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心呼唤爱》逆袭的博士兔

6、第 6 章

　　去泰国之前，通过各路渠道打听到的关于该国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什么曼谷、芭堤雅街头飞车抢包啦，什么曼谷机场免税店营业员往顾客包里塞商品再诬陷以偷窃罪名啦，什么出租车司机乱开价或开到与目的地背道而驰的地方最后不得不跳车啦，有许多骗子招摇撞骗……让我对此次出行颇感担忧，漪漪师姐一句“泰国人民很友好”让我宽慰不少。小玮倒十分乐观“我们两个女孩子出去玩，应该很容易遇到好人”，我姑且信之。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有朋友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别人的旅游攻略不具有太多参考价值，即使是同一个地方带给大家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就像有人告诉我越南风景迷人、人民友善、物美价廉，有生之年非去不可，也有人持与之截然相反的观点，认为越南完全不值得一去；认真阅读了同学在欧洲的游记，我开始喜欢上旅游，因为我分明感受到旅途会给一个人的精神与心灵带来成长与洗礼，现在的我走过了许多的路，除了为路过的美景而深深着迷，更领悟到在大千世界、人间百态中能学习到不同于书本上的知识，而我自己也因为与许多人交流，因为眼界的开阔与阅历的丰富而重新认识了自己。在那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短、气候条件、遭遇的事情和每个人的性格、价值观等都会对他的认识产生影响，所以‘There are a thousand Hamlets in a thousand people\'s eyes’。比起道听途说，我更相信自己亲身经历的世界，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记录着旅行过程中的所见所感，我只想忠实地向身边的人展示我眼中的那个地方，也告诉许多年后的自己：我看到的世界是如此与众不同，尽管未必真实全面，于我而言确是真真切切、刻骨铭心的经历。而以当下的年纪去了解这世界再适合不过，现在的我还比较年轻，因而不怀有任何偏见；现在的我又不太年轻，因而积累了一定的人生经验，能够客观深入地思考、解决一些问题。
　　如果那个地方的风景、历史、文化、民俗对我充满吸引力，那么即便是刀山火海、荆棘丛生，我也只顾风雨兼程，何况这趟旅程还有同行的小伙伴，更使人从容不迫。话虽如此，这次旅行却有一个无比糟糕的开端。由于香港机场要求提前至少一小时办理国际航班的登机手续，我们不幸错过了前往清迈的航班，并不得不变更行程去了曼谷，花大价钱买了当晚飞往曼谷的机票，我们原计划花三天时间游览清迈，再花两天时间分别游览曼谷和大城，现在只得花两天时间游览曼谷，再花两天时间分别游览芭堤雅和大城，算是做到了最大程度的止损。说出“没有误过机的人，一定浪费了许多时间在等待上”这种话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至少我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浪费了更多时间在等待下一班飞机上，所以以后我宁愿等待，也不愿错过。到达索万那普国际机场时已是当地晚间十一点半，也就是北京时间凌晨十二点半，对于当天七点就起床的我来说着实是漫长的一天，不过看到来来往往的与我们东亚人样貌相去甚远的泰国人时，不免感到兴奋。搭乘的出租车司机非常热情，用中文祝我们新年快乐，而那时的日历确也从甲午年翻到了乙未年，不知不觉中我在异国他乡告别了多灾多难的本命年，这也是我初次在国外过年。当我们告诉他打算明天去芭堤雅时，他还笑称我们是土豪——郑和下西洋时恐怕也不曾料到暹罗的地盘几百年后竟被他的子孙后代占领了，以至于暹罗人都能脱口而出新潮的汉语词汇。司机的英语实在不敢恭维，至少我大部分时间都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我们解释说我们来自上海，但是是在香港离境的，他似乎未能理解，不停地说香港姑娘很漂亮和‘I love Hongkong.’然而盛情难却，疲惫不堪的我不时以微笑回应他的絮絮叨叨。CD播放器中播放的泰国歌曲悠扬动听，我们对此赞不绝口，他便给我们看其它CD，结果还将播放器中的唱片换成了美国乡村音乐，估计是考虑到我们听不懂泰语吧。虽然曼谷气温高达30多度，但是听着这些沁人心脾的歌曲，受到泰国人悠然自得的气质感染，内心格外舒畅惬意。到达目的地时，计价器上显示260多泰铢，他向我们索要了400泰铢，我们也无可奈何，他连珠炮似地嚷着‘I love china. I love Honkong. I love Shanghai. ’向我们道别，归根结底爱的还是钱吧。憨态可掬的他在我心中留下的正是我对泰国的初次印象，就这点而言我觉得100多泰铢小费还是值得的，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泰国人民的热情友好。夜虽已深，借助朦胧月光仍可以看到这是一家温馨浪漫的青年旅社，所以我们决定去芭堤雅之前在这里多拍点照，甚至为不能在这里多住几天感到遗憾。
　　我喜欢住青旅，因为青旅的客人多半是和我一样的穷光蛋，却有丰富多彩的经历可以与我们分享；青旅的老板们也都乐于助人，明知我们是穷光蛋也不嫌弃我们，总是热心提供帮助。我们在青旅里里外外拍了很长时间照片，看得吃早饭的老外们目瞪口呆，托小玮的福，我第一次有机会在旅途中使用单反相机拍照（此前最奢侈的一次也只是堂姐借给我一台微单摄影）。之前看到别人在清迈拍的照片，对绚烂多彩的景物甚是向往，而如今在曼谷的素坤逸路我同样有机会用镜头捕捉下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无论是在曼谷市中心还是芭堤雅，我都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国际化都市，在上海我不曾见过那么多外国人，在东京也是，香港算是此前到过的外国人密度最大的地方了，不成想在泰国见到的外国人比当地人还多得多。当然这不是我期望见到的景象，我巴不得我去的地方只有我一个外国人，这样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感反而会变得更强烈，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杰克凯鲁亚克来到墨西哥后欣喜若狂，或许就是通过自己与外部环境的格格不入来确认自己的独一无二性，在人种、文化、经济越是天差地别的地方才越能感受到自身的生命之重，尽管从各个方面来看我不喜欢《在路上》这本书，看喜欢的作家写的书约摸数天就能看完，却用了整整数月才啃完《在路上》，尽管他们的价值观是我全然无法接受的，疯狂糜烂的生活也是我深恶痛绝的，而那种一睹沿路风景的探究心与找寻精神家园的渴望却是相似的。我希望寻求的是不同国家人民之间的差异，然而在寻找这种差异的过程中我不经意间发现了许多共性，虽然我去过的地方还是太少了，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凯鲁亚克与我——两个来自不同时间、空间、政治、文化背景的人亦有相似之处，世界各地的人恐怕也不外如是。
　　当天芭堤雅有雷阵雨，从长途汽车的车窗看到大雨如注，我心想今天怕是寸步难行了，所以还是很感谢上天的眷顾，我们抵达旅馆后，雨水便没再光顾芭堤雅。在双条车候车点，一位小哥在为司机们分配乘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女孩子结伴出行的缘故，他对我们甚是关照，问了好几辆车的司机去不去我们下榻的旅馆。芭堤雅的青旅也同素坤逸路的青旅一样精心装潢过，我们出发去海滩前又在这家青旅拍了许多照片，我心想：年轻真好啊，年轻的姑娘不化妆也能拍出明艳动人的照片，与这里的嘉树美卉相得益彰。那句“出来玩要做足功课知不知道啊，你真以为带漂亮衣服就够了么？”总是在我脑海中盘旋，我暗自好笑：我们女孩子出来就该这般悠闲，拍拍美照就够了，做毛攻略啊，说这种话的人啊，注定孤独一生。至少我是那种不做攻略、听天由命的奇葩（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误机了，有再详细周全的攻略也无济于事），至于说那句话的人就更是了。我们漫步到芭堤雅海滩，沿路的一切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都充满了吸引力——寺庙、神像、广告牌、竞选横幅、棕榈树……明知这些对于泰国人来说屡见不鲜。因此我们开玩笑说，如果泰国的节目组跟随我们一天，拍摄一档节目“中国游客的一天”，肯定觉得中国人都是神经病。芭堤雅海滩正合我意，海水不是浓墨重彩的深蓝色，不是平淡乏味的白色，亦不是差强人意的青色，而是完美无瑕的浅蓝色，橘黄色的沙滩更是将水天一色的美景点缀得恰到好处。殷红的阳光洒落在海上，景色撩人，我原以为看过许多的美景，对美的事物的洞察力会变得迟钝，事实却并非如此。可惜单反相机对光线太敏感，反而无法反映出眼前这番引人入胜的景象，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非相机所能记录，能记录下来的只有人心。夜幕降临，海滨路一侧是涛声依旧的海滩，另一侧是华灯初上的夜市，能在这样的海边徜徉真是怡然自乐，这样我便理解为什么有许多欧美游客不远千里来此享受闲云野鹤的生活。走着走着，载着人妖的花车徐徐而过，路边的行人纷纷兴奋地驻足观望搔首弄姿的人妖们，不知为何，我对人妖完全无感，直到3天后我近距离接触了人妖，当然那是后话了。我们吃了一顿烧烤，那条烤鱼的样子让人过目难忘，与《秀逗魔导士》中的奴萨别无二致。结账时我不知所谓地多给了50泰铢小费，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追问我们要不要把剩下的虾吃完，还没来得及用一句‘Cause we are full. ’敷衍他，心直口快的小玮便回答说\'It\'s not fresh.\'老板哭笑不得，倘若真有“中国游客的一天”摄制组追随我们，那泰国人必然认定中国人都是“有钱，任性”的“土豪”了。吃完晚饭陪小玮去做泰式按摩，我很喜欢看泰国妇女的微笑，似乎能带给我内心的安宁，那微笑与印度教徒的微笑仍有细微差别，虽然我无法描绘出这种差异，大概印度教徒的笑容中多了一份羞涩，而泰国人的微笑显得更包容，印度教徒的笑容源自虔诚的信仰，而泰国人的笑容源自不紧不慢的处世态度，这正是我所欣赏的。
　　第二天退房时，由于没有零钱我们便没留小费，看着工作人员闷闷不乐地走出房间，我们轻声议论是不是没给小费惹的祸（或许只是他的眼神比较忧郁），于是我赶紧买了瓶饮料，从找下来的零钱中取了20泰铢给他，这下剧组会觉得已经不是“有钱，任性”足以界定我们匪夷所思的行径了，分明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到曼谷，我们先坐轻轨去了位于大皇宫附近的旅馆，曼谷的地铁系统也还算发达，所以真心不明白那些不久前刚刚去过曼谷还信誓旦旦地咬定泰国没有地铁的人是怎么想的。办理入住手续后，我们毫不迟疑地前往大皇宫，因为要去大皇宫，我们不顾炎热的天气，每天都穿着长袖长裤，虽然我们每天都计划去大皇宫，可惜最终也没去成大皇宫，来曼谷不参观大皇宫，怕是又会沦为泰国人民的笑柄。当地居民虽然听不懂英语，但当我想法设法表达我们想去大皇宫时，她还是耐心指出了正确的路。快到大皇宫时已接近下午三点，这时我们遇到了一个骗子（回国后我上网查资料才得知他是骗子），告诉我们大皇宫已停止入场，推荐我们去拉急泥码头坐船参观九面佛寺，说他的（外）祖父是中国人，所以他乐意帮助我们，特别强调‘no charge’。现在回想起来，有诸多迹象表明他是骗子，他明明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是说到关键词时总是用中文代替，比如他会说‘go to 码头’而不是‘go to the pier’，‘take 船’而不是‘take the ferry/boat’。也通过这件事，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涉世未深，我对这个世界依然怀有相当高程度的信任，别说我们两个女孩子，我一个女孩子出游都会遇到不计其数的好心人，让我误以为这才是世界的真实面貌，至少那时我连一秒钟都不曾怀疑过他，当然一个骗子不足以改变我对泰国的好感，更不足以颠覆我的世界观。他帮我们叫了一辆嘟嘟车，只问我们收了20泰铢，当时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比大皇宫到码头的距离短的车程讨价还价半天才能砍到80泰铢，我们却只给了那个年迈的、衣衫褴褛的、看着非常穷酸的司机20泰铢，我心怀愧疚，虽然我们真的没有零钱，所以后来知道这是一个骗局时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们两个人包下一条破船畅游了湄南河，体验了一把“土豪”的感觉，一路上我们都兴高采烈，向或并驾齐驱或迎面驶来的游船上的老外热情地打招呼，看来国民的智商都还是很高的，没什么人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当，只有智商堪忧的老外和我们会受骗。可现在想来，那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下午之一，在人山人海的大皇宫与游客摩肩接踵未必会使人感到快乐，从这个角度来看，骗子许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去郑王庙看夕阳西下是我的夙愿，所以我独自一人参观了郑王庙，郑王庙中游人也是络绎不绝，大多是欧美游客、印度游客和日本游客，我揣测欧美人是对大相径庭的文化充满好奇，印度人是来此求神拜佛，日本人则是想看看三岛由纪夫《黎明寺》的诞生地，我顺带练习了英语和拙计的日语。宏伟壮观的庙宇、栩栩如生的佛像、精雕细琢的浮雕、逐层升高的台阶——在当时也堪称世界奇观了，只是对有恐高症的我而言登塔可谓如履薄冰，但是来到塔顶极目远眺，将湄南河两岸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的那一刻，真使人心花怒放。由于塔上镶嵌着五彩斑斓的陶瓷，在落日余晖映照下整座寺庙金碧辉煌，那变幻莫测的颜色更使人叹服设计者的智慧。晚上我们去了考山路，我不明白这里缘何成为旅游景点，对我来说无异于任何一座大都市的繁华街道，而全盘西化的旅店、餐馆更使人大失所望，我们在小店享用了泰国粉丝后便悻悻而归。
　　我们那天下榻的旅馆是华人捐建的，装潢不那么考究，却不知为何是三星级，我们原先在曼谷只安排了一天住宿，由于之前订的那家旅馆已经客满，我们只得在附近的旅馆暂住一晚。第二天早晨，我们还是例行公事，在那里拍照留念。如果热心的老板娘尾随我们，发现我们竟然去了百米开外的另一家旅店时肯定觉得我们不可理喻。来到新的旅馆，我询问工作人员怎么去安帕瓦水上市场，他们为我们推荐了一个旅行团，会先带我们去铁道市场，然后去水上市场，晚上还能坐船去湄公河看萤火虫，全程费用比昨日坐游船还便宜200泰铢，假如他们知道我们先前的遭遇，知道中国“土豪”们如此缺心眼，恐怕便不会这么“心慈手软”了。在等导游来接我们前，我们再次向大皇宫进发，结果走过头先参观了附近的拉查帕迪特寺，接着去了卧佛寺，相比于大皇宫，卧佛寺的游客算不得多，但熙熙攘攘的游客还是搞得我们很不自在，当地佛教徒们往每一个僧钵中掷入硬币，向涅槃的佛祖祈祷，老外们竟相继效仿，只有我们这些不虔诚的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才走马观花地到此一游，虽然这里竟是泰国最早的大学和医学及泰式按摩的发源地，着实与宗教不相称。我们估摸着剩下的时间来不及参观大皇宫和玉佛寺，便打道回府，路过大皇宫时看到游客川流不息，庆幸没有去。折返旅馆的路上遇到两个强行卖鸽子饲料给我们的女人，令人恼羞成怒，如果没有她们，关于暹罗的回忆或许是完美的，然而有了这些蛮不讲理的人，关于暹罗的记忆才变得真实。跟我们一起报名旅行团的有一个三口之家和男方的母亲以及两对情侣，其中一对情侣非常恩爱，一路上谈笑风生，另一对情侣给我的感觉却是话不投机。如果没有铁道，铁道市场也就等同于我们的菜市场，每天有10班列车经过这里，列车将至，小贩们便收起他们的伞，游客们退到轨道两旁，第一次感受火车贴面而过，感觉意犹未尽。趁着铁轨两侧的游客尚未散去，突发奇想的我们赶紧站到铁轨上拍照，仿佛有许多人在迎接我们大驾光临。如果没有售货的船只，水上市场也就等同于我们的古镇，小桥流水人家像古镇，小吃纪念品琳琅满目像古镇，人头攒动像古镇，好在一幕幕充满情趣的景象跃入眼帘——色彩缤纷的船只，制作小吃的商贩们，沿岸享用美食、打情骂俏的游客们，吉他弹得不咋样的中学生们，一丝不苟的画家……谈不上有美感，但能从中感受到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在我看来真实的就是美的，与之相对的就是不美的。导游耐心地为我们拍照，尽管她不会说英语，也不太会说汉语，却用肢体语言传递着善心美意。黄昏时分，游客渐渐散去，小镇恢复了平静，我们则留下来等待接我们去看萤火虫的游船。夜幕低垂，我们泛舟没入了夜色，别说看萤火虫了，就是在这凉风习习的夏夜，仰望月光皎洁、繁星点点的天空，任眼前令人陶醉的景象不断更迭，品味夜的静谧，都使我感到喜出望外。长期生活在大都市的我离大自然如此遥远，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在远离流光溢彩的灯火阑珊处才知道什么叫“手可摘星辰”。我们来到了萤火虫栖息的树丛，《名侦探柯南》有一集讲述光彦长途跋涉去捉萤火虫给灰原和步美，当大家最终看到点亮夜空的流萤时都为之动容了，当时我为自己从来没见过萤火虫而扼腕叹息。现在终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我无比欣慰，同行的旅客们同我一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岸边的丛林，生怕错过转瞬即逝的萤光。那对很恩爱的情侣中的男士嘟囔说没法用相机拍下萤火虫，他的爱人便安慰道“不需要用相机记录下，而应当用心”，我深以为然：和人心比起来，再妙笔生花的文章和再惟妙惟肖的相片也相形见绌。很感谢这不期而至的行程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收获。
　　最后一天，我们打算坐火车去大城。对于旅馆工作人员我们真是感激不尽，他们先是帮我们安排了前一天的行程，没向我们收取多一人入住的额外费用，又免费让我们寄存了两天行李，不厌其烦地回答我们各种问题，离开时还帮我们叫车去了机场，大概他们可以向昨天的旅行团收取回扣吧。我们先从旅馆坐出租车去了华南蓬火车站，司机友善而健谈。我们在火车站又拍了许多照片，列车员笑得合不拢嘴，八成觉得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火车，不像他们早已腻味了，我看记录我们行踪的纪录片也不该叫“中国游客的一天”，叫“飞越疯人院”更贴切。火车单程票价只要15泰铢，折合人民币3元，不过开得似乎比自行车还慢。车厢里满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捉襟见肘、面露愁容的泰国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悲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到自己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更羞愧沮丧。过道另一侧，一位韩国中年男子和明眸皓齿的爱尔兰姑娘兴致勃勃地交谈着，韩国男士应当是独自一人周游世界，而爱尔兰姑娘则是在泰国教书，还交换着旅途中拍摄的美景。我十分理解独自旅行的人渴望与人交流的心情，认真聆听着他们的谈话。韩国男士自然是和我们一样奔着大城古迹而去，爱尔兰姑娘已经去过大城两次，对大城的断壁残垣赞不绝口，告诉他可以在渡口付30泰铢租自行车环游古城，这怕就是我的攻略了——虽然今非昔比，自行车的租金已经涨到了40泰铢，但8块钱人民币供你骑一天，和白送也相差无几了。下了火车，韩国男子又和我攀谈起来，如果没有小伙伴在，我倒是愿意与他结伴同行，倾听他游历每一个国度的感想，阅历丰富的他脸上洋溢着自信从容的微笑。骑车环游古城，别有一番情趣，我们也怀揣着和奥黛丽赫本一样的心情穿梭于大城的大街小巷。见到大城古迹的第一眼，我们确实为红砖绿柳的美景而目酣神醉，但当骑了许久发现这里的寺庙都大同小异时，便兴味索然。汗流浃背的我们走进一家便利店喝饮料、蹭空调，付账时我讶异于那位“女”收银员为何那么高，观察到“她”的手大得出奇，才反应过来是人妖，难怪每次与他对视时，他总是刻意回避我的目光，我感到不知所措，他们的女同事已习以为常，淡定地工作着。男性尚且如此眉清目秀、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我这不修边幅的女性自惭形秽；当然我们女人一眼便能洞穿他们非我族类，因为他们的言谈举止过于女性化，真正的女性才不会这样扭捏作态，他们为了掩饰自己不是女性这一点便东施效颦、矫枉过正了。其实我不太了解人妖，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为之，我只觉得他如果保持着原来的性别应当也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儿，身边有个男的天天这样浓妆艳抹实在无法可想。小玮认为这一身份表示着他们的性取向，那我倒是羡慕泰国人在这一点上的开化，至少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性向，不会像我们这样不包容特立独行的群体，动辄鄙视、诋毁同性恋的人，认为同性恋是伤天害理、大逆不道，难道同性恋者就不应当受到基本的尊重么？怀着复杂的心情，我们继续上路，看到马路对面大象蹒跚而行，我们便骑车亦步亦趋。我思绪万千，也许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一个富有的人，不像现在为了省钱住青旅、多徒步、吃黑料，也不会干在旅馆疯狂拍照、包下破船佯装土豪、视火车为稀世珍宝这等蠢事，更不会每天回到旅馆身心俱疲时还要为旅费而焦虑。然而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比起富豪们安逸舒适的自驾游，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惴惴不安去认识美丽、广阔而多元化的世界，这种朴素的幸福才更值得珍视。回程的火车上，我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泰国人，尽管他们的物质条件比我们差得多，可他们身上无一不散发着安之若素的坦然，不时有好心人提醒我们在哪一站下车，而不像我在繁华大都市中看到的芸芸众生那样始终在为金钱奔波忙碌，始终满面愁容，忧心忡忡，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因此我由衷地羡慕、钦佩他们。下了火车的我们不知如何回到旅馆，旅馆可不是华南蓬火车站，是个司机就知道在哪里，粗枝大叶的我们连路名都没记下来。我向一个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听，她不会说英语，便请来加油的客人帮助我们，那家人中的孩子与我们年龄相仿，由于在北京留学过一年，她会说中文，她用谷歌地图帮我们找到了旅馆所在位置，并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在丁字路口右转，要注意安全，要走在人多的一侧。当我们迫不及待地向宾馆方向走去时，她的父母放心不下，开车将我们送回了旅馆。我们依依不舍地向那家人道别，也依依不舍地向这在曼谷的最后一夜道别。
　　出发之际我曾为去不了清迈耿耿于怀，但正因未能成行，才给我一个日后故地重游的理由，我也还想造访无缘相见的大皇宫。很高兴自己认识了一个江山如画、生趣盎然、民风淳朴的泰国，希望今生有机会与暹罗再续前缘。因感动于大自然的生生不息才谦卑于自身的碌碌无为，因感怀世界的博大才羞愧于自身的狭隘，因感叹民生之多艰才更为当下的幸福生活而心怀感恩。有人问我这种没有美味佳肴、胭脂水粉、灯红酒绿的旅途和生活是不是很无趣，但至少我十分安于也从不同情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像乌拉圭总统所说“毕竟世上还有许多人连这样的生活都过不上”，一国总统尚能安贫乐道，更何况我等草民？或许我唯一害怕的只是此生都没能看够这世界。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恣意于山水间，在身陷困境时总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夫复何求？暹罗，也美也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