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鬼》杀杀米

2、怪人

　　云淼走过教学楼拐角，没几步他就停了下来，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一对情侣正从岔道口拐过来，眼里除了另一半再容不下别人。主道上那几个缩着脖子匆匆走进教学楼的学生也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他狐疑地站在原地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转身继续走。

　　最近他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但是他又不好同别人讲，因为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还时有时无零零星星的，毕竟这么久以来他也没逮着什么变态跟踪狂之类的可疑人员。

　　但要说是自己敏感过头，产生错觉的话，他又不太能接受，正常人谁会相信自己神经纤细到这种能产生幻觉的地步。

　　从宿舍骑车去上课的路上，在人流中穿梭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感觉器官叫嚣着提醒他有人在看自己，不是那种随意扫视时偶然散落身上的目光，而是目标明确，牢牢锁住自己的一道视线。

　　课后和朋友一块挤食堂吃饭时，那道视线又时不时骚扰一下他那风声鹤唳的触感神经。但是当他一次次飞快地循着微不足道的感觉环顾四周时，又总是一无所获。

　　云淼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能确定那些目光来自同一个人，他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到，但感觉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蛮不讲理，

　　那目光并没有恶意，可是这种莫名被人盯上，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让他有些不踏实，莫名恐慌。

　　这堂课是研究生英语学术写作课，看不出年龄的外教老太在讲怎么排布段落问题，空气里弥漫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水味，暖暖的不刺鼻，像小时候初夏午睡起来巷子里飘着的槐花香，懒洋洋的。

　　云淼透过玻璃窗看向教学楼外，今天一早起来天空就昏沉沉的，天气预报说是有雪，可到现在还没看到一片雪花。温度倒是很尽职地降到了零下几度，看着下面包裹的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人，他很庆幸早上出门时听于磊的提醒，换上了羽绒服，要不这会得后悔死。

　　教学楼外人不多，三三两两一拨又一拨，很少逗留，除了路灯下那个裹着一身黑，在寒风中依然挺拔的男人。

　　云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那人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站在那半天都没动一下，貌似还穿的挺单的，离太远看不大清。
　　这人还真怪，大冷天的杵在那风口也不冷啊，也许是在等人吧。

　　云淼移开视线，看了眼天空，雪一时半会好像也下不下来，他收回目光，继续听起课来。

　　午饭时云淼特意去了离宿舍很近的第一食堂，这大冷天的来碗涮羊肉，再要个鸡腿，光想想就觉得可美了。

　　这会正是吃饭高峰期，他打完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趟，终于有一对小情侣吃完起身了，他快走几步冲过去，等那两人收拾好餐具便坐了下来。

　　云淼从小拿筷子姿势就与众不同，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爹妈没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从来没纠正过他，等发现自家儿子这自创的招式根本应付不来稍稍难夹的食物时，悔之晚矣。

　　所以当听到有人站在自己旁边问“你好，这个座位没人吧”时，他正忙着埋头跟自己餐盘里那个肥美却太过光滑的鸡腿较劲，头也没舍得抬，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算作回答。

　　那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云淼眼角余光闪过一片黑色衣角。

　　四次小心翼翼夹起还没到嘴边就滑落后，云淼终于对这个难搞的鸡腿失去了耐心，他决定改变战术，改夹为戳，他瞅准位置，握着筷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谁料他一堂堂名校古生物学专业研究僧，竟然一筷子扎在鸡腿骨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诱人的肥鸡腿在筷子的帮助下借力蹦了起来，角度诡异地朝着餐盘外飞去，然后落在了对面那人的汤碗里，瞬时汤汁四溅。
　　云淼欲哭无泪，赶紧抬头看那人，他显然被这飞来的鸡腿吓了一跳，不过反应很快，及时躲过了飞溅的汤汁，人也还算镇定，只微皱了皱眉，眨眼间便恢复了神色。
　　周围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云淼忙站起来一边连声道歉，一边从背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对方。

　　“无妨”，那人言简意赅，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沾了汤汁的餐具。

　　云淼愣了愣，这回答好奇怪，文绉绉的，这哥们不会穿越来的吧？

　　他认真打量着对方。

　　看上去很正常的人啊，短发干净利落，五官长得很好，年龄不太好分辨，黑色呢子大衣，蓝灰色围巾，衣品不错，在一堆臃肿笨重羽绒服人形背景中格外出挑，就是浑身上下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强大。

　　那人在云淼赤裸裸的目光里擦干净筷子，接着夹了几根菜叶，吃了几口米饭，终于忍不住抬眼看过来：“有何贵干？”

　　云淼一时无话可说，我去，还有何贵干，我鸡腿可还在你碗里啊，你说我能有何贵干，老文绉绉的膈应谁呢。

　　不过云淼自知理亏，毁了人家的汤人都没生气，这人说不定是个校外人士，不能太任性。他压下那丝不快，笑的一脸歉意，指着对方的汤碗不好意思试探，“大哥对不起啊，要不我给您重新去刷一碗汤，这碗还是我喝了吧？”

　　黑衣男看着云淼，眼波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半天没说话。

　　云淼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忐忑了一会，不合时宜地发现那人的瞳色微微泛着浅色金光。

　　啧啧，有点像混血，真是个怪人。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云淼正想认怂时，对方开口说话了。

　　“不用，我还能喝。”

　　说完又低下头开吃了。

　　云淼哭笑不得，本来就能喝好不：“那我的鸡腿怎么办，麻烦您给捞一下，我技术不好。”

　　那人夹菜的筷子顿了顿，临时转了方向，伸向汤碗。

　　云淼松了一口气，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的鸡腿，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既然在我的碗里，那这鸡腿就是我的了。”

　　黑衣男冷不丁冒出的这一句让云淼那颗尚未安稳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Excuse me你特么是在耍我吗，什么鬼逻辑，掉你碗里就是你的了？你怎么不直接抢呢！亏你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做人这么不厚道呢！

　　他想同对方分辩，奈何口舌之争向来是自己的短板，顶多在心里刷一波弹幕，输出值实在太可怜。

　　一时间竟只能沉默地眼睁睁看着人家稳稳当当地夹出鸡腿，放在餐盘里大快朵颐。

　　云淼吃着自己的涮羊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因为心里实在不平又生气也没顾得多想，时不时看看对面，还是气不过，这家伙特么没病吧，一个被汤涮过的鸡腿有那么好吃吗？还有味道吗？至于这样厚脸皮吗？

　　他沮丧地瞟了又瞟，看了又看，尼玛吃得真快，这会功夫就剩骨头了，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点肉丝。

　　他慢吞吞地喝着自己的羊肉汤，看着那人吃完饭，擦嘴，起身，收拾餐盘，动作行云流水，心里一阵冒火，趁那人擦肩而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更恼火的是，他眼角余光里分明瞥见那人嘴角扬了起来，还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还是那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