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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七章:戎机(下) ...

  •   西边。已有敌军偏师见势不妙,北上向仲陵投降,头领是敌军首脑一位多年相熟了的盟友。就如何安置这群人,楚州主力前锋、龙骧将军、临和太守唐珩,和仲陵微妙地出现了一点小分歧。以仲陵的意思,是先当他真有诚意,既来之,便安之,待人以德,方可不战屈人之兵。然而唐珩的看法则是:敌军的首脑、这伙人的头领,先前就都是从官军叛过去的,此时那头领见势不妙,才会想出这缓兵之计,这叛来叛去习惯了的人,他日恐怕还要再生事端。——
      那人恰好就曾经投过唐珩,又被人撺掇,从唐珩麾下叛出去过,初反时就败了唐珩,临走还记得旧情义,拜了三拜:真论起来,确实唐珩该对他更熟悉些。况且那人初反之时,唐珩措手不及,也当真是吃过大亏。
      知道唐珩这些往事,仲陵却半信半疑,处默则是信的。仲陵又道,如今天下纷扰,我这边也是用人之际,他既然来投我,先姑且用他试试,也算爱人以德,仁至义尽。两下三方书信往返,不断争论,原本势如劈竹的进攻因此放缓。虞公续不太放心,两边都是兄长老友,他有话也不好直说,只是多派人手,盯着西线。
      争得多几个回合,仲陵便说暂时不用再议,处默也担心往下要伤感情,各自打住。处默即拜表朝廷,又上笺丞相府,说的都是先前激战连番,若没有唐龙骧,楚州恐已不保,而鲁存仁刚入州境,便遭败绩,看着也不知道将来怎么能坐稳刺史,不如就让唐珩代替了他吧。鲁家此时台面上没几个大人物,皇帝又希望拉拢外戚抵挡诸侯,犹豫再三,想想如今楚州决战在即,鲁存仁又先吃过亏,若有其他路径,无需疆场冒险,于是敕了个准。高阳景先是联名谏议,知道结果已定,心就放了一半;继而得知,姬处默仍然坚持把鲁存仁留在身边,处默麾下司马力谏、长史申北溟有委婉的不同意见,连虞公续听说了也传话去劝,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用——他和姬世辰,也就明白了处默是个什么考虑。
      然而姬世辰回家闲闲一说,姬豫、姬敬同时道:“阿父,若是朝廷像前些日子征召阿父那样,来征召武清侯,只怕武清侯……”
      想起鲁存仁毕竟是长辈,他侄女也正通过他,同姬敬议着婚:说到这里,姬豫自己停了下来。倒是姬敬嘴快,直冲冲地把话讲完了:
      “只怕武清侯并不好像阿父一般拒绝吧。”
      姬世辰定睛瞧了瞧他,随口岔开话题;右手三四个指头,依然似有意似无意地,闲闲捏着转着麈尾纤细的墨玉柄。不过,那转得似乎……有些慢了下来。

      隔了两日,高阳景发出教命,任用鲁存仁为丞相军谘祭酒。这是明着向姬处默要人。姬处默当然不得不给。皇帝一听这事,叹了口气,一整日都没说话。此时的高阳景,在皇帝看来,依稀如当年的高阳昊,令他感到些许不舒服,又令他更加鞭长莫及。好在他如今正是富于青春的时候,还能理出比当年更多的主意来。
      他当年的太子太傅、前不久故去的仲司徒,是许国公司空仲陵的族叔,那时便拿着同这位前辈的师生情分,向仲陵提出了指令。然而仲陵一见,只觉头大如斗,没说什么话,随手抄了一份,遣人给都督高阳景麾下征讨诸军事的姬处默送了过去。处默一见,也没多说什么,倒手给了姬世辰。姬世辰收到,一声冷笑。
      “他能让仲司空找个空,怎么想法子把你镇东府给打乱了。处默兄长是许国公主的夫婿,他还让仲司空看着,能拉就拉,拉不过去的话……”信手把那密诏副本啪地一声拍到高阳景案头,姬世辰唇角轻勾,目光凝锐。
      “你我都知道他想干什么。高阳景我说认真的。他干这事我不能忍,你干这事我会先杀了你。缓过半口气就内斗,简直该死。——要不是为着他的百姓别再瞎跟着他丢了性命,我真还想再来一次。”
      高阳景抬头,静静望着他把话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可以。”
      他又停了一会儿,目光渐渐低垂下去,神情平和地望了一会儿地面,侧头笑:
      “然而,他现在能做什么。”
      旁侧并无外人。高阳景比少年时更增温润,儒雅依然,连声音都不曾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波动;失去姚妃之后,他的沉静,似乎更多出来些冬日腊梅枝头初雪最顶层般的透彻。姬世辰还记得,要论围棋手谈,他最擅长的,一直都是:收官。
      于是姬世辰点了点头,道:“相王说得对。”
      高阳景抬起眼,望了望他,笑。

      失去姚妃之后的高阳景,气质日渐冷澈透明——察觉到这点的,并不仅仅是姬世辰父子:远在前线的高阳劭,也从父亲家书的字里行间,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父亲沉静理智一如既往,然而言辞虽则依旧柔和婉转,对自己的孩子,也充满着关切爱护的态度,可是给高阳劭的感觉,莫名多了几分刻意,好像父亲在演出一副诸事如常的样子,礼貌得不可思议,与她隔着也似万水千山的距离,再难交心。
      姬世辰倒是真的锋芒毕露、言辩激昂,日甚一日。积劳多年的虞公纪,此时却恰好得了病。这病来得急,去得偏慢,而且根本就不轻。虽然救得起命,但确信保住了命之后,虞公纪的病情好转,就仿佛停滞了一般,人始终是恹恹的。
      高阳景十分忧虑,自然频频探望,某次看着就叹气:“左长史如今这样,孤心甚……唉,好像也不是什么办法……”
      虞公纪从榻上坚持坐起,俯身稽首,道:“往日是下官主南,右长史主北,两下分录诸曹吏事。如今有姬司马风流俊爽、武清侯慈惠爱人,又有右长史抗直贞亮、执法不挠,若相王肯命姬司马或武清侯,代摄下官之职,而令右长史主刑宪,所司不必分南土之民、北来之客,想来也更能增我上下一心南北协力之志。”
      同来的姬世辰便道:“鲁侯秉性宽裕,为人长厚,我视他素如亲兄长一般;然而他不时就失之太宽,同右长史那苛酷性子,也能凑个冬春两极。”
      避而不谈自己,这就是要推武清侯鲁存仁了。高阳景点了头,又同虞公纪彼此慰解一阵,才与姬世辰各自起身回府,到府就发了教命。

      这边才刚刚告个段落,前线又传来许多闹心的消息。先是高阳劭那边,频频报来敌军死守城池,强攻并不十分有效,而中州郡县落在敌手的还有许多。受虞公纪病情影响,虞公续神不守舍了若干日,得知鲁存仁代摄才放下了心。这若干日里,敌军正从他和仲陵、宗武防区之前一点一点撤走。听起来或许值得开心,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揪心了。处默命南宫绰等领了浔州最精的兵,随同唐珩参与决战。仲陵方面也着手展开进攻部署。两下兵锋交剪,各自攻城拔寨,敌军顿感吃力,看唐珩、南宫绰毕竟二州联兵,仲陵稍弱,当时大举北上,企图最后挣扎。那先前投靠仲陵的,也突然再次发兵背叛,引敌来袭,将仲陵围在驻地小县城中。仲陵没有儿子,夫人已故,长女出阁,此时只有十六岁的次女仲和,领着未成年的两个妹妹,随侍在侧,麾下又不足敌军十分之一兵力,情势极其危急。
      眼看对方即将完成合围,生机只余一线,仲和决然请战,当下换了戎装,领一小队精锐,见隙插空,突破城外敌军重重截堵,飞马向虞公续部下报信。本已待命的两位太守即刻派兵驰援,又向虞公续报告。虞公续一听说仲陵把女儿都放出来了,顿时大惊,即刻令部属增援,又请仲和到自己幕府叙话。原来虞公纪和仲陵相知多年,又曾共事,当时常拿儿女亲事相互取笑,说什么虞伯声他朝成年之后,若是娶了仲陵的女儿,绝对算是一桩佳话。虞公续早知道他两人如此,隐隐地就将仲和当作了自己将来的侄妇;等仲和到了幕府,对答之间,只觉这位国公女郎能文能武,聪慧机辩,又不怯让长者,更多许多赞赏。
      有虞公续强势支援,仲陵迅速翻盘,并且即刻发动麾下各部,将北上敌军一律清剿。此时唐珩一路早已频频传出捷报。唯有敌军首脑几乎只靠一人独力,艰难跳出围剿,通过夷方险要的江川山峡,率一小部分人,向西奔向上游另一拨叛军去了。楚州战乱遂得以平定。南方二州,原本将乱未乱、正在观望的几路势力,此时也各自遣使,来向高阳景献诚。高阳景封表上请。有勋如处默、唐珩,皆得封侯。二人幕府之中,如申北溟等,也为享有封户的亭侯;唐珩麾下有功诸将,及参战的友军南宫绰等,或为乡侯、亭侯,或为五等侯。或封或赠。仲陵已经是公,高阳景便请求多封他一个侄儿为子,皇帝手里御笔一勾,索性给了伯。——
      然而正是这边交手频频,增兵不断,虞公续东线攻防,一度几乎跟不上。宗武见到,也不敢妄动,攻势稍缓,中州敌军觉察到战局有变,又不敢轻易乘势冲击虞公续和宗武,想起祁越治军素来旷放,如今又和宗武失了呼应,依旧是参与合围五州六方中的薄弱环节,旌旗铁蹄调转,骤袭谷州。而那时持节督军济、沛的东中郎将高阳劭,正受祁越之邀,已启程在去往谷州面商决战事宜的路上。
      来不及等封侯诏敕送达,虞公续收回精兵,集中用心东线。楚州,仲陵转身向北。浔州,姬处默已召回中兵参军南宫绰,全军为率领升州精锐的虞公续后系。
      升州汤谷,相府。平定了南部与江川中下游五州的高阳景,神情并不轻松,反而更加几分忧虑。幕下年少些的僚佐,都感佩仲和作为士人女儿,无愧文武兼修、义孝烈行。百忙中的姬处默,先相府一步得知,居然还抽得出手,给仲陵和虞公纪都封了书简,说既然仲和已经到了虞公续的幕府,不如干脆送到汤谷去成亲吧。知他为人素来如此,仲陵开函即失笑,虞公纪病榻上读了,侧头笑笑,也没说什么。这些笑话,也都传给了高阳景,有的还是姬世辰搬给他听的。他也就附和般勉强笑笑,说几句类如“多谢世辰费心,怕我忧急,这情我领”的客气话;然而他自己的女儿就在前线,持节督战千军万马,他却不能说出来。女儿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原就是叛军眼里更招摇的猎物,况且承担着本不属于她的相王世子身份,一旦战败,沦落敌手,那是比仲和所冲破过的、更加不能细想的风险:然而她既不能得众人赞叹,也不能得众人多一分怜惜,就像这乱世里每一个同龄的男子般——不,同龄男子如姬豫、姬敬,也不是必然领军站在最危险的风暴潮头。
      而他的女儿,还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更加危险的地方。好像浑然不觉。

      前方战报频至。宗武重新开始向前突进,唐珩支援仲陵的兵马翻越分水岭,虞公续同时为两军后系;姬处明在东中郎府行符调度,紧随苏虑和宗武,章翟右贤王援兵也正在赶来补空。姬世辰得信,孤注一掷,将手中尚存的升州精锐,分别派赴处明与公续麾下。鲁存仁劝之不得,只好出了姬世辰的家门,就进了虞公纪的私第。虞公纪一听这也不是个事,便命长子伯声执笔行文,致书东宁故地强宗,与任职各地的东宁故人、虞氏门生,推心置腹,相约若不幸前方情势有变,有虞公纪一句话,便当起义兵驰救相王。众人也纷纷应许。
      姬世辰事后得知,只叹了一句:“公纪虽病……”
      高阳景在旁轻轻接道:“余威犹存。”
      此时风伯益和他联络的北来客士,也都没闲着,同虞公纪正如雁阵双翼,从容中和了姬世辰过于激切的锋芒。另有右长史一脸矫枉过直地司职风宪,弹正纲纪,鸡毛蒜皮、举手投足都不放过,以高阳景的名义,先从姬世辰、鲁存仁开刀——姬、鲁两位,均身兼丞相、镇东二府,分居高阳景幕府文武首僚,一旦同遭弹□□中上下惊觉震肃,风气更为之一变。姬世辰空得出手,此时与处默一并调拨升州、浔州钱粮,输送前方;米圭从旁建议获准,又将南部二州财米,加征三成,除去军需,也可扶助楚州多年战乱下流离的百姓。
      ——隔了些时日,又有消息传来。敌军也终于孤注一掷,决死而前。谷州祁越麾下连败,北中郎将弃镇逃奔祁越幕府,而后又传来祁越坚守不住谷州首府,转头投奔章翟左贤王的王帐。谷州中南已大半落入敌手,而谷州之北,长城之外,就是章翟的单于庭,也是狄人二百年前的故乡。高阳劭并无消息。
      高阳景闻知失色。
      姬世辰心里明白他是为何,无法宽解,并不能说什么;回家却见到母亲、夫人,甚至姬豫兄弟,也都神情黯淡:只能无声生出一股无名火。翌日恰逢属下来报,督运令史中,竟有人还敢贪渎,一面将粮食私吞四成,高价卖给百姓,另一面又收受地方豪强的贿赂,征收粮米时放过大户,只顾压榨平民。姬世辰当即变脸。他恰好新得了假节都督升州、并监楚、浔两州诸军事的权限,此刻不遑转念,案前怒摔节杖,急喝军法处置。叱骂斩截,声极苛厉,见惯他平时和媚笑容宛如春风拂面,众僚佐齐齐吓到,无人敢发一语。人头落地,血溅三丈,泼染柱上旌幡。令史遗属便滚地大哭有冤情,从前人人皆可如此,为何今日偏逢破例。
      这令史是北来客士。虞公纪得知,就说案子跟我没有关系。来探望他的鲁存仁一把按住要坐起来的他,摇头道:跟我也没有关系。同来的风伯益点了点头。
      右长史依例呈报,说是姬世辰先前没有明言此番从严,恐有设套害人的嫌疑,有失为人官长的道义。姬世辰得知,本来就余怒未平,手中麈扇再次重重拍在案头,转身上笺高阳景,说我是按军法律例行事,先前那几个甲乙丙丁王瞎折腾,什么时候成了新的惯例,我也并不知道;如果这帮死者遗属到处造谣,妨碍了相王的事业,那么处分了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即日交还节杖,甚至引咎辞职;然而相王以律例绳我,却不允许我以律例绳人,传出去外人还以为你我交情有什么问题,岂不是新的谣言。高阳景连续收到两封书函,几乎被姬世辰逼得透不过气,缓过神来,便明白姬世辰发这么大火是为了谁,胸中涌动一阵暖,瞬间又跟上一阵憋屈。他也不打算私下回复,当日便叫来记室米圭执笔,公开下了教命道:
      “若有过错,也是我的过错。遗属有意见,就对着我来好了。姬司马的心情,孤很明了,但姬司马把孤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包揽,以此之故,更口口声声说要辞职,可曾想过辞职之后,孤的事业将依靠谁吗?当今天下,岂容你一人作势清高!你如今这样,是对得起你的志向,还是孤的托付?”
      急切近乎怒的言语,阻止了辞职的姬世辰,也暂时止住旁人对姬世辰的更多借题发挥。然而右长史身边,窃窃私语并不是完全没有,都说姬世辰此番专断过度。姬世辰依然故我,只当没听见。偏偏许国公主反复忖度乱世之难——中州战乱几番,皇族所受磨折,也非外人所能想象,近支男子几乎杀尽,她亲姊妹落在敌手的也备受逼辱,如今皇帝之外,高阳景几乎就是她最亲的人——对高阳劭放心不下,又不敢同孔太夫人说,只好和管夫人私下讲讲,郁结已久,终于病倒。

      前线诸军,都渐渐明了后方的担心,几位刺史、将军胸中皆怒意如火,又说不出,只是攻势各自埋头加紧。然而敌军也绝非寻常流寇,多年以来交锋频频,早已在野战和攻城之外,也学会了坚守城防,又极为悍勇。寻常小县固然容易拿,但大县、郡城,毕竟坚守难下。祁越反攻步履颇为艰难,与右贤王又难会师,不住自责揪心;宗武、姬氏兄弟对敌军的怒意姑且不表,仲陵、虞公续亦隐隐焦躁。
      皇帝也派出使者,要到汤谷宽慰高阳景。高阳景却只能默默心似明镜:
      眼下这个情形,什么都安安静静,要不然是最好的,高阳劭没有出事;要不然是最糟的,她这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踏碎在乱军马蹄之下了。
      ——高阳景并不知道,每一夜每一夜凉彻骨的月色之下,姬豫也是这样想的。

      高阳劭需要瞒的,只是外间众人。姬豫需要瞒的,却还有自己的生身父母。天地如此之大,至高至远,他却不知道还能同谁去倾诉,既困惑,又迷茫。他知道高阳劭对她的父亲、对自己的父亲,都是极重要的;而父亲对自己,也是极重要的。那么,高阳劭对自己,是不是也就极重要呢?……又或者,这样的解释,到底并不够?——她终究是女子。即便她父亲舍得,姬豫也不愿意她身临险境。
      朱鸾,朱鸾。我才几岁,就奉父命护送一家女眷来汤谷。朱鸾,你比我尊贵,我愿意用全部的智能和力量保护你,就像我父亲维护你的父亲。可是我的力量逐年增长,我已经接近成人了,如今你那么远,我的短手臂,依然却够不到你。
      低头。沉吟。失笑。
      朱鸾啊。你心忧天下,却顾不上自己。或许我应该替你顾着你。

      冬夜群星似海,横越墨蓝天空。他越来越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自家花园的一角,抬头看这些星星,有的纯青似刃,有的朱红如火,有的仿佛还透着紫光。
      朱鸾。愿你无恙。

      数月之后,高阳劭亲笔家书,加急送至,说是在往谷州途中遭遇叛军,有赖贴身卫队拼死卫护,又有附近坞堡义兵来得正是时候,一行人辗转投在右贤王帐,并无妨碍,只是道路被敌军所截,无法知会友军,料父亲和众位长辈都极忧虑,惭惶无地;如今已打通前往穷桑的一条便路,即将由右贤王派人护送回东中郎府。
      启程之日,正是高阳劭生日。
      高阳景终于稍为宽心,亲笔复书:“甚佳。吾十五岁时,已即此位。”

      我十五岁丧父。幸而你十五岁时,我不曾失女。

      知道世子无碍,困扰丞相府众人许久的怨愤气,也顿时为之一敛,互相问候又能淡淡含笑。未多久,高阳劭给姬世辰以下诸位长辈、米圭以下诸位兄长报平安的短笺,也陆续抵达各人手中,所言无非自责小子无状,年少冒进,误陷险境,连累各位挂心,感谢各位的关切,有劳各位陪伴宽慰家父,有劳各位为国征战奔忙。给虞家兄弟和虞伯声的话稍多,那是因为虞公纪的病情令她牵挂。给米圭的话也略多,那是因为米采雯还常常去探望焕蔚。寥寥数语,娓娓如诉,辞采温秀,纸短情长,言尽处谦谦自勉,又是对大家的激励。又给同堂姑母许国公主来了家书,稽首问起居,惶恐愧疚不自胜,公主也欷歔不已,只恨不能拥她在膝前抚慰。
      给姬豫那封书函,却几乎是来得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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