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之葬礼 ...
-
文/希へ沙ッ
Part.1
「离开你一百个星期，我回到了这里——你还是你。」
一辆银色轿车无声地在一栋陈旧的别墅前方停下，车轮划过扬起星星点点的雪沫，然后又落回地上。
修长清瘦的手指搭在车的门把上，轻轻一转，袭来的便是稀薄的冷空气，令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黑色皮鞋踩上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摘下墨镜，深海般的眸子急促地收缩了一下。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栋红色别墅深深将他的眼睛刺痛。
——新一，你真的决定了？
他想起临行前阿笠博士问他的那句话。
——啊，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自己那时这样回答。
只是没有想过后果。
一如十年前的自己，没想过后果地离开。
如今，再没想过后果地回来。
平静的心泛起丝丝涟漪，没人能够看穿那纤弱清瘦的身体内究竟背负了多少痛苦。
雪，下得更深了。
他仰起头，伸出手去接从天空飘落的雪花，稀薄的雪花刚碰到指尖就碎了，散了，只留丝丝清冽的冷。
某年某月某天某刻的某一幕，仿佛在此刻被复制。
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这世界上怕是无人能解。
——叔叔，你站在我家门前干什么？
稚嫩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你家？
他低头俯视小男孩，有片刻的迷茫。
——恩，这里是我家哦。
浅蓝色瞳孔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好可爱的孩子。
是啊，她，该有孩子了吧。
目光移转回别墅，那深红色历经许多沧桑，却是再也找不出岁月刻下的痕迹。拂去了吧，于是，再也看不到了。
那一刻，他的心是有些痛的。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他终于开口。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知道，这十年来，谁会取代他的位置，陪在她的身边。
他，她，谁。
——叔叔想知道吗？
小男孩咧开嘴笑了，天真而活泼，小孩子的调皮——就是这样吧。
只是，孩子的笑，跟孩子的母亲……很像呢。
思及此，他有些自嘲地撇撇嘴。
——是啊，告诉叔叔好不好？
他俯身，揉揉小男孩柔软的头发，动作温柔。
——工藤柯南！
工藤……柯南。
工藤……柯南。
他的心又开始痛了，不同的是，这次似乎有些许的甜蜜。
别墅的门忽然开了，吱呀一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有些刺耳。
——柯南，吃饭了哦！
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在门口一闪而过，稍瞬即逝的笑容却让他差点忘记呼吸。
她没有看见他。
他却看见了她。
小男孩朝他笑笑。
——叔叔，妈妈叫我吃饭了。再见！
小小的身影极快地闪进别墅，门又这样静静地合上。
那一声——柯南。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叫他的。
时光再度轮回，他怔在原地。
原来——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Part.2
「寻找我们爱过的证据——我只是怕你忘记。」
一片雪白中，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直一直地伫立着。
他在回忆。
这是十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回忆过去——他总以为，过去的便是过去，追忆，无用。
……
——新一，你可不可以走快一点？！
那时的她，扎着可爱的马尾，小嘴总是嘟起。
——白痴，你去那么早学校一定不会开门的。
那时的他，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用不屑的口气对她说，一脸的悠闲。
……
——新一，班长今天不是说过要扫地吗？你怎么可以先开溜！
那时的她，头发过肩，开始有了青涩的美丽，却依然不改火暴脾气。
——没兴趣。
那时的他，对推理更加着迷，却也若有若无地发现着她的美。
——气死人了！扫地这种事情是靠兴趣的吗？
一不留神，一把扫把凌空而降。
……
——哎，新一这次考试怎么样？
那时的她，长发及腰，开始像管家婆一样追着自己问这问那。
——问老师去。
那时的他，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惟独还是没有忽略掉她。
……
……
……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十年前的她。
等了很久很久，换来的是他的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十年前的他。
明明知道她等了很久很久，却依然义无返顾地与另一个人踏入另一片土地。
……
记忆和现实在他的脑海里交错，纠缠出刺目的光影，昭示着一个事实：这就是你犯下的错！
是。
他知道，是他的错。
然而，他却忘记了，当初自己为何要那样做。
轰轰烈烈地过去之后，只留残缺的记忆镶嵌在他生命里，不全，只会让人更痛苦。
『绚烂之后只剩空白，于是彩虹忘了事情的开始，只记得一个不全的结局。』
这是很久以前，她讲给自己听的。
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她知道他一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个没有情调的推理狂，他怎么会懂这句话。
她不知道，他那时是想问的，只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名侦探问别人问题总是有点丢脸的，于是他忍住了没问。没想到这一忍，就是十年也无法开口。
……
于是他记起了很多往事。
关于他和她的。
……
冬日的阳光突然顽皮地冒出云层，照开了阴霾，直射在他的身上。
他抬头，看那温暖的阳光，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流出，却在依旧冰冷的空气里化作尘埃。
——你不能将我忘记。
——一定不可以忘记。
——因为，你要给我赎罪的机会。
Part.3
「没有人愿意提起，玫瑰花它的过去——尽管我拼尽全力，你依旧忘记。」
手骤然收紧。他深深深呼吸，返身回车里。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
轰轰烈烈的红——她最爱的颜色。
回忆像潮水一样地漫上来，挡都挡不住。
……
——呐，新一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呢。
电话亭里面，他缩着脖子，听着电话线那端传来的声音。
——……
他无奈地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既然什么都给不起，沉默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给不了你温暖，给不了你呵护，甚至连一个骗人的承诺都给不了你。那么，我宁愿你骂我无情，也不要你流着泪说我不守信。
因为——不希望看到你的眼泪啊。
——新一一定又回不来吧？
他听到她失望的声音。
——是啊。
他设想了很多种回答，各种各样的借口。话到嘴边出来却只有这两个字。
没了声音，只有轻细的呼吸声。
他安静地等着，等着她的咆哮。
——恩，我知道了。那么，新一过后要补送我礼物哦！
她以为他当然看不到，她强装笑脸，佯作不在乎的样子。
他却从她轻快的声音里，听出了力不从心。
——那么就这样，我挂了。
啪嗒——电话就这样被挂断。是她挂的，她怕再多说几句，眼泪就会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笨蛋……
他垂下头，整张脸黯然失色。
……
你等很久了吗？原谅我现在才补送你的礼物。
他看看那一捧玫瑰，露珠一接触到空气已经凝固成冰晶，映照着他冷峻的脸颊。
他走到别墅面前，伸出手，很惊异地发现它在颤抖。
丁冬——
他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陈旧的门铃发出沙哑的丁冬声，划破寂静长空。
从何说起？他，该怎样跟她说第一句话？
——请问找谁？
容不得他再想，门已经打开，一张干净温和的笑脸赫然眼前。
——兰……
所有的语言都是累赘，再多说一万句话，也不如那一句“兰”来得深刻。那一刻，他的声音没出息地变得沙哑。
空气凝固，白雪纷飞，时光倒转，恍若隔世。
她愣了几秒，他度过了几个世纪。
——你是谁？
她的回答让他心痛。
他设想过很多情节，她上来打自己，她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或是她扑进自己的怀里大哭。
然而这些的威力都比不上那干干净净的三个字——你是谁。
她看他的眼神，陌生。
他看她的眼神，迷离。
他真的迷失了，他被她遗忘。
——你不认识我吗？
他艰难地开口，放下了仅存的那丝骄傲。
——不。
她把他打回十八层地狱。
太阳又躲进了云层，仿佛不忍心再看这一幕。
雪无声飘落，仿佛在嘲笑他。
你是真的将我忘记，还是不愿记起？
Part.4
「今天这里的主题,叫作回忆——我在帮你回忆。」
——妈妈，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奇怪的叔叔哦。
一张孩子气的脸从她的身后冒出来，小小声地说，像是不想让他听到。鬼灵精怪之极。
他哑然失笑，奇怪？是啊，自己一定被人当成神经病了吧。
——是吗？
她温柔地摸摸柯南的头发，闪身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外面很冷，进来坐坐吧。
她的一句话，让他又燃起了希望。她一定还是记得自己的吧！
屋里，摆设简单，却充满温馨之感。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温馨对他而言，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你是刚搬来的邻居吗？
漂亮的水晶碟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碟里放着一杯飘着幽香的热茶。他抬头，对上她水蓝色的眸。
邻居？他又想自嘲地笑。
——恩，我是才搬来的。
然而，他却鬼使神差地这样回答。
——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哦！
她轻轻鞠躬，很有礼貌的样子，客气得让他怔在原地。
——啊，好。
除了傻笑，他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起身进厨房，他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
雪白的墙壁，散发着榆木香的书柜，一尘不染的地板，明亮得可以清晰照出他的影子。
厚厚的窗帘将光与这别墅隔绝，然而这室内却仿佛处处都充满了光芒。他知道，那光芒从何处而来。
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细细的温暖将他点点包围，与室外的寒冷，交叠成网状，让他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Forget，forgot，forgotten．
他记得初中时老师讲这三个词的区别。
他知道她，大概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吧。历经悠远缠绵的痛苦，时间逐渐洗去一切，记忆渐渐模糊，最后，她解脱。
他却永远永远地陷在了里面。
他没有理由怪任何人，是他一手造就是了今日的他。
多可笑。
……
——新一很无情呢。
她仰头看灰白的天空，轻轻吐出几个字。
他侧脸看她的侧面，沉默良久，终于转身离开。
无须解释。他无须解释。
此时无声甚有声。
……
可能那时，她也如现在的自己一样绝望吧。
她被他抛弃。
他被她遗忘。
现在，他坐在她的家里，却是以一个“新来的邻居”的身份。
她只是尽地主之谊而已，他喝着茶，有些伤感地想。
——叔叔，要不要去参观我的拼图？
柯南一阵风似的奔跑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
小孩子精力真是旺盛呐，他站起身。
——好啊，看看吧。
他以为他看错了。
一张大得出奇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她和他。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他搂着她的腰，两个人都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好美。
——叔叔？
柯南伸出手晃花他的眼睛，他回过神来。
再看拼图，不禁笑了。哪有什么她和他，拼图上的，是一个穿着婚纱的洋娃娃，和一个男公爵。
……
——新一，我们一起拼图好不好？
她拿着一块拼图碎片，笑笑地看着他。
——不要。
他翻着《四签名》，头也不抬地拒绝。
——别这样嘛，新一快来。
她近似撒娇地嘟嘴。
——都说了不要啦，没兴趣。
他不怕死地撇嘴。
——新一！！！！！
于是，火山爆发，小小的房间里面，一个凶悍的女生追着一个捧着书满地乱窜的男生。
屋外的大人们，无奈地笑笑。
——真甜蜜啊，这小两口。
他们这样说。
……
他真的有些恨了。
恨那该死的——青梅竹马。
若他们不是青梅竹马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不会跟她相处那么久，久得连自己在不经意间喜欢上她了也不知道。那样他就不会离开。那样就不会再错过。
我的……
青梅……竹马。
我们又一次错过了。
上天，你究竟要开玩笑到几时呢？
Part.5
「我知道爱情这东西，没什么道理——但我不想放弃。」
——叔叔很爱发呆呐。
他低头，柯南正摆弄着一辆玩具车，语气漫不经心。
——恩？
他有片刻的疑惑。
——我说，叔叔很爱发呆。
柯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带着捉弄他成功后明亮的笑意。
——呵呵。
他无言以对。自己从什么时候爱上发呆？在他那个繁杂冗长的回忆里，很多事都是他没有预料到就发生了，偏偏他只记得零星的碎片，忘了始末。就像——关于发呆的原因。
……
——新一，你可不可以认真地听我讲话啊？！
她双手插腰，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发脾气的家庭主妇。当时他这么想着，要不是她已经摆出空手道的姿势，他可能会喷出笑来。
——在听啊。
他若无其事地搔搔头发，继续一副痞痞的模样。
——在听？哪有人会一边听别人讲话一边发呆啊？那样叫认真在听吗？！
她被他气得脸通红。
——哈哈，我说我有在听，没说有认真在听啊。
他不怕死地继续惹怒她——他真的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虽然惹怒她的下场有可能被她的空手道收拾得两个星期都下不了床。
……
以前，他在听她讲话的时候总是发呆。不过那是故意装出来的，为了看她气得小脸红扑扑的样子。
现在，何须再装呢。已经“炉火纯青”了。
他轻轻闭上眼睛，任凭心被若有若无的隐痛吞噬。
——爸爸说这辆车的引擎坏了呢，如果不修就不能用了。可是我又修不好，改天一定要爸爸帮我修。
一边的柯南突然自言自语地冒出一句话，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你爸爸？！
他看着柯南，尽量压低声音，以免吓到他。
——诶？叔叔认识吗？
柯南一脸的无辜，笑得灿烂。
——不。你能不能告诉我谁是你爸爸？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
——我也不知道。
柯南眼中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光也褪尽，熄灭了。
——妈妈没有提过他，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没有爸爸，可是最近爸爸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长嘘一口气，原来只是梦。
——你没有见过你爸爸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恨他。
柯南脸上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严肃表情。
恨？
他嘴边的笑凝固住，再也撑不下去。
——他抛弃了我和妈妈，难道不该恨吗？
柯南仰起头，探询地问。
他沉默。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发言权。他早就该想到的，十年前自己义无返顾地离开，她一定恨透了他吧。现在，再加上她的孩子，不，他们的——孩子。
他的心突然像被挤压似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乖孩子，叔叔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整理呢，代我跟你妈妈说一声……谢谢款待。
强打精神，他笑着摸摸柯南的脑袋，起身开门。
——叔叔再见，我会告诉妈妈的。
柯南倒是仿佛一点影响也没有，仿佛刚才说的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朝他招手。
一出门，凛冽的冷空气将他整个包围，刚才的温暖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苦笑，将手放进大衣的口袋。
——请等一等。
走了不到二十步，身后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她？！
他平静如水的眸里闪过一丝黯淡的光芒。
——你的花。
她朝他走近，把那束娇艳的玫瑰花递到他手里。
——你把它落在我们家里了。
不等他说话，她落落大方地说。
又是一丝苦涩的笑，他接过花。
——谢谢。
——不客气。
她转身进屋，留他一个人在雪地。
——兰，我不会放弃的。
望着别墅，他暗暗发誓，掸去车窗上覆盖的雪花，他发动汽车，疾驰而去。
Part.6
「过去我和你在一起，是我太叛逆——依旧渗入心底。」
屋内，她目送他的车离去，一直到眼睛酸胀。
他给她的感觉，好熟悉呢。
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落地窗上，眼里是一层蒙蒙的雾气，她是不是在不经意之间，遗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事？
……
——医生，兰她有没有事？
——放心吧，她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而已，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根据她的记忆电磁波来看，她很可能忘记了一小部分事情。
——什……什么事情……兰她……忘记了什么事情？
——这个无法知道，还是先等她醒来再说吧。
——还有一件事……医生……
——你们是想问她腹中的孩子吧？放心，胎儿一点事也没有，很平安。
满室充斥着刺鼻消毒水的味道，她在大人们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中皱皱眉，睁开了眼睛。
一片苍白。白的墙壁，白的床单，还有自己苍白的手。
看着浅黄色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缓缓输入自己的手背，有那么一瞬间，她没有分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
——兰，你醒了！
两个大人推开急救室的门，来到她床边。
——爸，妈。
她努力地笑笑，不想让他们为她担心。
——兰，这次的事情，新一他……
——新一？谁是新一？
两个大人迫不及待地要向她解释，以免她太过难受，但话还未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她的眼中，闪着陌生的光。
两个大人惊讶地对望一眼。
——她很可能忘记了一部分事情。
医生的话在两人耳边响起。
难道说——她忘掉的，是……工藤新一？
——新一是……
小五郎脱口而出，英理打断了他。
——没什么，兰你听错了。
——诶？可是……
小五郎疑惑地看着妻子，还想说话，却被英理强行拖出了急救室。
——你干什么？
——嘘。老公，我想问你，这一次是谁间接地伤害兰？
——当然是工藤新一那个臭小子！
——那如果兰想起他，是不是会更难受？
——呃……是。
——那么现在，兰将他忘掉了，是不是一件好事？
——呃……是。
——既然这样，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吧。如果想起来会心痛的话，还不如忘掉，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英理低下头，轻轻地说。
——英理……可是，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英理目光严肃，抬起头。
——我们和兰一起把孩子抚养大。老公，你记住，以后『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在我们家里，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
——好。
病房外，夫妻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病房内，兰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零星的画面，这些画面又无法衔接，搅得她脑袋生疼。
——新一……
——兰，对不起。
——为了宫野？
——不！我不相信！
——兰，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宫野？呵，原来十七年的青梅竹马，也抵不过一个『共生死』的陌生女子！
——兰，你听我解释……
——不要，我不想听！
——嘎吱——
刺目的汽车灯光。
——兰！！！！！！！
撕心裂肺的喊声。
脑袋的绞痛中，她痛苦地皱起了眉。
然后，什么也不再想，她又一次沉沉睡去。
……
这就是她关于那一次车祸仅剩的回忆。
她也知道，她遗忘了一些事情。
难道——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也包括在那『一些事情』里？
直到呼出的热气已在窗上结成透明的冰晶，她才猛然醒悟，离开了窗户，拉上深红色的窗帘。
片刻后，壁炉里，一堆橘黄的火焰燃起，整个房间被包围在薰然的温暖里。
Part.7
「现在只剩我自己，偷偷地想你——这真是世上最悲哀的事情。」
他又做梦了。
记不清是第几次，梦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天际是透明的蓝。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孩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奔跑，他在一边看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RAN……
干燥的嘴唇发出一个极易破碎的音节，然后，画面碎裂，他惊醒。
天才蒙蒙亮，凝结在窗上的冰晶提示着现在还是深冬，然而他的额头上却是大汗淋漓。
他重新躺回床上，觉得那一层薄薄的凉被也让他发热，于是干脆踢了被子，打开窗户，让冷风直灌进来，他却一点也不觉冷。
在这样烦躁不安的情绪里，他的思绪又飘回到十年前。
……
——宫野，你不支持我这么做吗？
他挑眉问眼前的褐发女子，努力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当然不。
宫野志保无视他的不满。
——为什么？！
他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为何他好不容易才做出这个决定，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赞同？服部平次这样，连宫野志保也这样。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你觉得你这样做会是正确的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做会比现在好过？！
一向冷静的宫野志保终于忍不住向他发火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解药被GIN毁了不是吗？难道你要让我向她说出实情，然后再一辈子也只能仰着头叫她『兰姐姐』？！
他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额上青筋暴起。
——解药不是问题，我可以制造。
宫野志保轻叹一声，说。
——少骗我了！GIN连解药的资料都一并毁了！就算你能制造出来，那也是半成品，永远都不可能让我真正地变回工藤新一！
他明白一切，让宫野志保无话可说。
——那么你觉得离开会让她比较好过？
——既然无法在一起，不如忘了好。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心，被牵扯地疼。
——既然你要这样……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我，没意见。
说完，她转身离开。咖啡色的眼眸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和冷漠，有光一直在闪烁。呵，明知道他是为了那个她才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那自己为什么不拒绝？愚蠢的爱情，让自己也变得愚蠢了。谁又知道，自己的心痛，绝对不亚于工藤的心痛。
他服下白干，维持半个小时的『工藤新一』，去见她。
他说出宫野志保的名字，不是出于本愿，只为让她死心。
她的泪划破自己的犹豫，她的嘶声力竭让自己心痛。但，这一刻如果放不下，他知道带来的会是更多的痛。
于是他带了一身疲惫，不理会她的一身伤痕，离开了日本。
谁会知道命运这么爱捉弄人。
九年后在美国，他和宫野志保遇见一个专门研究各种药物的博士。那个博士的本领真是不一般，只一年后就研究出了解药。
他恢复了，她却失忆了。
这真是最绝望的一次错过。
……
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让他猛然从回忆中惊醒，理理混乱的思绪，他才慢慢拿起听筒。
——这里是工藤宅。
——大侦探，几天不见了。
——宫野？
——是。
——你有事吗？
——只是打电话来问候一下。顺便再问问，你见到她了吧。
宫野志保的话非疑问而是肯定。
——见到了。
他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样呢？大侦探，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是，是啊。
他无奈地苦笑笑。
——如果是真的高兴，那再好不过……
她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你说什么？
他不是没听清楚，只是装作不懂。因为他知道，他无法承担。
——没什么。那我挂了。再见。
电话被挂断，那一端的那个褐发女子放下听筒，轻轻叹息，闭上眼，苦涩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轻轻滑下脸颊。她又何尝不懂，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面无表情。
Part.8
「玫瑰花的葬礼，埋葬关于你的回忆——这一次，我决定放弃。」
『原来珍惜，是需要失去后才能学会的。』
很久很久以前，他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至今依然在他耳边回响。这句经典的话语，用在任性的他身上，再适合不过。
只是他后悔没有早一些明白这句话。
错过了，就再也追不回。
他无意间看到柯南的日记本，洁白的纸上歪歪扭扭的稚嫩笔记。扉页上，用彩色铅笔涂了四个字：写给爸爸。
写给……爸爸……
他的心狂跳起来，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翻开。
『X年X月X日星期X 晴
妈妈说，今天是圣诞节，圣诞老人也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于是我乖乖的洗脸睡觉，希望在梦里看到圣诞老人。
梦里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但我知道他不是圣诞老人，因为他没有圣诞老人那白白的胡子，装束也一点都不像圣诞老人。
他是个很瘦，很高的男人。
他蹲下身轻轻摸我的脑袋，然后告诉我他是我爸爸。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深海一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呢。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做我的爸爸，我会很高兴的。
只是我不确定，爸爸，你是不是也长了这样英俊的脸呢？』
……
『X年X月X日星期X 阴
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
妈妈带我去了热带乐园，我玩得很开心。可是妈妈没有陪我一起玩，不知道怎么了，她一直盯着热带乐园中心的喷泉发呆。
所以我在想，爸爸是不是藏在那个喷泉中央呢？嘻嘻。
阿笠爷爷送了我一个他自己做的遥控坦克，它跑得好快喔，我和妈妈都追不上呢。
但是也有不开心的事，就是爸爸你没有送我礼物。昨天晚上在梦里你不是说要送我很多很多的书吗？还有你最喜欢的……喔，我想想，你最喜欢的《四签名》，这是你告诉我的呀。可是爸爸，我等到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来送我礼物？』
……
『X年X月X日星期X 晴
爸爸，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外公和外婆到我们家来吃饭，我在房间里玩汽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突然吵起来了，而且越吵越大声。我还听到外公不经意说出了一个名字——「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给我很熟悉的感觉呢。
喏，爸爸，你认不认识工藤新一？
最后，大家不愉快地离开了，我看到妈妈也很不愉快。她坐在床头，使劲拍自己的脑袋，表情很痛苦。
喔，爸爸，我该怎么办？』
……
……
薄薄的一本软面抄，他看得痛苦不已，冷汗直冒。
翻完最后一页，他看到尾页的那一句话：『爸爸，以后你就只出现我的梦里好不好？。外公外婆都不提你，妈妈也从来不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再回来了。』
他紧闭双眼，眉间阴云密布。
所以，你不要再回来了。
被自己的亲人所抛弃，遗忘。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大抵是如此了吧。
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如今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想起过去，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而他，永远也得不到他们一家人的原谅。
他宁愿背负着不甘与寂寞远远离开，也不要再看着她黯然失色的样子。
我要看着你幸福地生活，真心地微笑，无羁绊地过完这一生。
站在她的别墅前面，他暗暗许下诺言。
以后，你会很幸福。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幸福。
这么想着，他淡淡扬起唇角，转身离开。
身后，大雪纷飞，掩盖了那一段无知岁月的过往。
Part.9
「感觉双手麻痹，不能自已，已拉不住你——因为我已远去。」
记得谁说过，时间是最锐利的武器，往往你还在这一刻逗留，转眼，它已兵临城下，然后就是恍若隔世的距离。
一年后，美国某个小镇上。夜里，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工藤，她出事了。
电话那端，他听到宫野志保微微喘气的声音。
她出事了。
只听到这四个字，他便一切都无法再顾及。
——工藤，先别急。我已经帮你订好飞机票了。
他有片刻的震惊，然后笑了，——宫野，谢谢你。
——所以你不用着急。可不可以听我讲几分钟的话？
宫野志保轻轻地问。
他穿衣服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垂了下来，他已猜到她要说什么，如何拒绝。
——好，你讲。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是梦到姐姐。还有组织里的人。他们把姐姐包围着，我在一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真是糟到了极点。我以为这样的噩梦要困扰我一辈子，但是我遇到了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孩。还有一个跟我一样缩小身体的人。他们让我看到阳光的存在。后来，我遇见一个女孩，善良，温柔，固执地等着那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青梅竹马。她让我想起姐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
——我真的好想让她当我的姐姐。可是，一只从最冰冷阴暗的海底游出来的鲨鱼，怎么能做一只最受人欢迎的海豚的亲人。
——我一直在依靠那个跟我一样缩小身体的人，更夸张的是，我固执地将这种依靠理解成了爱。不久前我才明白，只是因为他的身上有她的气息吧，他在我身边，我就莫名的安心，因为他和她，他们让我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姐姐的气息，感觉到我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她的声音再不如昔日遇事不惊的平静，开始有微微的哽咽。
——宫野……
他愣了一愣。
——从此以后，我要永远永远地失去他们了。鲨鱼永远是鲨鱼，只能生活在冰冷阴暗的海底，而它居然妄想要接近人的世界……我想，那只鲨鱼，是时候回到它该呆的地方了。
——宫野，你想干什么？
他紧张地从床沿上一跃而起。
——呵呵，不必那么紧张。你以为我要做傻事？不会的，姐姐一直在天上看着我，我怎么会让她难过。
听到她的话，他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工藤，谢谢你。还有你的青梅竹马。祝福你们。
简短的一句告别，褐发女子挂了电话，从姐姐死那一刻起就忍着的泪水，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滑落。
另一端，他叹息。他只希望宫野志保原谅他的逃避，她要的，他一生都给不起。因为他的结局，早就给了另一个人。
兰！！
他猛然想起，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他坐在候机室里等飞机，频频望向墙上的那个大钟，心急如焚。
无法想象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只能祈祷，祈求他赶得上。
手机响起，他按下接听键。
——工藤……
一个男声。
——服部？！
他惊讶道，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眼前晃过她的脸。
——工藤，你不要太难过……
不出他所料，服部平次的声音里满含沉重。
——她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她出什么事了！
他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惹得周围的人一起望着他。
——……
服部平次不开口，一直沉默着。
该死！
他暗骂着，焦急地对着话筒吼——求求她坚持住，我马上就到了，求她，坚持住！
他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立即飞到她身边。
——来不及了。
服部平次的声音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心上。
——你，说什么？
呆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地问。
——来不及了！她已经死了！！
——因为，她患了绝症。
服部先是朝他怒吼，然后声音慢慢低下去。
……
……
手提电话从他手中无声滑落，仿佛被施了魔咒，无法挪动一步。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人人都拖着行李，车轮划过大理石地板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有离别的人们泪流满面地哭作一团；也有相聚的人们欢喜的拥抱。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看着这一切，仿佛置身在一场闹剧中。
上天太爱开玩笑了，他承受不起。
Part.10
「残朵停止呼吸，渗入大地，没人会注意——我们又错过了。」
『原来最难过的时候，眼泪是往心里流的。』
他面无表情，任凭小五郎抓住他的衣领大骂他混蛋。
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他只留一个空空的躯壳。谁能够想到，他心里的泪早就已经流淌成河。
——老公，这次不怪他。
英理失去女儿，反倒表现出了常人没有的冷静。
——那上一次呢？兰上一次的车祸，你也说不怪他？！
小五郎火冒三丈地冲英理发脾气。
服部、和叶、园子、阿笠博士等人都上来劝架，毛利宅的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唯有吵架的源头——他，静静地看着，仿佛置身事外。
——砰！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小五郎看着他干脆的背影，呆住了。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又来到那栋深红色的别墅。短短一年时间，它仿佛又陈旧了不少，有些地方的漆甚至都驳落了。他终于看到，岁月在它身上刻下的痕迹，说不上深，也说不上浅。
他在别墅前站了很久，和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下雪，而是鸟语花香的温暖季节。
支呀——
他以为是错觉，别墅的门突然开了。
小小的身影抱着许多东西从别墅里走出。
柯南……
小小的身影觉察到动静，抬起头，他吃惊的样子就被倒映柯南清澈的眼眸里。
——叔叔。
柯南笑了。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失去妈妈的孩子。
——柯南，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强装笑脸迎合他。
——收拾妈妈的遗物，明天就要搬到外婆家去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就算掩饰得再好，也掩不住柯南眼睛里细细碎碎忧伤的光芒。
——哦。
他无法道破，因为那细碎的光芒直刺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么，叔叔再见。
柯南笑着挥挥手，快步跑开。他甚至来不及摸摸他的头。
他目送柯南的背影离去，转身朝向别墅，脚下却仿佛摩擦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叠浅色的便签纸。
一定是柯南那孩子刚才不小心落下的吧。
他轻轻摇头，把便签捡了起来。
看清了上面的字，他手一抖，表情凝固。
Page 1『新一，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我一直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Page 2『新一，你离开了好久好久，整整十年的光阴，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Page 3『新一，我一直都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迟迟不出现呢？』
Page 4『新一，你说你离开是为了宫野，我却感觉你在撒谎，是不是？』
……
Page17『新一，柯南越长越像你了，可你自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来过。』
……
Page48『新一，我好想你。』
……
Page Final『新一，医生说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知道是你。但是，从你出现那一刻起，我便记得。是的，新一，我一直都记得你。你也要记得，我很爱你。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所以我宁愿忘记。』
最后一页便签右下方的日期，是她出车祸的前一天。
原来她，早就准备离开。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他。
他捏着那叠便签，靠在别墅冰冷的墙上，想哭没泪。
震惊过去，留下的只有轻柔却残忍，淡漠却绵长的痛。
他先给了她最绝望的伤。
他又给了她记起的希望。
他再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是他，将她完完全全推入深渊，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为了保护她。
世上没有更可笑的事了，不是吗？
心，不痛了，泪，不留了。
人，麻木了。
一切，也是时候结束了。
Part.end
「花的葬礼——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你注定要当我的新娘。」
三天后，是她下葬的日子。
她躺在许多白色的花朵中央，周围一片肃静的气氛。
人人垂头默哀，有真心，也有假意。
他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不理会人们的怒骂，抱怨，惊呼，径直来到她面前。
刷——
他用尽全身力气，掀开盖在她身上的白布。
她精致玲珑的雪颜，静静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呆呆地看着，很久很久，只希望把这片刻在他的记忆里凝成永恒。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男子的惊人举动。
男儿膝下有千金，我宁愿用千金来换回我失去的你。
他轻轻地在她身边跪下，有液体不识趣地划过他冷峻的脸。
然后他站起身，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俯身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泪就这样滴落在她的脸颊。
——这是我的专属印章。代表着，你再也逃不掉了。
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安静，不忍吵到她。
——你是我的新娘，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妻。
他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轻轻抱起了她。动作轻柔得像是抱着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柯南来到他面前，仰头看他。
他低下头，朝柯南微笑。
——柯南，记住，我是你的爸爸。
柯南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他乖巧地点点头。
——爸爸。
——恩，你很乖。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拉着柯南，再次穿过人群。
这一次，人群自动地让出一条通道。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柯南的声音充满喜悦，泉水一样好听。
——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也充满喜悦，磐石一样坚定。
——家？家有多大？
——很大很大，大到……可以装下一百个你。
——真的吗？那有没有花园呢？
——当然有，花园里种满了你妈妈最爱的玫瑰花。
——哇！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
……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缥缈得几乎听不到，但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轻快明亮，如同天籁之音。
这时候，人们惊讶地发现，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地上都开满了玫瑰花。那些玫瑰花随着他们的足迹一直延伸，开得茂盛而艳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气息，还有，温暖的气息，最后，一直形成了一条美丽的玫瑰花铺成的路。
一个人掏出照相机来，记录下了这奇异的一幕。
……
数天后，这张照片被登在了报上。
照片旁边，还印了一句话。
『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参加了葬礼的人看过后，都微笑着，肯定地说，通往幸福。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花之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