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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之清明 ...

  •   草长莺飞四月天,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战一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日历,真快,又是一年了。
      下雨了,窗外传来滴滴哒哒的落雨声。
      战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股寒意夹着细雨飘进了屋子里,战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番春雨一番暖,也许这场雨之后天就暖了吧?
      战一缓缓的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夹带着凉意的潮湿空气钻入鼻腔,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人的声音。
      “你怎么又站在窗口吹冷风啊?别以为开春了就不冷”紧接着就是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萧绪会来到他的身后,递给他一件外套,然后陪着他一起吹着冷风看雨
      “春雨贵如油,下过这场雨,田里就该插秧了,你再看一会儿就把窗关上吧,你不冷,我还冷呢。”那人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即使是抱怨,也不带任何色彩。
      “呵呵,每次都说你冷,可每次都要陪着我的人也是你,永远口是心非的家伙。”战一勾起了浅浅的笑,笑容却透着苦涩。
      印象里,萧绪是个坚强的人,战一从未见他掉过泪,一次也没有,哪怕是弥留之际,也没听他喊过疼。
      战一喜欢下雨,雨天的时候常常会站在窗口发呆,萧绪总是在旁边陪着,哪怕他的腿会因为受寒而疼的整夜不能入睡。
      萧绪有时也会很敏感,他会说:“听,天在哭呢,也许等他哭够了,就会把幸福和快乐带给人家吧?也许等他哭够了,就会想起,这世上还有他遗忘了的,没有给过幸福的人……”
      这样矫情的话萧绪很少会说,因为他总是很要强,人前的他永远都坐的笔直,永远都面无表情。
      可是战一知道,萧绪是孤独的,他总是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不经意间流露的伤感,更让人心疼。
      所以,战一格外的珍惜那个细腻而敏感的萧绪,因为战一觉得,只有这个时候,萧绪才会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人,而他,才是他的山。
      每每遇到萧绪这样伤感,战一总想把他拥入怀中,然后告诉他,你的幸福有我来给你,但是,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那个人就已经不在了。
      战一点上了一颗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雾弥散,仿佛又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怎么又抽烟?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把烟掐了!”
      “总说我是小孩子,你也不过才比我大了四岁……”
      战一靠在窗边,嘴角勾出一个笑,拿过桌上的烟缸,把烟掐灭了。
      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保存得很好,上面是穿着军装的战一和萧绪。
      战一坐到了桌前,抬手将照片拿了起来,手指在萧绪的脸颊上拂过。
      这是他的萧绪的第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嬉皮笑脸的趴在萧绪的肩膀上,而萧绪,一如既往的严肃。
      战一和萧绪的照片并不多,这张,还是萧绪退伍之前战一央求着萧绪拍下的。
      照片是在萧绪的职工宿舍里拍的,那间不足8平米的单身宿舍,几乎承载了战一大学时的全部回忆,他的生日,萧绪的生日,他第一次拿到奖学金,还有……萧绪退伍的欢送宴,都是在这间小宿舍里发生的。
      战一很喜欢这张照片。
      因为那时的萧绪还是挺拔帅气的教官,眼中还有那不服输的坚韧,还没有被生活折磨的憔悴,更没有穷困潦倒无依无靠。
      而后来,生活的坎坷磨去了他一身的傲骨,再也没有了曾经坚韧的眼神,战一无法忘记多年后再次看到萧绪时他的落魄,曾经的那个铁血战神匍匐在地上,与街头的乞丐无异。
      对着照片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忆萧。
      忆萧是战一收养的孩子,这个孩子有着萧绪一样的桃花眼,也有着萧绪一样的脾气。
      去年,战一退伍了,被分配到了地方武装部,同年,忆萧考上了军校,在战一看来,算是子承父业。
      快要清明了,忆萧电话里说他下周会请假回来,要陪着战一去给萧绪扫墓。
      挂断了电话,战一再次拿起了相片,嘴角却挂上了微笑。
      “忆萧说要回来,要陪着我去看你,呵呵,这傻孩子,他哪里知道我几乎每天都去看你去。”
      雨一直下着,到下午才慢慢停了。
      战一慢悠悠的离开了办公室,路过食堂顺手抓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塞进了嘴里。
      地方的工作没有部队那么严格,战一又是一线退下来的作战英雄,几乎没有人会管他在闲暇的下午还是否会留在办公室里。
      战一几乎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离开他的办公室。
      雨后的空气都是潮湿的,地上湿漉漉的,刚刚绽放的桃花被这一场春雨打落,花瓣洒在地上,倒真有几分诗意。
      武装部的对面是一家医院,侧面的一条小胡同里满是花店,胡同口右边的第三家花店,门脸并不大,战一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买花。
      店员小姑娘已经认识他了,看到他进门,对他点点头
      “战哥你等等,我这就给您拿花儿去”说完小姑娘就钻到了花店后边的小仓库里去了。
      战一点点头,站在门口等待,店铺临街,能够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能够看到对面的医院。
      萧绪说过,他不喜欢医院,因为医院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也许就意味着死亡,多少战友来不及送到医院就离开了,又有多少战友在医院里再也醒不过来,而战一,同样也不喜欢医院。
      “战哥,给您花,您拿好,”小姑娘把玫瑰递给他,笑着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战一接过花,离开花店。
      在这个花店买花已经一年多了,从他退伍回来,分到这里上班的时候开始。
      21朵玫瑰,代表着爱你的数字。从萧绪离开的那个秋天起,每天21朵玫瑰,早年在部队里,没有办法每日购买新鲜的玫瑰花,萧绪便学着去折纸玫瑰,一个铁血的汉子,一双握枪的手,楞是学会了折纸,每晚睡前的21朵玫瑰,成了战一全部的寄托。
      退伍之后的战一在武装部对面发现了这间小花店,只因店员小姑娘的那一句:“祝你们幸福”战一便一直在这里买花、
      小姑娘从没有问过他每天买花是为什么,只是每次把花递给他的时候,都会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祝你们幸福。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战一一辈子的执念。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想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希望有人会祝福他们。
      祝你们幸福。
      是啊,祝我们幸福。
      雨后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战一缓步走在微湿的柏油路上,偶尔与人擦肩,大家也都行色匆匆,直到街口的公交站牌下,战一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趟通往郊区的公交车,终点站是一座墓园,平日里少有人坐,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战一成了这条线路上唯一一位风雨无阻的乘客。
      等车的间隙,战一将花捧在了胸前,细心的整理着花瓣,因为这是送给萧绪的,所有与萧绪有关的东西,战一都一丝不苟。
      车来了,车上空荡荡的,除了战一只有几位买菜而归的大婶,战一依旧坐在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随着车子的颠簸慢慢的数着站名。
      公交车停在了山脚下,山上便是一片墓园。
      墓园平时很静,特别是刚刚下过雨的初春,某个没有阳光的下午。
      看门的大爷跟战一很熟,他在这里守了十来年,每年都会看到这个男人。
      头几年,是每个月固定的那么几天,这个男人都会拿着花来到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去年的某一天开始,每天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座墓园里,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他去看过那个墓碑,也是个男人,头戴军帽,一脸严肃,立碑的时间,是10多年前。
      看门的大爷不是个多话的人,职业的习惯更是使得他从来不会去探究那些到这里来的人,无论这里面有多少秘密,至少,在他看来,能像这个男人这样风雨无阻这么多年,都不容易。
      “来了。”见到战一走了过来,值班大爷开了窗,和战一打了个招呼。
      “嗯。”战一也点点头,礼貌的回应了一句。
      “今儿天冷,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上我这儿来喝口茶吧,”大爷指了指炉子烧着的水壶,“我弄了点好茶。”
      “行。”
      墓园里静悄悄的,战一顺着小路向前走,一路上只听得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越往深处,越是幽静,静的战一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他放轻呼吸,有时候他心里会有种无法压抑的期待,期待着在自己孤单的脚步声响起时,耳边会响起另一个脚步声来符合。
      战一从没听过萧绪的脚步声,从他认识萧绪开始,萧绪便坐在轮椅上,可是在战一的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萧绪的脚步声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像他的人一样,利落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但战一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哪怕是放轻了呼吸,不管是他想象出来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亦或是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都从没出现过。
      萧绪的墓在墓园的一隅角落,墓碑前已经被收拾干净,战一走过去,把玫瑰花放到小平台上。
      “教官,我来了”战一蹲下身子,用手指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指尖划过了萧绪的眉眼。
      “下雨了,今年第一场春雨,你不是常说,下过春雨,天就暖了么?”说着,战一坐在了还带着水的地上。
      “我今天又站在窗边看雨来着,”战一一遍打开玫瑰花外边的透明塑料纸,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花瓣“你如果看到了,一定又会骂我。”
      过了一会儿战一又笑了笑:“每次我看雨你都会骂我,可是每次都陪着我看,你说,你是不是口是心非?”说罢战一再次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落在墓碑上萧绪小小的照片上,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教官,我想你了,每天都在想,想再和你说说话,哪怕是你再骂我几句,我都乐意。”
      战一慢慢的闭上眼睛,想象着萧绪坐在自己面前,或者身边,或者身后,尽管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还是执着地闭着眼睛
      “教官,你都好久没回来看我了,我这段时间都没梦到过你,”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累,睡着了就直接到天亮了,也许梦到了也不记得了。”
      梦中的萧绪,或是一身军装端坐在轮椅之上,或是一身白色衬衫靠着床头看书,亦或是,在篮球场边上看着战一打篮球,但是不管是哪一个,萧绪都是脊背挺直,目光如炬。
      “教官,还记得不?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动物园的”
      战一幽幽的开口,脑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刚刚打完篮球的战一抱着球风风火火的跑回了萧绪的宿舍,冲到书桌前抓起萧绪的茶杯不管不顾的狠狠灌下一大口水,抹了把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萧绪身边。
      “教官,我回来了”说着战一撒娇一样的将头枕在了书桌上,歪着头看着看书的萧绪。
      “回来了就去洗澡”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萧绪还在认真的书写着教案“洗澡水给你放好了,洗完澡去把饭吃了,要是冷了喊我给你热。”
      “yes,sir!”战一站了起来,模仿着港台电影的样子敬了军礼之后,在萧绪还没有发飙之前脚底抹油的窜进了浴室,享受起了学校为了方便萧绪才专门安装的浴缸。
      与此同时,萧绪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着轮椅滑进了厨房,给战一热饭。
      饭热好了,战一也洗完了澡,两人对坐在餐桌前,萧绪端着一杯茶,而战一捧着饭碗。
      “战一,马上要放暑假了,你还不回家么?”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大男孩,萧绪抬手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怕他不小心噎到。
      “唔……”萧绪的话刚一出口,刚吞了一大口米饭的战一就真的噎到了,梗着脖子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
      劫后余生的战一赶紧放下碗筷,一脸不解的盯着萧绪“教官您嫌我烦啊?”
      “我是想让你回家看看父母,都快三年了,你只回去过一次”萧绪看着战一的眼睛,目光带着几分宠溺“不管你父母做错了多少,他们始终是你的父母,你该回去看看”
      对着萧绪殷切的眼,战一撒泼打滚卖萌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才闷出了一句话“哦,我会回去的。”说完战一又低下了头,端起碗来默默的数饭粒。
      看到战一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模样,萧绪笑了笑“回家呆几天再回来,我这,时刻欢迎你。”
      “真的!!”本来低着头的战一听到这句话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绪,筷子举到嘴边都差点掉了。
      看到战一孩子气的模样,萧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伸手将一把钥匙丢了过去“这是备用钥匙,你之前那把不是丢了么,这把一定要收好了,再丢了我可不给你了。”
      “哦耶!”战一赶忙丢下筷子,把桌上的钥匙收了起来,就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
      “对了教官,放暑假我带你去动物园吧,你不是说没见过大熊猫么,咱们今年就去看大熊猫。”收好了钥匙,战一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步跨到萧绪身后,双手缠住了萧绪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了萧绪宽阔却有些消瘦的肩膀上,声音带了几分撒娇“我听同学说,动物园里不仅有大熊猫,还有大象表演呢,可好玩了呢,你陪我好不好?”
      “好。”萧绪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宠溺。
      一阵风吹过,卷下了枝头的几瓣桃花,落在战一的身上,他幽幽的睁开眼,尽管已经是初春,他依旧有些发冷。
      “最后咱们也没一块去动物园,没能看上熊猫,而我,也再没回过家”战一的笑容带着几分凄苦,手指摩挲着萧绪的照片,“后来,我再没去过动物园,也没看过熊猫,我不敢一个人去,总怕没带着你去,你会生气。”
      风再次吹起,又是一瓣落花,战一张开手,任花瓣飘落在了掌心。
      “教官啊”他看着掌心的花瓣,“你知道么,我不怕想你,多想都没关系,想得一整夜睡不着也没事儿,我就怕……怕自己有一天会不想你了。”
      时间一天天滑过去,从心里,从身边,从一个个春夏秋冬里,从每一次想念里,从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
      让人心悸。
      “早些年的时候,总有人来给我做媒,咱们队上的大队长,恨不得让他媳妇儿把卫生队的女兵给我介绍了个遍,还有指导员,那几年几乎天天找我谈话”战一摇摇头,轻笑着继续说,“你说这帮人,他们操的哪门子的心啊?我都不着急,他们一个个到是急的不行。”
      战一叹了口气:“后来,我收养了忆萧,他们才慢慢的不再提给我介绍对象的事儿了,也不想想,哪个姑娘愿意来给人家当后妈?还是个毫无血缘的孩子。”说到这,战一再次轻笑“他们有人问过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儿,能让我念念不忘的一辈子,他们哪知道,在我眼里,就是天仙儿都比不过你,我这辈子啊,有你就够了。
      战一换了个姿势,背靠着墓碑坐了下来,头微微后仰,枕在了墓碑上,再次闭上了眼“这两年,身边儿人都劝我放下,可是我不想,也不能放下,你说,我为什么要放下呢?”
      战一答应过萧绪,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想念已经是一种习惯,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都不会明白,”战一再次睁开眼,凝望着阴沉的天空“对于我来说,有一个能想一辈子的人,是件多幸福的事,每天,每分每秒,想起你是让我觉得我还活着的证据……”
      放下,是为什么,放不下,又会怎样?
      对于战一来说,这两者区别不大。
      萧绪走了,把战一的心也带走了,没有萧绪的世界,战一也变成了一个空壳。
      战一的世界里,只有萧绪一个人。
      这世界很大,容得下他和萧绪两个人的一辈子,这世界也很小,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想念,不是他一个人还在执着地爱着,这是两个人。
      是他和萧绪的爱情,一辈子,永远。
      “教官你知道么?”战一低下头,抬手将墓碑旁边的玫瑰花拿在了手里,指尖划过花瓣“忆萧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哭哭啼啼的毛头小子了,他今天来电话说要回来看你,下次你见了他,八成都要不认识了。”
      说完战一扯了扯嘴角:“这臭小子倒也争气,今年考上了军校,指挥系,也算是子承父业了,我跟你说,这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像你了,不仅模样像,就连那冷冰冰的小眼神,都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有时候我看着他,都感觉是在看你”战一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尤其是这小子穿着军装的模样,要不是年纪不对,我都要以为这小子是你的私生子了,呵呵。”
      说完,战一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萧绪刚刚离开的时候,战一疯狂的思念着萧绪,那时的战一好像变了个人,从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毫无生气的躯壳,整日整日的对着萧绪的照片发呆,从不迷信的他甚至开始去拜佛求道,只要听到有人说哪个庙宇灵验,战一都会去拜访,然后在大殿跪上一整天,那个时候的战一强烈地想要感受萧绪的存在,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些灵魂的传说是真的
      直到收养了忆萧。
      刚刚收养忆萧的时候,战一曾经以为忆萧就是萧绪,是萧绪舍不得他而转寻的另一种存在,一瞬间战一好像找到了寄托,把全部的宠爱都给了忆萧,只因他那张与萧绪相似的脸庞,但是,时间的推移告诉了战一,忆萧就是忆萧,他不是萧绪,也不是任何人,萧绪,已经不在了。
      这些年过去,那份思念已经没有早年那么强烈,但是却好像刻入了骨髓,挖不走,也忘不掉。
      萧绪走了,没了,再也回不来了,他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这个碑,跟自己的联系只有那些回忆和依旧在心里汹涌着的感情。
      别的,没有了,都没有了。
      他不可能再看到端坐在轮椅上浅笑的萧绪,不可能再从背后环住萧绪,不可能再撒娇一般的将头枕在萧绪削瘦的肩上,更不可能听到那人用清冷的声音说战一你别闹……
      但没关系,已经不需要这些了,战一低下头,看着地上小滩的积水,他已经不会再去无望地强求这些永远都不会再实现的想像。
      爱过,被爱过,那么痛,那么深。
      足够了。
      “教官,你总说我是小孩子,可是现在,我已经快50了,你还是以前那样儿”战一微微侧过头,凝视着墓碑上萧绪小小的一方照片,眉目带笑。
      “你把自己放在这小小的一张纸上,再也不会变老”战一摸出一支烟,在指尖把玩,嘴角牵出浅浅的弧度“你总不让我抽烟,你自己却总也改不了喝酒的毛病,还就喜欢喝那些烈酒,你总说这是你作为高原兵最后的念想,哪怕是死,都改不了了”
      战一将烟放在鼻子下,深吸了口气,嗅着烟草的味道“今儿太想你了,就让我抽一根,行么?”
      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战一摸出了打火机,将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觉着辛辣的烟火气在肺泡中游走,再慢慢吐出。
      烟雾升腾,迷住了战一的眼,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嘶哑“明儿我给你带酒,带你最爱喝的烧刀子,不过你少喝点儿,你胃不好”
      战一再次闭上了眼,他换了个姿势,两条长腿一伸一曲,指尖夹着香烟,头枕在墓碑上,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没再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他安静地坐着,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他趴在萧绪的书桌旁,静静的看着他写教案,不论萧绪是蹙眉思索,还是奋笔疾书。他不需要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就足够。
      刚停了没多久的雨又开始下,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了战一的脸上,他缓缓的睁开眼,远处的空地上飘起了蓝色的烟,大概是有人在烧纸,战一盯着在空中消散的烟雾出神,仿佛烟雾消散处,就是阴阳的交汇,看着那么近,却永远也够不到。
      萧绪被送到这里的那天,战一永远也忘不掉,是他双手捧着一方小小的木匣,亲手将它放入这小小的一方洞穴之中,他最爱的人,就这样永远的睡在了这里,永远不会再醒过来,变成了刻在他心里的一道疤,永远也好不了的疤。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打在地上沙沙作响,打湿了战一的发,也打湿了他手中的花,战一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墓碑站了一会儿,他慢慢的弯下腰,将玫瑰花端正的摆在了墓碑前面,然后凝望着碑上的照片。
      “雨越来越大了,我回去了,去门口大爷那儿喝点茶,明天再来看你”说完,战一又看着照片笑了笑,手指在照片上摸了摸,缓缓直起了身子,转身慢慢顺着路走了,只留下墓碑前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之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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