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秦末》鬼月

9、第四章 项梁的危机

　　回到房中，俯于案几之中，竹简厚重，提笔，聚精会神地写一封至关重要的信函，直至项羽来到她的身后，也未察觉。
　　惊叹于她秀丽洒脱的字迹，洋洋洒洒的隶书，在这个年代，女人很少有这样的才华，眯起双眼，骤然发现这是给自己叔父的一封信函：“你在做什么？”
　　“子羽，我很担心叔父……”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只怕说了，他也未必相信，也许也会像爷爷一样认为她精神失常，拿起自己写好的信函塞到了他的手中：“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定陶之战，叔父会有性命危险，你相信吗？”
　　他的手微微一颤，脸色猛然冰冷：“不相信！”他非常的气愤，她怎么能在开战之前，胡乱辱咒叔父呢？
　　站起身，额头碰到了他坚毅的下巴上，望向他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冷颜，心中不觉又气又痛：“如果书上给我知识没有误差的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久的定陶之战，叔父非常危险，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定陶之战会发生情况和结局我已经写在了竹简上，你一定要呈给叔父！”不想以后他伤心，不想他失去唯一一个犹似父亲的叔父，她还是搅进了这含混不清的历史。
　　黑着脸地看完了这一大篇洋洋洒洒的隶文，猛然抬头，双眼之中迸发出完全陌生的凛冽，冷笑道：“文采值得炫耀，可以用来编书了！”
　　她不相信他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讥讽的话令她脸色苍白：“你说你会信任我？”
　　突然，下巴痛地令她心寒，他蛮横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她的下巴：“信任你这样侮蔑叔父吗？信任你这样胡说八道吗……”手中的竹简猛然砸在她的脚下：“什么‘有骄色’，什么‘殁于阵中’……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叔父有什么不好的下场吗？你到底安了什么居心？”
　　“你……”气地无语，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推开了他，再也无视他的愤怒愤然道：“对，我是有千万个不好的居心，可以了吗？我迫不及待、胡说八道可以了吗？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省得以后我会说出更让你难以接受的胡话！”
　　“你——”大手猛然抬起，横在半空之中，她倔强地苍白着小脸，闭上了双眼等着他的大手落下。
　　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和痛苦的神情，愤然地放下了手掌，猛然转身冲出了屋子。
　　“为什么不相信呢？子羽……”
　　清澈的眼泪划下眼眶。
　　冲出了屋子，猛然冲着身边的侍卫命令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夫人踏出房门一步！”
　　侍卫们吓地慌忙点头。
　　刚出庭院，迎面就碰上了如浴春风的刘邦和其属下张良。
　　“贤弟！为何一脸怒容？”刘邦不知死活地拦住了项羽的道路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控制着自己一触即发的怒气，望向刘邦：“正巧，这几日得来闲，小弟还要和大哥商量进攻雍丘的问题！”
　　“也好，不妨随哥哥一同前往我的处所，我们兄弟好好把杯畅饮！”
　　刘邦的别馆设在城阳城中南边，不似项羽临时居地那样清净，而是人群掩映，男男女女，收买人心向来是他乐此不疲的事情！
　　谈论着军事、家事、美姬在身旁起舞献酒，心中烦闷的项羽竟然一饮再饮，不知不觉间眼前有些昏眩，似乎每一个女人的脸都幻化成虞姬的模样，该死！他竟然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牵住了所有的心魂。
　　夜以将至，就算再生气，他也无法将她自己一人留在孤零零的别馆中，任她一人独自面对漫漫黑夜。
　　项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笑道：“兄长，我看我不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了……”未等刘邦答话，转身向着外边大吼：“将弁！”
　　将弁——项羽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侍卫。
　　将弁快速地奔进了大厅，伸手扶住了已经有了醉意的项羽：“将军，要回去了吗？车已备好，就在外边！”
　　“贤弟，今日如此尽兴，就住在哥哥这里了，让哥哥的美妾好好伺候贤弟！”刘邦大笑着拉着项羽：“美人乃是英雄的温柔乡，贤弟何苦离去？”
　　刘邦贪婪好色是他早有耳闻的事情，如今这样的拉拉扯扯却另项羽变了脸色：“兄长，国家未安，局势未定，我看兄长还是收敛一些吧！”
　　项羽清冷的话令刘邦一楞，随后项羽甩开了刘邦的手出了大厅，留下了一脸沉思的刘邦……
　　夜已深沉，七月的天气令人躁热，采薇静静地在黑暗中注视着龙泉剑，夜残漏尽，只怕他不会回来了，攻下城阳的时候她知道郡守呈献了众多美女和珠宝，如今也许他在后悔为何不多留几个美女呢？省得在这里受她的怨气？思及至此，心竟然复杂了起来，痛和妒纠缠着，她气他，更气自己。
　　“你现在什么反映也没有，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局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龙泉剑依然默默无声地在黑暗中散发着它眩人的光彩。
　　“该死！”猛然抽出，一道寒光划过，直直地横向自己的颈项：“我就不相信你现在是个死物……”
　　突然手被震地好痛，身子骤然撞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你在做什么？”大声的怒吼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用力地甩开了龙泉剑，害怕地手指颤抖，只怕他再晚来一步……他不敢想象刚刚的情景：以为她睡了，小心地走进内屋，却发现她拿着那把冷光凛冽的龙泉剑准备自刎，直惊地他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冲上去夺下了她手中的宝剑……
　　“你回来了……”呆呆地、痴痴地望向他，他竟然回来了，他终究放不下她，此刻心中感动地不知所然——不放心他，为他所牵绊，突然间明白了心中的那抹不舍和深深的眷恋全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是项羽，谁也不是，只是她的项羽！
　　“你疯了吗？就因为晌午的气，就要这样做吗？你简直——气死我了！”项羽大吼着，猛地抱起了她，蛮横地奔至到床边，粗鲁地竟将她扔进了床塌之中，未等她惊叫出声，高大的身子已铺天盖地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真的气坏了，他必须紧紧地抱紧她，才能安抚到自己惊悸的那颗心……
　　“放开我！”这个男人疯了吗？要压死她吗？直压地她呼吸都感到困难，天，他简直是在谋杀她！
　　“不放！”身子微微抬起，终于让她有了喘气的机会，愤怒地抬眼，猛然楞住了……她看到了不可一世的霸王眼眸中那不可思议的害怕，呆呆地望着他的脆弱，伸手抱住了身上的男子：“子羽……”眼中开始了湿润。
　　“不管我有多愤怒，都不会伤害你，采薇，答应我，不要再这样吓我……”霸道而轻柔地吻住了她，桃花林中一瞥，惊若天人；帐中相遇，为她倾倒；他承认他好色，他是贪婪她的美貌，那是因为他发现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女子——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举世无双……
　　而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在不可控制地沉沦，失去了回去的勇气和希望。
　　桂秋八月，雍丘之战格外艰辛。
　　采薇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转变，发现渐渐地可以理解他的残酷了；渐渐地可以理解战争的流血牺牲；渐渐地开始远离龙泉宝剑；渐渐地开始想念着他、担心着他，明知历史的结局，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他会受伤，担心万一历史有出入，担心他的一切——因为她知道，打起仗来他是不要命的，不懂得保全自己，不懂得爱惜自己。
　　帐营外，迎着清冷的秋风，长发半遮着自己的脸庞，侍卫将弁被项羽强留在营中守护着虞姬。
　　眯起双眼望向城门外的恶战，前方的战事必然凶险，这一切不是她所能主宰的：“将弁，武信君那里的战情怎么样了？”瞒着项羽，她还是偷偷地把那封牵连到项梁性命的信函托人送了出去。
　　“上将军攻下定陶指日可待！”项梁那边的战绩一直是直线上升，定陶定然不在话下。将弁很不平，从心理上他非常尊敬这为将军夫人，但是不能跟随将军左右行军打仗让他很难受！
　　“希望可以改变一些，也许最终无法改变！”喃喃自语，是呀！可以奢望一封信来改变什么吗？
　　“夫人！看，将军的人马回来了！”
　　猛然间，因马群的沸腾而掀起的滚滚黄沙犹似一阵飓风向着空荡荡的营帐冲来……
　　眨眼间，随着她的惊呼声，身子也快速地被奔至眼前的猛烈卷到了他的怀中，望清楚是他那张骄傲而开怀的俊容，才安心地扑在他的怀中，被他揽着腰身坐立于“乌骓”的马背中。
　　“采薇，我们攻下了雍丘！”沙哑的话难掩他的开心，毕竟这场激战给了秦军沉重的打击——甚至李斯之子、三川郡守李由也被击毙。
　　坚硬的铠甲血迹斑斑，连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被风沙弄地格外沧桑，抬起小手，毫无顾及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和风沙：“其他将领呢？”
　　“他们先攻进城去了，我带着几个侍卫接你进城！”望着她安宁绝美的小脸，那是他失魂的牵挂，没有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时间久了，就会对一个女人疲倦，相反地，她却更令他放心不下，牵肠挂肚，深刻地已经超出了自己估计的能力。
　　“将弁，去把所有的东西打理好，我们进城！”搂着自己的女人命令着，“乌骓”马乖巧地转身猛然间向着城门的方向，放开了四蹄，奋然飞进……
　　项梁攻下定陶的喜讯使楚军的战绩一下子达到了高潮，一向不喜欢歌艳舞的项羽也破了例，和诸将在雍庆城中觥筹交错了一整夜。
　　依偎在项羽身旁的采薇茫然地望着一切，心中感到了害怕，似乎历史的轨道还是那样的滚动着，谁也更改不了，只怕那同样的孤傲的项梁即便收到了她的信函也会当成儿戏，置若罔闻，项羽深深爱着自己的叔父，他该有多伤心，她不敢想象。
　　“采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叔父了，定陶大捷，我真的以叔父为豪，相信不久，我们就能和叔父团聚了！”他搂着她的身子感叹道。
　　心疼地抬起迷离的眸子望着他，也望着所有的人——刘邦、英布、田安、张良、萧何……都是一群豪气冲天的男人，为何到了后来要干戈相看呢？
　　“范先生曾夸奖夫人歌舞惊人，将军，何不让我们见识见识？”几个已有醉意的将领突然喊出的话令气氛开始紧张，但见项羽带笑的容颜猛地凝结，搂着采薇的手突然用力。
　　此刻气氛真的很诡异——舞，会让项羽难堪；不舞，简直破坏了整个筵席的气氛，项羽如何收服人心？
　　众人被他的神情所惊愕，有些尴尬地望向项羽。
　　都是那个糊涂的爷爷惹的祸，幸好小时候在父母优越的家教下，毛笔字写的洋洋洒洒，钢琴糊里糊涂地过了八级，女子散打参加过国家级比赛，舞蹈也拿过省上一等奖，歌声还算美妙，起码在卡拉OK中独领风骚。
　　安抚着面前这个已经被惹怒的男人，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耳语轻轻道：“子羽，我还从未为你歌舞过，今日，把所有的人都忘记，我歌，因为你，我舞，也因为你，以后也只为你一个人歌舞！”关键时刻好听柔软的情话真的很管用，项羽有些激动地握着采薇的手，她是如此地善解人意。
　　项羽的女人来歌舞，众人险些激动地没有晕倒，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呀，望着项羽阴转晴的容颜，众人的欢呼声高涨！
　　大概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采薇在别馆乐工的配合下，换了装束，紫衫裹身，琉璃装点，迷离之中好似夜空中璀璨的火焰，绝美的容颜半遮在紫纱之中隐约中鬼魅。
　　为了迎合这个年代，她只有将就着手中的铃鼓，吩咐了乐师一些简单的旋律，在大脑中搜索了很多，最终将这曲歌舞定格在梅艳芳的“床前明月光”上，比较好跳，比较好理解！
　　音乐响起，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惊呆了，只有上座中的项羽有些气急败坏——她、她怎么能弄到如此诱人，该死！
　　“是你吧
　　高高挂在穹苍千年啦
　　看尽了人世离与散
　　多少功名似尘埃
　　是我傻
　　总是在寂寞夜里望
　　你时圆时缺时迷惘
　　仿佛告诉我生命本无常
　　来吟一首老诗
　　喝一杯老酒
　　明月啊
　　别笑我痴
　　别笑我狂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 ……”
　　项羽强压抑着冲上去想掐死她的冲动，望着她绝媚到及至的动作和身段，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再看众人，惊地张大了嘴巴，瞪大双眼，这曲子太奇特了，这赋词另人惊叹，而她的舞姿更是天下无双——真正的是此曲、此舞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与看啊！
　　这曲歌舞的确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它更加刺激了刘邦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