔出来一根，并再次插了进去。

　　“有，有，有解决方法！”他绝望地惨叫，不断喘息着缓解疼痛，“能解此毒的，恐怕只有，幻海神花了。江……”

　　“江”字还没说完，他便瞪大眼睛，没了声息。

　　没有人能看清楚那剑是什么时候出鞘的，只能看见剑尖鲜血飞快往地下滴，很快滴完，雪白的剑身干干净净，完全不用擦轼，没有一丝杀过人的痕迹，闪着令人彻骨的寒芒。

　　是柄难得一见的好剑，名为“出鞘”，此剑出鞘，必有人命。

　　而小玉郎身上，只见得身体左边心脏的位置有一点血在渐渐晕开。

　　江孤屿将尸体丢到一楼，再次推开了门并带好。

　　屋外鲜血冰冷，屋内却是春0光0旖0旎。

　　虽然没有点灯，但他夜视能力还不错，再加上月光洒入，能看到秋少言无助地蜷缩起身体，身上衣衫已经褪了大半，走到他身边就可以看到敞开，即便在夜晚也是白得耀眼。

　　察觉到有人过来，秋少言迷离水润的眼中现出一丝茫然，拼命往后躲，蜷缩得更厉害了，在极力忍耐着，身体微微颤抖。

　　江孤屿蹲下去，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手摸上他绯红的脸颊，烫得惊人，问：“认得我么？”

　　他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一被秋少言接触到，便像鱼得了水，舒服至极，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只想快点解脱，抓着他的手，从脸一路划下，求他，江孤屿没有拒绝，只是一动不动，任由他自己玩着，又问了一遍，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认得我么？”

　　对方委屈地哭着，却发不了声，江孤屿解了他的哑穴，听到他在小声抽泣：“快点……”

　　看来是不认得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