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瓜》天泽时若

2、第二章

　　孟君明作为新科探花，向来颇得圣心，如无意外，未来绝对前程似锦，她性格坚贞却不固执，就算官场老吏，也少有人比她能干。

　　这样一位京城新秀，本来牵动着诸多闺秀的目光，结果居然被人揭发是个女儿身，真是……

　　皇帝摇摇头，心内当真十分遗憾，给太子准备的栋梁之才突然才的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总有种前期投资全部打了水漂的失落感。

　　方华湛倒是满脸若有所思。

　　“孟君，咳，孟家姑娘的事情被揭发已然三日，我儿有甚主张，不妨直言。”

　　翰林学士孟君明被族人揭穿女儿身份后，由玄衣少卿缉拿入内卫府看管，至于后续该怎么处理，迄今倒尚无定论。

　　刑部大理寺都是一脸懵逼，表示此案自开朝以来，未有先例可循，只得拟出几条议案，恭候陛下圣裁，至于孟君明的同年，虽有一二不相融洽者，大体关系都不错，早有进士联名上书，为她求情。

　　方华湛：“她挺好的。”

　　皇帝：“是呢。”

　　方华湛：“父皇觉得孟君明当太子妃怎么样？”

　　“……人家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金榜探花。”皇帝尽量委婉的表示，“可能对婚配还是有点要求的。”

　　方华湛略略思忖，随后豁然起身，微笑：“既然是儿臣相中的太子妃，于情于理，也该由儿臣亲自去问问才是。”

　　皇帝连留都没来得及，就眼瞅着皇太子躬身告退，然后原地立正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拔腿就走，脚底抹油溜出殿门。

　　“我儿是真心想找孟君明谈谈，还是找个借口出门玩？”皇帝想了想，自问自答，“朕觉得是后者。”

　　高今来给他倒了杯茶，满脸同情：“陛下，多喝热水，保重龙体。”

　　*

　　方华湛没直接出门，拐了个弯就蹿进了掖庭宫里，给生母何贤妃请安。

　　何贤妃乃江南小官之女，昔日因相貌出色选入宫中，如今人到中年，仍然风姿不减，眉细如柳，腰若束素，目光中常含愁态，颦笑颇有动人之处。

　　听到太子过来请安，何贤妃先是一喜，随后眉间忧色更浓。

　　“皇儿还记得来看本宫。”

　　大宫女绿鸟笑道：“太子是娘娘亲儿，自然时时将娘娘记在心上。”

　　何贤妃叹了口气：“昨日周贵妃欺辱本宫，斥责间丝毫不顾及太子的颜面，圣上又不肯管后宫里的事。”

　　绿鸟劝慰：“周贵妃是周尚书的孙女，入宫又比娘娘早，满宫里不过看在陛下的份上，才给她三分薄面，又岂敢当真触犯娘娘。”压低嗓音，“说句大不敬的话，有太子殿下在，您又何苦与她生闲气？”

　　“本宫自然不与她计较，也罢。”何贤妃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柔声道：“快令太子进来，今日天冷，省的站着着了风。”

　　绿鸟笑着称是，转身才轻轻舒了口气，刚说两句话的功夫，内心的吐槽连起来大概内绕皇城三圈。

　　众所周知，何贤妃并不是个聪明人，作为皇储的生母，非但在“德淑惠贤”中敬陪末座，头上还有周，王两位贵妃死死压制，皇帝如此看重太子，日日亲自教导，却宁愿令此二人分掌六宫事务，也不肯教贤妃沾手半点，由此可见一斑。

　　方华湛笑吟吟的入内请安：“给母妃请安，母亲一向可好。”

　　何贤妃杏目含泪：“你不来瞧母亲，母亲哪里会好。”

　　方华湛轻轻笑道：“儿臣昨日新得了一盒香，送来给母亲赏玩，也好解解平日烦闷。”

　　何贤妃有点气噎，杏目扫过，仔细打量面前这快二十了还不减熊风的混娃，对方差不多从能说话开始，就没说过什么令人满意的话，近年来更是越来越滑不留手，你谈天她能给你说地，就是不肯就着话头往下接。

　　“香料母亲这边不缺。”何贤妃勉强露出点笑，“只是听说朝廷上提到你的终身大事了，如今可有眉目？”

　　方华湛无视自己刚刚才说要去瞧媳妇的举动，果断把锅甩向亲爹：“自然由父皇做主。”

　　“陛下的话自然该听，但本宫是你母亲，有些话也需得提醒你。”何贤妃蹙眉，令身边侍奉的宫女们退下，“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怎能随便娶个姑娘进门，若是叫你父亲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方华湛：……我爹知道的应该不比您老人家晚多少。

　　既然皇帝陛下不打算跟小老婆通气，方华湛也不点破，只笑着劝慰：“万事有我，母亲尽管放心就是。”

　　“我哪里放心的下。”何贤妃看着女儿，姣好的俏脸上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开了口，“你舅母进宫前儿请安，把你表妹也带了过来，母亲瞧过，倒是个乖顺的孩子，你们血脉相连，比旁人更亲近些，若有事，也好互相照应。”

　　方华湛明白何贤妃的意思，是想亲上加亲，在她看来，何家姑娘与自己是表姐妹，纵然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也会帮忙打这个掩护。

　　“莫非母亲与舅母说了些甚么？”

　　何贤妃像被烫了似的一缩手：“事关重大，本宫怎会随意跟人透露！”

　　方华湛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琴娘，并不特别相信。

　　何贤妃的声音陡然低落下来：“就算暗示过一二，寻常人又，又怎能想到那上头去！”

　　这点方华湛倒是愿意相信，以舅母表妹的想象力，最多以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就这样还愿意嫁进来，也算了不起了。

　　“多谢母亲顾全大体。”

　　方华湛笑的满脸乖巧，决定等会就跟羽林卫的哥们同声气，短时间内不许放何家人继续入宫。

　　去掖庭请安过后，方华湛转回东宫，换了身便装，娴熟的爬上墙头准备往外翻——

　　“……卧槽你蹲在这里干嘛？”

　　昭武校尉卫南风翻了个大不敬的白眼：“微臣负责东宫寻访，在这里出现很正常，倒是殿下，您说您这身打扮，微臣是抓好还是不抓好？”

　　方华湛面色严肃：“孤今日身有要事。”

　　卫南风也跟着肃然了：“绿柳坊有新来的歌舞伎？”

　　方华湛：“不是为这个。”

　　卫南风：“要赛马的话，等明日休沐，带微臣一道呗。”

　　方华湛叹了口气：“孤要瞧我未来媳妇儿去。”

　　卫南风来了兴趣：“不知陛下指了哪家小姐为国尽忠？”

　　方华湛左右瞧瞧，压低声音：“你知道孟君明孟大人——唉？！”

　　卫南风突然面色陡变，呔了一声：“这里有个可疑之人趴在墙头，兄弟们跟我上，快点把她抓下来！”

　　“……”

　　方华湛十分苦逼。

　　她总算明白亲爹言下之意，以孟君明的人气，在大夏范围内迷弟迷妹一抓一大把，别说是个妹子，就算端午节一杯雄黄酒下去身后多了条尾巴，也有的是人想娶。

　　从卫南风的表现就能看出来，就算有太子的身份，也未必能让孟君明同意下嫁。

　　“殿下你到底为啥看上了孟大人？”卫南风不解，“男子汉大丈夫，就别计较人打你那几戒尺了，我想被孟大人教诲还没机会呢。”

　　“你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的。”方华湛说，“孤觉得自己跟孟大人甚有共同语言。”

　　卫南风：“您终于想通决定弃玩从政啦？”

　　方华湛严肃脸：“是心灵上的相通。”

　　卫南风：“哦，那微臣不一样，微臣是孟大人的忠实颜粉。”

　　……那你还真是清心脱俗不做作。

　　总算突破禁军重重阻碍的太子殿下，带着自己的御用狗腿内监钱多多溜出宫门，在她偷偷经过的时候，守卫的禁军很有默契的该看天看天，该瞅地瞅地，尽全力为方华湛建立最良好的摸鱼环境。

　　“公子，咱们不是去内卫府瞧少夫人么？”

　　少夫人三个字让方华湛龙儿子颜大悦，甩开手中折扇，笑吟吟的摇头：“不急。”

　　钱步步：“？”

　　方华湛：“我们先去前街买点点心带着吃。”

　　钱步步：“……”

　　钱内监觉得他家公子可能不是真的想出来泡妹子。

　　方华湛在坊市中漫无目的的随意闲逛，没多久手上就多了两个糖人一只小冰碗，还包了些梅子干和梨条揣身上。

　　跟着主上吃了一路的钱步步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方华湛笑眯眯道：“吃的有些撑，咱们去茶楼上歇歇腿，这家的云片糕十分正宗，回去的时候买上两斤，就当给爹娘尽孝。”

　　钱步步：……公子确定你爹娘看了不会揍人？

　　总觉得自己两腿可能不保的钱步步是飘着走上的茶楼。

　　小二：“两位请……”

　　方华湛大手一挥：“什么贵来什么！”

　　小二：“那……”

　　方华湛：“每样来两份，吃一份倒一份。”

　　小人：“公子……”

　　方华湛：“爷有钱，爷乐意。”

　　小二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下额上的汗，赔笑道：“小人是想说，医馆跟我们就隔着两条街，公子要不要先去那儿瞧瞧？”

　　方华湛：“哈？”

　　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目光充满怜悯。

　　方华湛：“……就来一碟云片糕一壶毛尖吧，点心要刚出锅的，茶注意别泡的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