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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这位。”托马斯带着古怪的语气转向里德尔,后者犹豫了一下,僵着脖子,没站起来。“这不是你们家的养子嘛,多瑞娅。”托马斯上下打量里德尔,可嘴里仍是在对着黛玉说。
“林家的养子。”黛玉说:“史迪森先生。”
不止他们这一圈,附近的人都露出微笑。看来史迪森这个姓氏的并不足以支撑这个男孩的不善。
最后是这场聚会的主人史密斯打了圆场。
回来的路上,里德尔一直坐立不安的。她帮了他,而且对他一点索取的意思都没有。这种态度超出里德尔的认知。
人的任何行为,都肯定是想要得到什么的。
他看不透她。
里德尔几乎开始讨厌她了。
里德尔更加密切地关注她,不久后这种厌恶情绪得到缓解。
有一次,他在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这不是说近距离的对视的投影什么的,而是一种难以捉捕的感觉。
快入秋,市立将有连着好几场的盛大宴会。林夫人为此给黛玉置办了几套华丽的裙子,搭配首饰,那样的手笔堪比对待亲子。也有里德尔的一份,档次上没有明显差距,但内中心意分配,在里德尔看来,是存在不同的。
里德尔同样也察觉到,黛玉不会喜欢这几套颜色明丽、设计上等的长裙,她的口味总很寡淡。于是里德尔起了看戏的心思。
黛玉笑着感谢林夫人,然后点头拿着衣服去房间试穿。里德尔抱起自己的那几套跟在后面,几乎怀疑自己之前对黛玉品味的判断。
然后他想起来,黛玉也只是林夫人的侄女而已。比里德尔好很多,但仍与林家夫妇隔有一层。
里德尔走着神,换上了新礼服,走出门,第一眼向楼梯相反的方向看去。门仍紧闭着,里德尔顿了下,回到林夫人身边去等着。
一刻钟后,黛玉穿着红裙子走下来,带着羞涩的笑容。入秋的空气有些燥。里德尔仰头看她,发现自己是在看一面镜子。
她在全力掩饰她空虚的自傲,而他则费尽心思地要藏住他的自卑。
当然,那自卑藏在野心的华丽裘皮之下,很少有人能看得透里德尔那温文尔雅的表面;而在未来的几十年,也只有她一个人,破开他的表皮,又一把扯开那件遮羞的裘皮衣。
她那双黑眼睛从一开始就看透他了。
里德尔一惊,一种难以言喻的赤/裸感瞬间席卷全身。林夫人把他和黛玉拉在一起摆弄着姿势,琢磨着要给他们找个画师。高档次的衣料贴着他的皮肤发出细微的舒适的声音,里德尔浑身发毛。
四年级时,她告诉他,那种感觉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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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去聚会的种种细节,不全因为那场聚会上的小冲突,也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听说那个病。
那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在由一个小商贩带来,在伦敦城区爆发,那天造成拥堵的正是第六户的死亡。丽娜的父母住在伦敦另一头,每逢休假她都要走很长一段路,这恐怖的传染病也是她第一个听来的。
林家听取了最权威的医生的建议做了防御措施,唯一一个得病的倒不是那个大着胆子穿过病情最严重街道的丽娜,而是黛玉。
里德尔疑心是丽娜把病毒带到这个家里来的。但是指责于事无补。先是一个医生,然后是好几个,都是城里顶尖的,带着他们的学徒,在家里进进出出。
里德尔在走廊向里望,她脸上的红晕日日在加深。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密切了。
她不能死。里德尔回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瞪着衣橱上的木纹。
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