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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双飞云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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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越过漆朱红的高墙爬进浣衣局,依次将光线投射进一溜西厢房的孔隙。黄素娥先醒过来,见“丰闲”睡得正酣,半截雪白的胳膊露出被外,压着一缕青丝。不由得心下笑笑,忙推醒她。
楚若云睡意未足,却也晃晃悠悠起来。其实她已经连着熬了五个晚上,精神实是不好。昨晚又见到皇后之死,心下受惊,虽然忍着将屋内都搜遍,回来却难受半日,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此时打了洗脸水,见眼圈下黑了一片,忙用细粉遮了。
见宫女们都各自梳洗说笑,知消息还未传开。果然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有消息传来,说皇后病重。又有说昨晚禁宫闹刺客,竟行刺了皇后。又有说皇后畏罪自杀的。众说纷纭,一时不知哪个真哪个假。
梁毅独自在侍卫班房抱头郁闷。接连三天没睡,使得他精神不济。昨晚追了一个晚上,猫抓了十几只,人影子却一个也没,突然就听说秋华宫出了事。赶过去看了现场,又忙着给皇上汇报,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
虽说这案子看似明晰,宫内本无人出没,是皇后自己自杀。像是说明理由似的,绣室里的巫蛊人儿明白藏在绣筐里,上面写得分明不是谁的生辰八字,而是四个字“证据确凿”。
可是……怎么看都有问题:皇后若是要自杀,本该心情郁闭,忧思百结。怎么可能下午还去浣衣局骂宫女?加上作为刺客入宫,是否在他们眼皮底下溜去秋华宫布置了凶案?若真是如此,连众侍卫都脱不了干系。
正想得头大,突然手下侍卫小六匆匆跑过来,道:“梁爷,弟兄们在御花园找着东西了!”梁毅忙起身跟过去,早有一班侍卫跟上,众人从御花园边门进去。早有人通知各宫,拦住两边的路,不叫妃子宫女太监过来。却还是有不少好奇的宫女太监探头探脑,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侍卫围在一个假山后面,双手垂立。梁毅一个箭步上前,问怎么回事。为首的一个侍卫指着假山底下的缝隙,道:“大人您看。”却是一块布头。
梁毅用手拽着布头猛得一抽,竟抽出件宫女的衣裳,上面斑斑血迹未干,似是丢下未久,这血该是昨夜新沾上的。跟来的众人也都一愣。
梁毅伸手又在石下又掏了掏,却再无别物。站起来正看到皇上身边跟班的刘公公匆匆跑过来,忙道:“公公你看,这衣服是哪里的?”
刘公公老眼昏花,又似是怕血。只拈出兰花指捏着一个一角,哆哆嗦嗦看了半天,才喃喃道:“……依咱家看,倒似是六大宫的贴身丫鬟。”旁边跟随拿东西的小太监嘴快,道:“像是锦……”早被刘公公一巴掌照头打下去,喝道:“你个小猢狲,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转身朝梁毅陪笑道:“梁大人,咱家实在是不清楚。要说衣服制式,这是浣衣局制造局最熟悉了。大人只要去那边问问,一准她们能认出来。”
梁毅听小太监话音,分明似是锦妃的人,只是刘公公怕惹祸上身,不欲再说。听他所言倒也有理,只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有劳公公带路。”一行人往浣衣局去。
还未迈进院门,梁毅突然一愣。
一个娇小女孩一身宫装,静静的坐在廊下,一手拿着朱笔,一边翻检衣服,一遍在记什么。她抬头看到众人,一双明眸似有些无措。却并未闪避,只放下朱笔,静静立起身来,宛如一株兰花静好。看在梁毅眼中,却有三分相熟。
“从四品”来了。
刘公公早已打头阵走过去,直接找了黄素娥,兜了个大圈,又把梁毅领到“丰闲”这里。
楚若云看“从四品”拿出自己扔在御花园那件血衣,问道:“宫人请仔细分辨,究竟这衣服是何宫服色?”
纤巧宫娥伸出一只素手,接过衣服,上下端详,末了才郑重道:“这是重华宫的服色,是内侍宫女服。只不过……”
“不过什么?”梁毅一把抓住宫女的手,急忙问道。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忙放开手,一张脸涨红得红布似的。他虽早已官至从四品,却半是祖荫半是机遇,年纪其实还未到二十,更未娶妻,连跟女子的亲密接触都未有过。更况且这是宫中宫女……(某七:打住!镇定!办案!)
面前的宫女似因他这一唐突,头更低了。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轻道:“……只不过这件衣服,昨晚是在浣衣局浆洗的,中间不知何故走失了,至今还未……寻到。”
“嗄?”众人一愣,本想顺藤摸瓜查下去,却又断了线。差点就想直接到锦妃那里抓人搜赃了。
楚若云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拿的那件衣服。她不愿多生事端,无论宫里何人何事,她都宁可与她无关。她见这个“从四品”刚刚唐突冲动,差点笑出声来,只得低头细声,生怕被人发觉。
梁毅再问不出什么来,点点头,也不好与宫女为难。更何况他一张脸还红得像个桃子。确定了这是锦妃宫里人的服饰,可是却又知是失窃的,顿时断了线索。闻讯了几人,都说不知何时不见,只得回去再说。
他转身正要离去,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刚才那个宫女一眼。
“丰闲”正坐在原来的地方,依然纤弱静好,只是一双灵目不似宫中其他女子,却好似有了魂灵。梁毅脸上又有些烧,却挪不开眼。一阵风吹过,翻起一块薄绢手帕飘走,“丰闲”忙站起身来去拾,娇弱的身姿细不禁风……
“大人……大人!”被手下一阵乱喊,梁毅才回过神来,一边带着手下离去,一边心里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几日睡不好白天发梦?正要再去探查,在锦阳宫廊角正对面过来一个小太监。梁毅浑身一震,如遇电击!
他注意那个宫女,虽是潜意识的,却并非没有原因。他一见她就觉得相熟,只因他们早就见过!
那个身形……他想起刚才女子起身拾手帕的身形:纤弱细巧,身量未足!这不正是“萱妃宫中小太监”的身形?而昨夜那一个突然消失的身影,只一眼,模糊是宫装女子,依然纤细小巧,是不是也是同一个人?若是在浣衣局,盗走几件衣服又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