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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

  •   文/Aguavitae

      应该是怎样的呢。
      灯光就这么暗下来。莫名地接受着你的呼吸。

      然后,任凭你忧伤的侧脸。坐在我身旁。

      >>>>

      [01]
      第几天了?

      她拾起她身旁的那本书。摞到自己的胸前。已经习惯在自己的身旁放本书,占一个永远没人坐的位置。
      很乖地趴在桌子上,努力地辨析着离自己三两个座位,几个女生随意而隐秘的谈话。几个稍稍清晰的词条,突突地震动着耳膜。

      [工藤。] [怎样。] [可惜。] [事件。]
      也不知道会怎样呢。

      其实把这四个词勉强地组成一句话——嗯,根本都不通。
      她打了个哈欠,踩着高跟鞋走向教室的门。[千岛。]她的眉眼漾着某一种光。[等会去食堂帮我占位置噢。]然后拿着一摞厚厚的笔记,轻轻带上了门。
      一切归于平静。全宇宙还没有诞始的时候。也莫过于这样吧。
      不过,多了几阵冗长的鼻息。

      几个女生稍稍放开了。从窃窃私语转化而冠冕堂皇地像在演讲。
      [工藤学长,真是可怜呢。]

      [你指的是哪个噢?]
      [这个!这个啊!换作我啦,才不会这样呢。宁愿自己……‘那个’了,也不想这样呢。这倒好啊,都摊上了。]
      [本来很同情她呢。还真是傻啊!]

      某个音节,在几秒中的停顿之后,被‘那个’替代了。

      [02]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习惯了这种阴暗。

      学校整修过,更多的地方改建成了礼堂。教学楼反而一减再减。直至走廊两侧都被教室,教员室拥挤得满满当当。阳光其实也就理直气壮地再照不到里面了。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着穿高跟鞋呢。她有些迷惘地偏偏头。很早以前。早到自己还没有一双高跟鞋,也没学穿高跟鞋的时候,——甚至没有穿帆布鞋,都是穿妈妈给自己买的公主鞋的时候,学会了骑单车。

      被那个男生撇撇嘴,怂恿着[就在学校里练]。她也赞成。然后两个小孩中午不吃饭就在隐晦的走廊里,来回地骑。

      撞倒年纪大的老教师,少不了一顿训;擦到高年级的值日生,被记一次违纪。终于被请到教员室。被老师气急败坏地数落半天,最后才落到点子上——
      [你们俩谁出的主意?谁撞的人?]
      [我。]他不屑。很干脆地回答。在一次俗到连言情小说都不想采纳的情节,她终于开始用另样的眼光看他。

      其实过后,他依旧扶着她,一遍一遍地骑。甚至,坐在车上让她载他。她兴致高了,拨车铃。
      然后一遍一遍地在这个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里,跳跃了色彩。

      甚至,回声也再次响起。
      甚至,她认为这里就是一个洞穴。

      [03]
      五楼的琴房,永远不是抢手的地方。除非有三两对情侣,肯锻炼身体爬上五楼。在一个除了钢琴一切都像刚装修一样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谈情说爱。

      她一直理直气壮地霸占了第一个琴房。是有依据的---因为很奇怪的,这个琴房没有一扇窗。因此,注定了它即使其他琴房都有人而这个房间永远空空落落的景象。
      学校体贴地安上一盏灯。只有很少一部分,来过这里的人,才知道,在你按下了开关,灯便闪起来。——没错。是闪起来。一直在闪。不知道的,以为灵异片就要在这里开拍了。她再熟悉不过。
      索性地,她从不开灯。

      最开始练琴是为了他。那小子没有一点艺术细胞。10岁时,她在疙疙瘩瘩断断续续地弹完一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协奏曲时,他斜睨着她,笑。
      [笨蛋。]
      [你来弹弹噢!]她气愤,摔门而去。

      然后发疯般地苦练。无奈自己的乐器造诣也不甚高,这么多年过去了。拿得出手的,不过是那几首曲子罢了。她心虚得很。
      在他的面前,她还是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他糊里糊涂听完一首曲子后,敷衍说了一句[弹得好。]从此她便要求他,在自己的身旁听自己弹琴。
      每次自己很认真地弹,中途总免不了一声[do mi sou si la]之类的音,在那一瞬间扑到廉价的钢琴上。

      奇怪的,五个琴房在今天四个琴房都有了人。一打听才知道音乐会就要开始了——不可思议的是,第一个琴房也有了人。
      她无所谓,拉开了唯一空着的最后一个琴房的门。

      阳光扑面而来。

      是什么时候,不习惯的阳光呢。
      她揉揉眼。坐定。

      飞快地弹完一首D大调奏鸣曲。然后翻开前几年,学长们专门留在这里的琴谱。
      《天鹅》。

      她闭上眼,落指。
      银珠落地。变奏后,又多了些许的音符。

      四手联奏么。她幡然,睁开了眼。
      夏日早晨的阳光,照在男生温柔的轮廓上。

      他是迟川。

      [04]
      迟川是她和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她不会迟钝到那种程度——连谁喜欢自己都不知道的。迟川很温柔,很体贴,也很沉默。成绩中上。在他和她相继成为榜首常客之后,迟川甚至都不敢面对他们。
      任凭他们,嬉笑怒骂。在昏暗的楼道中轻快地走过。

      颠覆了往常不知所谓的生活吧。——按照言情小说的路数,一般都是男二号光彩照人的。真是讽刺。

      理所应当的,迟川他也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

      是哪个他呐?

      迟川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自如地翻飞。不像他,笨拙地连手都无法松弛下来。一首曲子过后,他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兰。]迟川踌躇已久。[我爱你。]

      她并没有过分地吃惊。
      她只是笑。

      她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是E小调协奏曲。在肖邦没有爱上乔治•桑之前,对华沙音乐学院的康丝坦雅示爱的钢琴曲。
      肖邦深爱着康丝坦雅,康丝坦雅却麻木不仁,爱上了他人。当肖邦死后,康丝坦雅翻开肖邦的日记,才得知肖邦曾经爱过她。
      其实,一直都深爱着她。

      两只旋律,在一个音符的错位后,越来越远。

      真的,很悲伤呢。

      她没有拒绝。
      但她只是笑。任何表示,也没有呢。

      [05]
      一只硕大而妖娆的蝴蝶,飞到额上,如盛开到几近辉煌的花盘。用尽毕生的力气,掐得你,痛苦得无以复加。——他只是过错;

      一只满身流脓的虫,伏在脚踝。轻轻地吻你。流露着爱意。

      会爱那只黑色的蝴蝶吧。他只是吻你。
      然后一脚踢开某个蠕动的东西,怒冲冲地喊——滚!

      也许,就是这样。

      [06]
      她依旧一脸平静地回了家。
      趴在床上,喜欢含着笔头,做卷子。面前放着一个空白的像框。

      发现很久没有撕日历了。[刺啦],扯下厚厚的一叠。
      最上面写的是5月4日。[唔。从那天就没撕了噢。]她回忆,然后把纸扔到废纸篓里去。然后走了几步,一下子倒在床上。
      轻快,微微地褪色。

      她用笔尖随意地指向窗外。蓦然发现指的是残月。她甚至一惊——[园子说过的呢。指了月亮耳朵会拉破。]
      这是日本很早就有的传说。月神,会发怒的呢。她自己吐吐舌头,把作业本整理好了,蒙在被子里。[一口气睡到大天亮!]她偷偷地笑,又偷偷地担心——真是的呢。会不会疼呢?

      其实,在清晨她醒来的时候。
      她知道的。——[园子,我看,月神老糊涂了。]
      [她让人疼错地方了。耳朵没有被拉破呢。]

      身体的某个地方,突兀地开始疼痛。

      然后,理所应当的。迟川一直邀她到餐厅去。他家境其实不怎么好——旋转餐厅她和他在吃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日元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而在旁边简单的西餐厅时,她明显地觉得迟川慷慨地让自己想点什么点什么,自己却尽量的苛刻。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然而学校里的同学,甚至老师,提起自己,总是第一个想到的是[工藤是她的青梅竹马噢。][这孩子和工藤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玩呢,多优秀的学生啊!][喔唷,青梅竹马的爱情是最浪漫的。]诸如此类云云。

      她难以下咽。到最后,她甚至说:[算了算了,食堂就好。]

      分明看到的是迟川更加落寞的眼神。

      然后,更多的闲言碎语。

      [07]
      5月4日以后的那段时间。园子整天提心吊胆。
      工藤的生日。工藤与她的第一次约会纪念日。工藤第一次送她礼物的日子。工藤……

      工藤工藤工藤。园子甚至比她记得更清楚。

      [今天你们给我少说话!说错我打不死你!]园子总是在一天早晨,或前天晚上,把学校的所有人都通知到。

      其实她每天都是漾着笑靥的。女生们都抱怨园子。[干什么嘛,根本都没有什么啊!]园子忙着打圆场,比她还累。
      [我也不晓得,不过你们都注意就是了。]

      似乎,她不天天以泪洗面都成了异类。还真是讽刺呢。
      温柔的笑,掩藏着的某种情愫。遮蔽得完美。一丝瑕疵都没有。——还是,根本都没有瑕疵呢?

      显然,众人都选择了相信后者。然后,全校显然对这个女生,用种另样的眼光去看她。甚至,又敢在她面前提[工藤]隐讳的两个字。
      她装作没听见,或者是微笑着问:[你们谈你们的噢,先走了。]或是在一旁安静地听。园子睁大了眼睛,心中有微微的愠怒。
      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呢。

      [真是,这种事都笑得出来。]
      [早晓得她这样,当初就该对工藤学长死缠烂打的!]
      [笨了啦。工藤学长当初就算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啦?]
      [真是……真是可怜呢。]

      真是。可怜。呢。

      [学校自发地开……那个的时候,所有的道具设备都被咂了啊!]女生们的话题,永远是层出不穷的。

      [对喔对喔!现在都没查到是谁砸的啊!]
      [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这些说的都是她。
      在被停顿后,用‘那个‘代替的词条召开的前夜,她面无表情地把所有东西都毁了。

      也许。就是这样。

      当一个相当八卦的女生发现她和迟川同时出现在西餐馆的时候,高中,整个高中沸腾了。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每个人都相当地沉得住气——
      不过就是跟着她跑,24小时高度监视罢了。真的很沉得住气。

      流言蜚语每个人都已经波及到。包括迟川。
      惟独她从不知道。

      [不过那又怎样。]——她第一次听到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的时候,没有笑,没有哭,没有怒。——只是平静地穿过人群。
      回眸时,丢下了那句话。

      血液疾速地流动。
      心脏几乎无法再承受那样的压力。痛苦蔓延至全身。

      然后,她精致的脸庞被扭曲,轻轻倒在了人群的前端。没有人去扶她。
      再然后的然后,迟川搂起了她。奔向医务室。

      [你们,是不是想看我整天泪流满面,才开心!]醒来后,她反复地重复着这个句子。

      [08]
      她是在她生日那天收到的那份匿名礼物的。
      一条项链。很经典,又很特别的款式。两颗心重叠在一起——其实,很像一颗心呢。
      这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只能称之为女孩的时候,就喜欢爬在橱窗那里,很认真的看。

      她望着那条项链,沉吟。半晌微笑起来。围在自己的颈上。

      是在教室遇见迟川的。她很认真地笑。冲迟川笑。[对不起。]很难想象,一个人微笑地说对不起吧。[我……]
      话还未说完。双眸反射出来的,竟然是迟川望着自己的颈部那个耀眼的小东西,疑惑与落寞。

      [对不起,我买不起那样的东西。]倒是迟川,失望地吐出几个字。

      第一秒,笑容僵在原地。
      后一秒,她知道,她失态了。

      手上的东西哗哗啦啦地落下来,然后泪水肆虐。

      [迟川。你是说,这条项链。不是你送的?]

      然后,阳光藏到了云里。一瞬间的失明。
      又是什么时候,不习惯黑暗的呢?

      ______那条项链,知道她喜欢那条项链的,不过,两个人呢。

      那么,另一个人,在哪儿?

      [09]
      第二天,迟川发现她把自己的书桌几进镂空。几大摞高考备战的书,全部搬走。把桌子擦得一干二净。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
      一样。

      甚至,连花名册上的名字都被划掉一个。
      努力地辨析。

      毛利兰。

      [她,转走了呢。]

      ——[我爱你,迟川。你愿意,到名古屋来,重新经营我们的生活么。]

      这是他收到的信。
      迟川坐上了到名古屋的火车。

      >>>>

      [10]
      第几年了?他蹙眉揉着自己被宫野洗过,柔软的头发。

      其实当时组织被毁,资料被毁的当晚,他几近疯狂。把自己关到一个房间里,任凭宫野与博士如何敲门都不理睬。
      只是摔东西。因愤怒扭曲的脸,任何人都想象不到。

      再然后。他不知道怎么过了3天,与她与她的父亲到别,把博士和宫野都唆使到名古屋。

      [我不想面对她。]他嗫嚅。在名古屋与宫野开始念从7岁开始的学业。然后,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多年。

      正好,10年了呢。
      [我爱你。志保。]去年。他16岁。他对宫野说。

      宫野沉默。她感知得到这五个字的温度。但她真的不想拒绝,她如一个护食的猫,小心翼翼而无比谨慎地维持这段不知所谓的感情。

      宫野是知道的。——就在前几天,听到他的父母急切地在电话中。告诉他一连串的大道理,最后一句才起了决定性作用——[以后,跟宫野结婚吧。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一定会比跟兰的时间长。]
      他不想再抗争。

      他已经累了。

      她吻了他的唇。两人的唇,都是冰凉的。两人,真的成了情侣。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在学校中。自然而然的。提起宫野,便是——

      [工藤是她的青梅竹马噢。][这孩子和工藤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玩呢,多优秀的学生啊!][喔唷,青梅竹马的爱情是最浪漫的。]

      诸如此类,云云。他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机械化地笑。

      >>>>>

      [11]
      在婚礼前的一段时间,她其实很认真地想过,以后的生活,便是归于平淡的吧。结婚,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过一个女人应该过的生活。
      丈夫是迟川。

      当他给她套上戒指时,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声[你,是我的。逃不掉的。]
      她刹那间泪水肆虐。

      在10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另一个男生。也说过。呢。

      那个男生,真的是。杀了我。

      他杀了我。
      但我爱他。

      >>>>

      [12]
      她的生日,迟川带她看音乐剧。
      宫野被保送东大,他带她去看音乐剧。

      《崩溃》

      她27岁。
      他17岁。

      她身旁的是迟川。
      他身旁的是宫野。

      他的前面。是她。

      他望着她的背影。他认出来。——
      还有,迟川。

      [也许。她真的挺好。]他笑。——是什么笑呢。真的很悲伤。

      也许如今的自己,才会让她崩溃吧。

      [也许,就是这样了吧。]她笑 ——是什么笑呢。也许,是悲伤吧。

      他逃开自己,真的,是有别的吧。

      [我,不能坐在你旁边呢。]

      他,未曾坐在她的身旁。
      他,未曾悲伤地坐在她的身旁。

      >>>>

      灯亮。幕谢。我唤了你的名字。
      我发现,身旁根本不是你呢。——[抱歉。]我微微笑。

      或许。现在,真的很悲伤呢。
      你,未曾悲伤地坐在我身旁。

      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但是,我喜欢你,呢。

      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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